第三十六章 客棧救人

經過大半日不停歇的趕路，莫流暄一行人已經漸漸駛離了玉都城，適逢春日正盛，看著一路上繁花似錦，漫山嬌俏，輕初雲心中快意不少，此行若非是為賑災，應當是場愜意的旅程。

自上了馬車，莫流暄不是埋首研究著豫州及附近的山川河流走勢就是翻閱相關農耕種植的書籍，蹙著的眉頭幾乎沒有展開過，輕初雲將水袋遞給莫流暄，說道：「相爺，喝口水吧！」

莫流暄接過水袋飲了一口，也不看她，繼續埋首查閱著，輕初雲暗嘆了口氣，將水袋收好，隨手拿了本豫州的天氣時節札記翻看起來。一行人默默地趕著路，就連平日里最愛說話的解無憂也變得沉默了，一個凝重的氣氛在眾人身上流轉著。

連夜趕了兩天路，今夜終於能在驛館歇息，輕初雲心情大好，儘管這兩日一直坐在馬車裡，比騎馬舒適了不少，可一路上的顛簸仍是讓她渾身酸痛不已。她回到房間便立即讓小二準備了熱水好好沐浴一番，洗去了一身塵土，整個人頓覺清爽了不少。她換了一身素白長袍，緩步來到驛館大堂，只見莫流暄和解無憂正坐在角落裡的一張桌子旁，她快步走了上去，向莫流暄微微拱手，「相爺！」

莫流暄點點頭，淡淡地說道：「坐吧！」

「幾位爺想吃些什麼？」小二殷勤地走了過來。

「本相沒什麼胃口，看雲兒的意思吧，這兩日你也辛苦了。」

輕初雲想了一會兒，說道：「那就撿些下飯的菜上吧，出門在外，填飽肚子最重要。」

「誒，好嘞，幾位稍候，這就來。」說著，小二快步向廚房走去。

不稍一會兒，幾盤樣子樸素的菜便上了桌，輕初雲率先嘗了一口，「嗯，味道還不錯，相爺，無憂公子，你們嘗嘗吧！」

解無憂聞言也動起了筷子，「嗯，雖然手藝比不上相府的廚子，可在這鄉野之地已經算很好了。」

輕初雲見莫流暄仍沒有要用飯的意思，主動將覺得好吃的菜換到了莫流暄面前，添了碗飯遞給他，「相爺，您還是吃點吧，這兩日即便是在趕路您也沒閑著，您可得保重身體，豫州的百姓還指望著您呢！」

莫流暄看著輕初雲一臉誠懇的樣子，心中一軟，接過飯碗默默地吃起來，看著莫流暄終於用膳輕初雲竟覺鬆了一口氣，不自覺的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容。

正在這時，只見一位約莫十四五歲，頭髮散亂，滿臉塵垢，身形消瘦的少年扶著一位年邁的老人緩緩走了進來，那位老人也是衣衫襤褸，形容憔悴，看樣子似乎還病得不輕。

「爺爺，您慢點，來坐這兒。」少年小心翼翼地將老人扶到門口的地上坐下，老人靠著門欄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原本廳堂里用膳的人們皆是露出一副嫌惡的神情，少年輕輕幫老人順著氣，眼裡的局促越發明顯。

店小二自然是看出了客人的神情，來這驛館投宿的都是衙門裡當差的人，說不定裡面還有當大官的，可不能得罪，於是他怒氣騰騰地走到二人面前，鄙夷的說道：「誒，你們看清楚，這裡可是驛館，你們啊，要去就去城東樹林，那裡叫花子多，去晚了怕是沒地兒睡了啊，別在這兒礙眼了！」說著就將二人往外趕。

少年一聽急了，趕緊跪在店小二面前，乞求道：「小二哥，我爺爺病了，夜裡霧氣重他老人家可受不住了，求您行行好，就讓我們在這裡過一夜吧，我們睡地上就行了，明天一早就走，保證不給您添麻煩，求您了！」說著，少年便給小二磕起頭來。

「不行不行，這驛館住的可都是官爺，你們算什麼東西，快走快走！」這店小二平日里都是給人呼來喝去的，還是頭一回有人給他磕頭，更是氣焰高漲，說話聲音也大起來，廳堂里的人聞言均是一副看戲的神情，冷眼的看著三人。

「小二哥，求您了，就讓我們在這兒過一晚，您現在讓我們出去是要了爺的命啊！」說著，少年磕得更響了，不一會頭上便出現了一片血污。

「小石頭，算了，我們走吧……」老人不忍看孫子為了自己如此，心疼的說道，他一手撐在地上試圖站起來，無奈身體太過虛弱，剛離開地面一點又重重的跌坐下去，接著又是一陣咳嗽。

