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寂寞宮殿
登天閣以南，一道道七彩長虹懸挂在天邊，一片古色古香的建築物彷彿被包裹在一顆水晶球之中。
旁邊是一座青山，一條白色絲綢般奔流不息的瀑布由山頂飛流直下，湍急的水流在山腳下匯聚成一彎清潭，氣勢磅礴。
不少白衣弟子在潭水邊打坐，看上去嫻靜高雅。
晉疏影好奇的張望著四周，後方遠處有一座高山，一眼望去，只能看見山上長滿鬱郁青青的高大樹木。
樹叢之中隱約發出道道閃電般的精芒，豎耳聆聽，似乎還能聽到動物的叫聲。
「這是天波峰，上面全是法術高強的靈獸，修為較高的弟子常常上山練氣打坐，像你這樣的，還是好好待在房裡吧！」
苑靈修順著晉疏影的目光瞟了一眼身後的天波峰，毫不留情的挖苦道。
「哼，你也一樣，好好待著吧！」晉疏影毫不示弱的撇了撇嘴，實在不明白苑靈修這臭小子哪兒來的自信！
苑靈修這一次倒是大氣了些，沒和晉疏影鬥氣。
再向前走了一會兒，兩人走到一棟檀香四溢的閣樓前，那閣樓的黑色門匾上用紫金硃砂鏤刻著三個大字：檀香閣。
才靠近門前，晉疏影已經感覺到閣樓內的高雅氣息，她不禁屏氣凝神，輕手輕腳的跟著苑靈修走了進去，生怕自己大大咧咧攪擾了這片聖潔之地。
苑靈修進了檀香閣也收起了平日的隨性，態度拘謹起來，他放慢了步子，走到一個老婦人跟前。
那婦人身穿藍灰色的粗佈道袍，和外頭一身潔白輕紗的弟子大相徑庭。
她的袖口處銹上兩道金邊，烏黑的頭髮只盤上一個簡單的髮髻，髮髻上插著一根檀木簪子。
輕輕抬眼間都讓人覺得溫婉端莊，儀靜體閑。
苑靈修對著秋池姑姑恭恭敬敬的拱手，道：「姑姑，這是新來的弟子，她要拜在道癲師叔門下，請姑姑為她安排一個住處。」
秋池姑姑目光柔和，微笑的看向晉疏影：「你叫什麼名字？」
晉疏影一愣，連忙答道：「弟子晉疏影，見過秋池姑姑。」
苑靈修悄悄回過頭對晉疏影挑眉，暗道：「可以啊，瘋丫頭，還知道察言觀色！」
晉疏影回以白眼，本小姐就是如此聰慧！
「晉疏影。」秋池姑姑輕輕念了一遍。
「掌教至尊關照過，要給你一個好住處，這樣吧，你就住在瓣蓮苑，我給你獨自安排一間房，等會我先讓人帶你去馳雲殿。」
苑靈修和晉疏影拱手謝過秋池姑姑后，規規矩矩的退了出去。
而後有一仙童前來帶路，那仙童看上去不過十歲，一張粉撲撲的臉上生了一對漆黑的眸子，頭上盤了兩個髮髻，模樣十分討人喜歡。
「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啊？」晉疏影忍不住拿手去捏那仙童胖嘟嘟的小臉。
仙童雙手合十，不為所動，目光依然木訥的直視前方，淡淡道：「我不是女生，我叫宋唐。」
晉疏影尷尬的拍拍宋唐的腦袋：「原來是男孩子啊，都怪你長得太好看了……」
苑靈修嗤之以鼻，譏諷道：「瘋丫頭，你連男女都分不清了，還怎麼修仙煉道！」
忍了苑靈修大半日，晉疏影終於受夠了，她狠狠的瞪了苑靈修一眼：「你這個一點法術都沒有的臭小子能不能閉嘴！」
「哼！」苑靈修不服氣的別過頭，本想再和晉疏影鬥上幾回合，思緒卻被一道淡青色身影打斷。
那女子身著青紗，面容沉穩高傲，渾身散發高貴的氣息，目光與苑靈修交匯時，明顯怔了一怔，眼裡蕩漾漣漪。
「洛師姐好！」宋唐嫻熟的與那女子打了個照面。
女子複雜的神色很快恢復如常，她輕輕點頭，舉手投足皆是大氣得體。
晉疏影見了她，只覺得與她隔了千山萬水的距離，細細一看，又彷彿在哪兒見過她。
回頭看了一眼苑靈修，他的眼神說不出的糾結，深情雜著怨憤，平時弔兒郎當的模樣蕩然無存，眼裡只剩下愛恨交織。
那青衣女子還站在原地，似乎有話要對苑靈修說。
苑靈修的臉猛地像是結了冰，冷然拉了一把晉疏影，道：「我們走吧！」
晉疏影錯愕的跟在宋唐後面，身後那道青色身影對著苑靈修的方向，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清風拂過樹梢，樹葉沙沙做響，略顯清冷的道路上，她的曼妙身影，忽然之間顯得格外落寞。
天邊的五彩祥雲，似乎被風吹散了些。
