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魔鬼
天快黑的時候,山寨開始做大鍋飯,雖然今天有兩個傻小子自己送上門來了,但是他們的包袱里沒多少值錢的,害得他們白高興了一場,以為晚上又會有慶功會之類的可以海吃海喝。
他們頭兒只看了看那兩個包袱就把老平他們踹出房子了,老平出來的時候刀沒抱住,掉下來砸到他的腳,疼得他哎呦了好半天,最後把那把刀直接扔到柴房裡去了。
孫思襄醒來的時候,肚子很餓。中午那頓還沒吃飽就昏睡過去了,現在醒來只覺得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再加上對面的大廚房傳來了一陣陣飯香,更讓她饞的厲害。
她環顧了一圈,看到央洋還好好兒地躺在草堆的另一邊,睡得還挺香的,就是地上有些涼,還有很多灰塵。
雙手被麻布繩子綁在背後,雙腳也受到了一樣的待遇,她手腕一用力,就感覺到被麻布勒著的地方一陣刺痛。看了看這簡易牢房的窗外,飯香越來越濃,人影也不停地在窗外晃,還有來來去去的呼喝聲。轉眼又是貼在地上睡得死沉的央洋,她眼中的陰霾漸漸濃重起來,雙臂突然發力,掙脫了腕上的麻布繩子。
「哎你們快點兒啊!頭兒的飯好了沒?」
「老平啊,你別催了,頭兒的飯是單獨做的,這會兒剛出鍋。」
「不是我要催,頭兒在前院都等急了,一會兒還不是你們要挨腳板子!」
孫思襄聽出來,其中那個老平就是今天帶她們倆來這個地方的大叔,她眯上眼,遮住了眼中滾滾黑霧。
腳步聲在靠近這裡,她四處找了找,不見她的刀。央洋已經被解開了繩子靠在牆邊,但是還不見醒,她覺得這個簡易牢房裡沒有地方躲而且她也沒必要躲,所以就端端正正地站在了大門前。
「哐當」一聲,老平推開木門,一隻腳剛踏進來就迅速收了回去,臉上像是見了鬼一般難看,「你你你!你怎麼醒了?!」
他這一嗓子立即喊來好多大叔,堵在大門口對孫思襄虎視眈眈。個個心裡都在發毛,今天給這倆下的葯可是不輕,尤其這個人還吃了不少,至少要個兩三天才能醒來,怎麼這會兒就起來了?而且,他是怎麼掙開繩子的?
「我的刀呢?」
「啊?」
「我的刀呢?」孫思襄捏緊拳頭,慢慢不耐煩起來,「你把我的刀呢?」
老平機警地往後退了退,這時候的孫思襄看著就不像是好惹的人,但是他們人這麼多,倒不怕他能怎麼樣。這樣想著,老平對後面的人擺擺手,「趕緊把他抓起來,頭兒要吃飯了,別讓他搗亂了。」
後面的人慢慢地圍攏,見孫思襄一直沒什麼動作,就以為她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這才出來兩個人,手上拎著繩子走過來,「你就老老實實呆這兒,等頭兒吃飽了再啊!啊!」這聲調轉換的實在太快,圍圈的眾人本來都要散了,聽到同伴的慘叫趕緊看過來,卻見孫思襄還是之前的姿勢定定站著,那兩個要綁她的人卻倒在地上痛呼。
「怎麼回事?」因為沒人看見孫思襄動手,也就真的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了。有人來扶了地上兩個人起來,卻很驚駭地大叫,「他們胳膊都斷了!」
那兩個人虛弱地靠在同伴身上,雙臂都像兩個掛在肩上的布袋子一樣無力地晃著,這時候大家才慢慢流了冷汗——剛剛那聲慘叫裡面,好像還夾雜了「咯嘣」這樣乾脆利落的聲音。
再慢慢轉頭看著孫思襄的時候,眼裡都凝聚了恐懼,那恐懼匯聚在一起,卻衍生出一股子狠勁,就像陰間眾鬼一樣陰狠的氣息從這幫山匪大叔身上散發出來。
「我的刀呢?」孫思襄皺眉,這些人明顯是想死了,但是沒有刀,砍不了,就只有擰脖子了。這樣想著,她的雙手隨意活動活動,不停地發出「咯咯」的聲音。
「當咱們禿山窩子里的都是吃軟飯的!」老平一聲怒喝,「上!」眾人就揮舞著手裡的刀刀鏟鏟,棍棍棒棒的撲了上來。
「你們不吃軟飯,我吃!」孫思襄聞著對面飄來的糯糯米飯香就餓得慌了,但手下卻絲毫不留情。一個揮著柴刀的大叔撲過來,刀口正對著她脖子,她矮身躲過,搬起那個大叔的身子就往外甩,呼啦啦砸到了一大片。她一個人立在門口,硬是擋住了二十來個想擠進來拿她身後的央洋做人質的大叔。
偏頭躲開了一根大棍,她忽然上前一步揪住那人胳膊往上一扳,「咯嘣」一聲,再順勢一手捏住對方脖子,又是「咯嘣」一聲。
「這,這小子倒是個厲害的……」老平在外面遠遠地看了一會兒,覺得即使這麼多人也難說打不打得過,猶豫了一會兒就撒腿往前院子跑了。他得把頭兒叫過來,這小子看上去有幾把刷子,只有頭兒能制服得了。
