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落花有意

潮濕的空氣冷冷的打在晉疏影臉上，身後陰鬱的雲朵變幻莫測，一如人心，她不知道烏云何時散盡，只是已經心裡有數，她與賀白一世糾纏，很快就要塵埃落定了。

「你知不知道，洛師姐已經不在了？」晉疏影深吸了一口氣，以最後的平靜語氣來質問賀白。

賀白驚詫的皺了皺眉，不知晉疏影用意何在，頓了頓才開懷大笑：「我當然知道，她是為了救苑靈修而死，說起來還有點可惜，想當初在無仙山的時候她也幫了我不少忙。」

晉疏影眼裡波瀾不驚，毫無感情的再問：「是你讓夏柳煙對靈修下毒手的，是不是？」

賀白強裝鎮定許久，臉上終於綳不住，肌肉微微顫抖，看似有些後悔傷懷：「沒錯，是我讓夏柳煙害死他的！」

晉疏影猛地揚手扇了她一個耳光，臉上卻沒有任何錶情：「你有沒有過一絲後悔之心？」

賀白蒼白的臉上劃過兩行清淚，目光決絕悲哀：「我為什麼要後悔？從前被逼得走投無路的人是我，而你們身邊永遠都有一群人圍著你們轉，你們什麼都有了，有什麼值得同情的？」

換作從前，晉疏影也許會心平氣和的與賀白說清楚一切，告訴她自己的初衷，告訴她曾經自己是真心對她。

可是這一次，她根本不打算跟賀白解釋什麼，因為事已至此，即便將從前的恩恩怨怨通通擺在日光之下，她們也不可能回到當年，等待她們的，只是一場了結。

「你知道為什麼你永遠都是一個人嗎？因為你不配得到別人的關懷！」晉疏影平靜的告訴她，一邊向後拉著她的頭髮，咄咄逼人的睥睨著她淚光閃爍的眼睛。

賀白痛苦的搖了搖頭，淚水奪眶而出：「我不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就算你們都在害我，可是我還有傅師叔！」

晉疏影鬆開她長長的頭髮，揚起下巴冷冷的斜視著她：「賀白，為什麼心狠手辣的人是你，可是每一次楚楚可憐先掉眼淚的人也是你？我最不喜歡別人在我面前哭，你懂不懂？」

說罷揮了揮袖，賀白胸前受到重擊，猛地嘔出一口血。

「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對手，你要殺了我就趕緊動手吧，否則傅師叔回來饒不了你！」賀白半躺在雲端，眼眶通紅。

晉疏影邪魅的注視著她的眼睛，那雙妖冶的眸子帶著不可抗拒的魔力，將賀白的目光死死的牽引在她的瞳孔上。

「你這麼喜歡你的傅師叔，就好好和他待一會兒吧！」晉疏影聲音空靈飄渺，不一會兒，賀白便在這個聲音里失去意識。

醒來時發現自己出現在無仙山，七槿苑中絢爛奪目的花兒讓人目不暇接，此情此景，約莫是多年前的無仙山。

眼前的人是晉疏影和傅千宇，只見晉疏影指著花團錦簇的薔薇花對傅千宇說：「師叔，你笑起來就像這花兒！」

賀白原本感觸良多，瞥見這一幕時忽然十分鄙夷，如今的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軟弱無能的賀白，於是立刻走上前去，晉疏影的身影化作碎片，只剩她深情的望著傅千宇：「師叔。」

「是你？」傅千宇淡淡的望著她，轉身要走。

賀白連忙拉住傅千宇的手，即便這只是多年前的傅千宇，她也不能讓給晉疏影：「師叔，不要被眼前的一切所蒙蔽，最後陪在你身邊的人是我，不是晉疏影。」

「你在說些什麼？」傅千宇詫異挑眉。

賀白目光堅定道：「師叔心裡愛的人是我，不會是別人，你答應過要帶我浪跡天涯，所以你不能喜歡上晉疏影。」

傅千宇晦暗的眸子十分陰冷，聲音若即若離冷若冰霜：「我喜歡的人只有晉疏影，無論如何都不會喜歡你！」

說完后揮袖離去，只剩賀白在原地大聲呼喊：「師叔，不是這樣的，師叔！」

身邊的一切模糊不清，猛然睜開眼睛時，晉疏影正在賀白身前冷冷的看著她，賀白氣喘吁吁，怒道：「這都是你的旁門左道，你休想用它來騙我！」

晉疏影一言不發，轉眼之間便消失在賀白面前，取而代之的情景是天昏地暗的蓬萊仙島，傅千宇已經成功引發天劫，整個世界一片昏黑。

賀白走在傅千宇身邊，望著傅千宇衣袂飄飄，渾身散發著王者之氣，心中如釋重負：「師叔，你的心愿已經達成，我可以永遠跟在你身邊，陪你浪跡天涯了嗎？」

傅千宇陰冷轉身，不可思議的譏笑她：「你想陪我浪跡天涯？」

賀白欣喜若狂的點點頭：「師叔不是答應過我，事情結束之後就帶著我踏遍山水嗎？」

傅千宇臉上的笑容越來越詭異，他冰冷的指尖挑逗一般掠過賀白的臉頰，須臾之間卻換上一副兇狠的面目：「你現在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我留著你在身邊做什麼？」

