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朽木不可雕,傻子不可教
龍緋雲懶散地躺回馬車軟墊間:「我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實話傷人。常公子你也別往心裡去,以後記得將褲帶繫緊些,那玩意著實污人眼睛。」
死死拽著自己褲子的常清,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恨不能撞死在龍緋雲的馬車前面。
赤瞳似笑非笑打量了他一眼,常清被她看得渾身發毛。自己守了這麼多年的貞操,就被這個混蛋書生給毀了……
她拍了拍羯的肩膀:「走吧!熱鬧也看完了。」得饒人處且饒人,逼死了常家的公子,以後的日子豈不是少了不少趣味。
紗帽下的羯,揚了揚唇角,兩年過去了,小小姐還是孩子一樣的心性,喜歡捉弄人。誰要是真被她盯上,那還真是一個大寫加粗的「慘」字。
羯一揮馬鞭,馬緩緩踏蹄往前走去。
常清將駕車的奴僕往龍緋雲的馬車前一推,驚險萬分的時刻,羯眼疾手快地拉住了韁繩,才避免鬧出一樁人命。
坐在馬車中的龍緋雲身子猛然一晃,手裡捧著的禁書就這麼飛了出去,掉在了常清的腳前。
龍緋雲看了一眼倒在馬車前,摔得灰頭土臉的車夫,臉上添了三分怒意,「常家公子,人命在你眼中就如同兒戲?要想碰瓷,你怎麼不躺倒我馬車前面來!我一定會成全你,讓你無痛歸西。」
常清一把將自己的車夫從地上拉起,怒氣未消,不懷好意地笑了笑:「這些下人在本公子眼中不過是賤命一條。你羞辱於本公子,讓本公子顏面盡失,這樣就想走?」
龍緋雲掏了掏耳朵,「不然呢?你請我吃晚飯?」
常清一噎,沒見過這樣軟硬不吃的人。他臉上翻著鉛雲恨恨道:「有種的就留下姓名,本公子一定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兩個城門護衛暗暗攔在常清的前面:「常公子您消消氣,這人您還是不要去招惹得好!」
「常公子,今日結下樑子,只怕來日您會後悔。他……他可不是一般人。」
常清眸光一橫,怒喝道:「你們兩隻看城門的狗,也敢對本公子指手畫腳!一介窮書生,本公子還惹不得?他有何來頭?難道還能是四方諸侯門下的子弟?本公子才不信……」
兩個城門護衛一臉的難色,也不知該不該將雲翡的身份告訴他。
目中無人的常清說完這些話,只覺得一道殺氣撲面而來,無形冰冷,如百鬼夜行。讓他臉色一變,下意識地就想逃。
他沒看出給那窮書生駕馬的竟是一位高手,他一動未動,這冰冷而強大的殺氣就已溢開。
兩個守城護衛先一步嚇得跪倒在地,像是被看不見的力量狠狠地壓下,一動也不能動。
就在常清苦苦支撐的時候,馬車中的龍緋雲自若一笑,「也罷,以後同朝為官,也是低頭不見抬頭見。常公子想來找麻煩,雲翡隨時恭候。」
「護衛大人,我的戶籍令,你也該還我了。」龍緋雲端坐在馬車中,朝跪地不能動彈的城門郎探出了掌心。
「雲……雲翡……」常清的身子微微一晃,不敢置信地重複著這個名字。隨即緊緊地看著馬車中的人影,「你就是雲翡?五登榜首之人?看不出,竟會是你這樣的窮苦書生,連翰林院都不曾就讀過。」
「狗屎貼上黃金,內在還是屎。翰林院培養出的若都是常公子這樣屎裹金的人,雲某不去也罷。」龍緋雲不疾不徐回答,讓常清氣得又大口喘氣。
跪著的城門守衛哆哆嗦嗦地拿出戶籍令,還沒交到龍緋雲的手上,就被常清一把搶了過去。
戶籍令上明明白白寫著她的名字,籍貫,每一樣都與登榜之人對得上。
「常公子,戶籍令可有問題?沒問題的話,還請你立即奉還。」龍緋雲坐在馬車裡,著實有些不耐煩。眼見天色就要暗了,她還要進城找客棧休息。
一眨眼的功夫,黑衣起,纏滿布帶的手指從常清手裡搶過戶籍令,交還到了龍緋雲的手中。
常清尚未反應得過來,手中的東西就已經被人搶了回去。
龍緋雲索性放下了車簾,聲音變得清冷,「進城。若有人再敢阻攔,不必客氣。」
常清在這麼多人面前失了顏面,咬牙切齒喊道:「雲翡,很好,本公子記住你了。你想再登榜首,想奪得魁首,本公子偏不讓!文試過後,還有武試,你這副文文弱弱的樣子,到時能經得住本公子幾拳!」
龍緋雲懶得與他呈口舌之快,躺在馬車中閉目安神,想到自己方才沒看完的橋段。伸手在四周找書,這才坐起身,扶額一嘆:「糟了!」
羯立馬停下了馬車,擔心問道:「小小姐,發生了何事?」
臉丟過一回也就算了,龍緋雲想了想還是沒讓羯退回去找書。那本《春閨詞話》愛被誰撿去就被誰撿去吧!