「說,我的刀呢?」孫思襄一把掐著一個人的脖子將他高高舉起,不耐地瞅向其他人,眼中黑霧濃郁,深不見底。雖然同是殺人,她卻更喜歡用刀砍,總覺得有鮮血濺出來的場面才夠暢快。
被她掐住的人在高處使勁蹬著腳,剛剛還不怕死的衝上來,現在真的快死了卻開始恐懼,掙扎著指向隔壁的房子。
「哼!去取過來!」她將那人丟在地上。馬上又有人揮刀砍過來,她抬手在對方胳膊上擋住,一拳將他肋骨打斷,對還在地上摸著脖子咳嗽的人吼道,「快點!」
「啊好好好!咳咳……」那人急忙爬起來跑到隔壁柴房,拖著她的刀過來。沒辦法,他現在手腳發軟根本抬不起來這有七八十斤重的刀。
見到自己的刀,孫思襄雙眼一亮,內力一震將再次圍上來的人掀開,一把拎起刀拔了出來,刀刃上的複雜紋路細細密密,被剛剛升上高空的月亮一照,無聲地反著銀光。
「頭兒!頭兒哎您慢點!」一個黑黢黢的男人在老平的喊叫聲中大步跨入了這個後院,見到自己手下都圍在牢房門口,臉上更黑,「都死了嗎!要餓死老子嗎!」
老平拖著被頭兒踢得行動不便的腿跟了過來,正要開口說什麼,就見那牢房門口圍著的人忽然像是被一陣大風掀起,遠遠地撞在地上。接著,月牙長袍的一角飄了出來,帶著冷冷的銀光。
「一群廢物!」黑黢黢的男人見眾人皆倒地不起,頓時怒火衝天,幾步走過去一腳連踹好幾個,「要你們幹啥吃的!連他都收拾不了!要你們幹啥!幹啥!」他一句話一腳,帶著點泄憤的意思。再轉頭看孫思襄的時候,只覺得氣還沒發完,平時一到飯點兒飯就來了,今天等了那麼久居然還勞他親自過來,不過是個白臉小書生,竟然敢耽誤他用飯!
「你是頭兒?」孫思襄耐心地等他發完脾氣看過來,「你是不是想打架?」
「打架?哼!」他盯著孫思襄精緻的臉看了半晌,突然陰邪邪地笑了,「老平,怎麼不給我說清楚抓到的是個美人兒呢!」
「啊?頭兒,他,兩個都是男的啊!」老平說完就打了個寒顫——據說頭兒忽然換口味了,不會是連男人都……就在老平目瞪口呆地想著這些的時候,面前寒光一閃,溫熱的鮮血就噴濺了出來。
「……呃……」老平軟軟倒下,眼睛瞪得老大。
這一刀讓那個正想入非非的男人回了神兒,看了看地上身子被劈成兩半的老平,男人心裡只犯憷。老平在這山寨里也算是有些身手的,卻被這人這麼簡單地殺了,自己可比老平好不了多少啊……慢慢看向孫思襄,卻被她的表情嚇得渾身一顫。
孫思襄勾起嘴角,舌尖伸出在嘴角細細一舔,那甚似桃花眼的眼角好像也微微上揚了,漆黑的眸子與手上的刀一樣,在月光中泛著冷光。
一陣夜風吹過來,捲起血腥陣陣,孫思襄忽然朝著頭兒媚媚一笑,等他驚然回神的時候,只見到月牙白的衣袍在風中翻卷。他只覺得背後一涼,脖頸一松,就陷入了深深的黑暗。
剛剛從地上爬起來的眾山匪再也沒了開始時的陰狠氣,一個個用腳掌磨著地悄悄後退,然而孫思襄還是突然轉了過來,對著他們笑得分外好看。
又是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月亮高高掛在天上,竟也在不知不覺中沾染了嗜血之氣。
禿山山腳,本應是沉靜安睡的夜晚,今夜卻反常地聚滿了火把,謝芝庭端坐在最前面的一匹馬上,目光里是深深的擔憂。他的身旁還有兩匹馬,馬上都是一表人才的男兒,其中一人往後看了看,對謝芝庭道,「芝庭兄,你就在山下等吧,我和絕兄帶人上去就行了。」
見謝芝庭半天沒有回話,站在他的馬旁的謝醇也出口相勸,「少爺,現在是晚上,山匪窩子又亂,你上去要是出個岔子,易王殿下可就顧不上那孫姑娘了。」
馬兒噴著氣踏了兩步,謝芝庭回過神,對身旁馬上的男子點點頭,輕聲道,「孫姑娘與穆世子樣貌一樣,她身旁還有個女扮男裝的小姑娘,你們一定要將她們平安帶回來。」
「放心吧。」
因為是要上山,兩個人便下了馬,各帶一隊人分成兩路從兩個方向上了山。
而此時山頂上的山寨,已經是腥風陣陣,四處血灘,殘斷的屍體大多集中在後院,前院也有一些,都是些面容驚恐的山匪。易王越南飛還沒走上山頂就嗅到了空氣里難掩的腥臭,正要加快腳步衝上去,卻見一個黑影跌跌撞撞往他這裡跑來。
「救,救命,救命啊!」還沒跑到跟前,那個山匪就軟了腿,倒在了地上,順著山勢滾到了越南飛面前,他喘了半天,才接著道,「寨里,寨里來了個魔,魔鬼!」
「魔鬼?」耳邊似乎傳來了一聲慘叫,正是從山頂傳來的,越南飛玩味地揚了揚眉,把山匪交給後面的人,飛快地往山頂去了。
另一邊打頭的黑衣男子一直緊抿著唇,面上冷的能掉冰渣子,在察覺到山頂的慘況后,不由分說地提速上山了。很快,兩個人在山寨門前碰了頭,相互點點頭就往裡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