「爺爺！」少年趕緊回身扶助老人，替他拍著背，讓他能好受些。

「小二，讓他們過來！」莫流暄放下碗筷，端起桌上的茶水，淡淡地說道。

「這……可是……」店小二聞言，環顧了一下廳堂里的眾人，為難的看向莫流暄。

「怎麼，相爺說的話你沒聽見嗎？」解無憂見店小二遲遲不應，冷冷地說道，眼中的凜冽之氣看得店小二不寒而慄。

店小二吃驚地目光在莫流暄和解無憂身上徘徊了一瞬，不禁身子一震，竟是不能動彈。方才自己只覺一旁的兩位公子乃是萬中無一，氣宇不凡，特別是左邊的公子更是俊逸出塵，所以根本沒有注意坐在暗處的莫流暄。傳聞左相丰神俊朗，面如冠玉，眸若星辰，平日里總是清風朗月，談笑間已是摧枯拉朽，能擔上當世無雙之名的怕是非眼前之人莫屬了，一粒豆大的汗珠從鬢角滑落下來。

「相……相爺！您真的是相爺？」少年從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來，激動的說道：「爺爺，你看，我們見到相爺了！」

少年攙扶著老人經過店小二身邊時，店小二終於回過神來，攙著老人的另一隻胳膊緩緩來到莫流暄桌旁。

「相爺，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不知相爺駕到，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您別……」

「行了行了，這裡沒你事了，下去吧！」解無憂不耐煩的打斷了店小二的話，擺手示意他退下。

「誒誒。」店小二連聲答道，又偷偷瞥了一眼莫流暄，但見他神色無異，方才悻悻離開。

莫流暄看了兩人，指了指旁邊的凳子說道：「兩位請坐！」

「這……」爺孫倆互相看了一眼，誰也不敢坐下，老人局促的看著莫流暄，「我們站著回話就行了。」

「坐下說話！」莫流暄溫和的說道，語氣中卻有著不容拒絕的氣勢，爺孫倆互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坐到了凳子上。

輕初雲盛了兩碗飯遞過去，兩人連忙站起身來，不知所措的看著輕初雲，也不知道該接是不接，輕初雲看出了他們的心思，笑道：「你們一定餓了吧，想吃點東西，待會兒相爺還有話要問你們呢。」

「這……」兩人看向莫流暄，見莫流暄點點頭，方才接過飯碗大口吃起來。

輕初雲只覺一陣心酸，將桌上的菜往他們面前挪近了些，「別光吃飯，還有菜呢。」

「嗯，多謝公子，爺爺，您多吃點！」說著，少年將一大夾菜放到老人碗里，自己還是只吃白飯，爺爺見狀又將菜給了少年，「爺爺夠了，你多吃點，瞧你都瘦成啥樣了。」

解無憂只覺心裡堵得慌，說道：「你們就別互相推讓了，不夠再讓廚房做些就是，今兒保管讓你們吃飽！」說著，便要喚小二過來。

「不不不，夠了夠了，多謝公子了，就別浪費了，我們已經夠了。」爺孫倆齊說道。

「既是如此，無憂，你就為老人家把把脈吧。」

「這怎麼好勞煩公子呢？」老人驚慌的說道。

莫流暄笑道：「無妨，他正好精通醫術，舉手之勞罷了！」

「老人家請！」解無憂指了指桌面，示意老人將手拿出來，看著修長白凈的手指附在自己臟污的手腕上，老人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少年則是緊張的看著解無憂，生怕看漏了什麼。

半晌，解無憂收回了手，說道：「老人年事已高，又有舊疾纏身，經常食不果腹，內虧嚴重，又感染了風寒，需得好好調養才行，時不宜在風餐露宿了，待會兒我去開個方子，以後按方抓藥就行了。」

「多謝公子，相爺你們真是好人啊！」老人抹了把眼淚說道，連旁人也能感覺到他話語里的心酸來，「小石頭，快給相爺磕個頭，一定要記得相爺的恩情啊！」

「嗯！」小石頭聞言立刻跪了下來，朝莫流暄扣了個響頭，「相爺的恩情小石頭一定銘記在心！」

「你叫小石頭？起來吧。」莫流暄默了一會，說道：「聽老人家口音不像這兒的人，何流落至此？」

老人聞言，眼裡滿是無奈，就連小石頭也是緊抿著嘴唇，眼裡泛起了瑩光。「哎！」老人重重地嘆了一聲，似艱難地說道：「不瞞相爺，若非逼不得已，誰又願意背井離鄉呢。我們爺孫倆來自豫州……」

「豫州？！」解無憂吃驚的看向爺孫兩人。

「怎麼，公子也知道？」老人疑惑的看著解無憂，又看了看莫流暄，眼裡竟有一絲期盼。莫流暄看了眼解無憂，示意老人繼續說下去，老人見莫流暄並未動容，原本的期盼漸漸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