說罷伸手對著賀白的頭頂猛的按了下去，世界一片漆黑。

晉疏影饒有興趣的望著賀白失魂落魄的臉，事不關己的笑道：「其實你清醒得很，不用我來提點你也看透了一切！」

賀白醒過神來，因為心事被人窺探而滿臉通紅：「你胡說！這都是你的邪門歪道，我才沒有這麼想過！」

「這些都是你的心魔，你早就明白傅千宇心裡沒有你，卻又用傅千宇偶爾對你的溫柔來欺騙自己，你也知道他要利用你，但是心甘情願做他的棋子，真是感人至極！」

晉疏影拍了拍手，附在賀白耳邊幽幽道：「他永遠不會喜歡你的，因為他心裡的人，只有我！」

賀白神情恍惚的直視前方，耳畔只剩下晉疏影充滿侵略的挑撥：「他不會喜歡你的，不會喜歡你的！」

甩了甩頭試圖讓自己清醒過來，耳邊的雜音竟越來越多，那是來自傅千宇的嘲諷：「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所以就得死！賀白，你根本配不上我，我喜歡的人不是你！永遠不會是你！」

「你永遠也比不上晉疏影，永遠！哈哈哈！」

一道道聲音侵蝕著賀白的內心，她頓覺頭疼欲裂，忍不住雙手抱頭痛苦大喊：「不，不是這樣的！師叔愛的人是我，不是這樣的！」

晉疏影看著崩潰邊緣的賀白，心中雖然殘存著一絲憐憫，卻是不得不在她的傷口上撒一把鹽：「等到你真的沒了利用價值，傅千宇就會殺了你，到時候會有別人陪在他身邊，而你只能變成孤魂野鬼！」

「哈哈哈，賀白，這就是你該有的宿命！」

賀白心神俱亂，整個世界天旋地轉，腦海中流轉的每一幕都是傅千宇親手殺了她，卻笑得沒心沒肺的情景！

她的心頓時猶如過了刀山火海，忍不住悲從中來，她苦心付出了這麼多年，最後怎麼能換來這個下場呢？為什麼會這樣？

「你說的沒錯，我未嘗不知道傅師叔只是利用我，才會讓我留在他身邊，可是我不在乎，只要能跟著他，我不在乎自己被當成一顆棋子，早晚有一天我會感動他，早晚我會取代你在他心裡的位置！」

賀白泣不成聲的說出這番話，臉上滿是疲憊。

「我從小生在貧苦人家，所有人都拿我的出生來笑話我，這世上不是人人都含著金鑰匙出世，可是也不是每個人都像我一樣，小小年紀就一無所有！」

「後來我遇見了你，我也曾全心全意為你付出過，當年你闖禍不斷，夜裡我一個人睡在瓣蓮苑裡心痛過多少次你知道嗎？那時候我多恨自己幫不了你，多想不顧一切的去救你！」

「可是你晉疏影福大命大，根本不需要命如草芥的我出手相救，你身邊有那麼多朋友，她們一個個對你掏心掏肺，就連一開始對你有敵意的徐盈盈後來也成了你的朋友！」

「其實我不是想不通你吸走我法術那件事，可是儘管如此我還是想把你趕出無仙山，甚至讓你消失在這個世上！」

「你以為我死了你就可以取代我的位置，你就能贏得別人的憐憫和保護，可是我說過了，你不配！」

晉疏影聽著賀白這一番話，眼中早已盈滿淚水，可是她沒有打算收手，曾經的一切早已面目全非，回憶沒有任何作用！

「你知道你最不該做的事情是什麼嗎？不是害我，也不是害了洛師姐，是你不該喜歡上傅千宇，真正要了你的命的人是他，因為他討厭你，永遠都不可能愛你！」

晉疏影抬起眼睛，模糊的視線中只有灰暗的天空，風中夾雜著潮濕的氣味，大雨將至。

賀白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往日美好的回憶如同一隻不安分的兔子，在她心中上下跳躍，要將她的心臟撞成碎片。

她痛苦的抱著腦袋，整齊的髮髻被她揉亂，此刻的她已經精神崩潰，思緒再也理不清了。

就在此時，林間忽然傳來一聲銳利的響聲，晉疏影警覺的把賀白拉起來，一隻手掐住她的喉嚨，轉身一看，果然是傅千宇出現。

「把黃泉盞和飄零玉給我！」傅千宇冷冷的對著晉疏影伸手。

晉疏影挾持著賀白，目光凌厲道：「你敢靠近我一步，我就殺了賀白，你永遠都別想從我身上得到任何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