後半段路上，苑靈修一路悶不做聲，兩道眉毛緊緊擠在一起，臉上也心不在焉。
轉眼再看宋唐，這小孩始終雙手合十，立在胸前，稚嫩的臉上竟然擺著明了的老成。
這兩人不說話，晉疏影自言自語又顯得傻氣，她只好把頭低著，看看自己一瘸一拐走過的長路。
憋了半天，晉疏影著實忍不住了，她張了張嘴，輕聲問道：「臭小子，你怎麼怪怪的？」
苑靈修一愣，停住腳步，語氣里彷彿頗有不安。
他想了想，道：「瘋丫頭，你先跟著宋唐小師弟去找道癲吧，我有點事，有空再來找你！」
說完便風馳電掣的向著來時的路跑了回去，晉疏影倒也沒那麼小氣，苑靈修陪了她這麼些天，也該給人家一點私人空間嘛。
再說，她去了馳雲殿以後每天都能跟陸初寒在一起，說不定以後都沒什麼時間跟苑靈修混在一起了。
一心想會情郎的晉疏影當然不知道，苑靈修氣喘吁吁的返回偶遇青衣女子的地方時，那裡除了從樹上飄下的落葉以外，一個人都沒有。
宋唐板著臉停在一棟略顯陳舊的大殿前，這座殿宇雖然陳舊，卻也氣勢恢宏。
一抬頭就能望見彩色的琉璃磚瓦，房屋后還有兩道交匯的彩虹若隱若現。
屋檐下還有八根紫檀木雕刻而成的仙柱，仙柱之上鏤刻著精緻的龍圖騰，細細打量那巧奪天工的雕刻，令人驚嘆不已。
「這裡就是馳雲殿了。」宋唐的聲音絲毫不像同齡孩子那般活力四射，倒是顯得死氣沉沉。
晉疏影笑眯眯的捏了一把他的臉，他也不反抗，任由晉疏影肆意蹂躪他嬌嫩的小臉。
「要我帶你進去嗎？」宋唐非凡不煩晉疏影，聽語氣反倒對晉疏影頗為關照。
「不用了，我自己進去就好，你先回去吧，有空我再去找你玩！」晉疏影微笑道。
宋唐稍稍遲疑了一刻，認真的點了點頭，走之前竟然破天荒的多說了一句話：「我一直待在檀香閣，你會記得嗎？」
明明是在問晉疏影，他卻沒有等她回答。
話音剛落，他便轉過身，又那樣輕輕的走在路上，雙手合十，彷彿漂浮在空中一般，身體沒有任何晃動。
這宋唐不像仙童，更像個和尚，晉疏影望著宋唐的背影，暗暗想。
很快晉疏影又收回目光，搖搖晃晃的踏進馳雲殿。
這馳雲殿不愧是道癲的住處，才跨進殿內，晉疏影已經聞見撲面飄向的酒氣了。
再往裡走，殿內稀稀落落的站了幾個人，那些人歪七扭八的靠牆站著，滿臉萎靡之相。
見有陌生女子進殿，其中一個萎靡弟子立刻打起精神，湊到晉疏影身前，熱心問道：「我是馳雲殿大弟子邱楊，請問姑娘有何事？」
晉疏影愕然道：「呃，我找道癲大叔。」
邱楊的眼神聚成一道犀利的光束，好生打量了晉疏影一番后，才道：「你找師尊？」
晉疏影怎麼會知道邱楊這個好色之徒原來想歪了，於是還懵懵懂懂的點點頭：「對，我就找道癲大叔。」
那邱楊立刻沮喪起來，無力的伸出右手，指向殿宇深處：「師尊正在裡頭喝酒呢！」
晉疏影沒再接話，直接往裡走。
邱楊悲傷的嘆了一口氣，像是泄了氣一般靠回牆邊，自言自語道：「唉，師尊都有意中人了，為什麼沒人看得上我呢？」
馳雲殿里異常安靜，弟子們也不修行打坐，反而無所事事的靠牆曬太陽，這讓晉疏影鬱悶不已。
只不過再一想又不覺得奇怪，記得苑靈修曾經說過，道癲向來不喜歡教人法術，而且他逍遙自在，此刻還能在馳雲殿找到他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一張桃花芯茶几上亂七八糟的擺著大大小小的酒壺，茶几後半卧著身子，舒舒服服的一手杵著腦袋，一手拿著酒壺的人自然就是道癲了。
晉疏影嫌棄的望著道癲搖了兩下頭，憋著氣向前道：「拜見師尊！」
道癲不醉，抬起眼睛挑了挑眉，眼帶笑意：「丫頭，你怎麼跑到馳雲殿來了？」
晉疏影費勁的跪在地上，拱手相拜，笑道：「道癲大叔，我是來馳雲殿拜師的！」
「你要拜我為師？」道癲嘴角揚起一抹亂花般迷人的笑容，「可是無仙山上有規矩，只能師尊選徒弟，我素來不喜歡收徒弟的。」
晉疏影站了起來，滿臉得意：「掌教至尊已經允許我自選師門了！」
「什麼？」道癲笑容一滯，眼珠轉了幾圈，琢磨了半天，才將目光定在晉疏影腰間那條精緻的柔絲上。
這是，月影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