好在她現在是男兒身,有句話叫人不風流,枉少年。毛頭小夥子,看一看禁書也屬正常。
龍緋雲在心裡亂找借口安慰自己,馬車已經駛入了繁華如舊的雍州城。
常清站在原地看著那輛樸實無華的馬車漸漸駛出視線,渾身的血液都像是燒著火。雲翡?這仇,他一定要報!
會讀死書頂什麼用?區區雲鄉出來的賤民,能與他這個常家少爺相比?雍州城繁華耀眼,但這下面的水可深著呢,要讓一個參加殿試的窮書生暴斃,有何難……
收回目光之後,常情注意到了地上的書。
這書,城門郎認識,他指著道:「那是雲公子一直捧在手中讀的聖賢書。」
城門郎一臉的欽佩,「無怪乎,雲公子能連登榜首。連路上都不肯鬆懈半分。」
掉下來的書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學霸筆跡,常情臉色難看了一瞬,要知道他在翰林院中有院士親自督導,論學識才華,在整個翰林院中也是數一數二。
奈何每次都要被這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雲翡壓一頭。他倒要看看這雲翡看得是什麼書,又有何真知灼見!
於是乎,常清臉色陰沉地翻開了書頁,入目就是,玉膚香唇榻上歡……
雙眼一凸,這都是什麼鬼?
他合書一看,「春閨詞話」四個大字印入眼帘,書頁像是變得滾燙,讓常清的手莫名一抖。這張鐵青的臉泛起了羞惱的潮紅。
「這個雲翡!」他粗粗喘氣,「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竟然堂而皇之地看禁書!看禁書也就罷了,還敢將禁書留下,羞辱本公子!本公子絕饒不了你這登徒浪子!」
若是龍緋雲聽到這番話,定然要嘆一聲,你臉真大,想得也挺多!
常清握緊了手中禁書,想扔又不敢扔。
牙都磨酸了之後,招來了之前給他駕馬車的車夫,將他一把拽到了自己的面前,「趕緊去通知常家,另一批人過來。給我好好跟著那個雲翡,我要他的命!」
車夫聽完之後一個哆嗦,嘴裡囁嚅著,畏畏縮縮地想要說什麼,就被常清打斷了,他負手捏拳:「一個賤奴沒有資格在本公子面前指手畫腳,你只相當於本公子的一條狗,本公子讓你做什麼,你就必須做什麼。」
聽完這話車夫哪敢多言,跪在常清的面前低下了頭。
龍緋雲進入客棧之後不久,常家公子就領人追了過來,他換下了貢生的白衫,穿著金線盤扣的錦衣,下面踏著一雙嵌寶的靴子。
這哪怕是瞎子,都能嗅到他身上的銅臭味。
常清往櫃檯前一靠,指間漏下一顆金豆子,「雲翡是不是住在你們店內?」
那掌柜手捧著金豆子一咬,一雙眼樂開了花,應道:「是,是……公子可是要見他?我現在就讓店小二去喚他過來。」
常清一搖頭,晃著手指,「本公子不想見他,他住在哪個房間?本公子要住在他隔壁!」
掌柜將金豆子塞入袖子里一臉的為難,「這幾日皇城裡殿試的貢生多,不巧得很,客棧已經住滿了。」
「本公子不想聽你這些廢話,」說著,常清又扔出一顆金豆子,滿臉的不耐煩。他在制香院里長大,就沒見過用錢擺不平的事情,「本公子要住他的隔壁,管他隔壁原來住的是誰,給本公子趕走!聽見了沒有?」
掌柜一把抓過金豆子塞入袖子里,點頭哈腰道:「公子您放心,小的馬上就給您辦好。」
說罷就招來了店小二,氣勢洶洶地去趕人了。
正在用膳的龍緋雲就聽見了屋外的雞飛狗跳,「你們怎麼能這樣行事?我都已經入住了,你們怎麼還能將我趕出去?這麼晚了,你們讓我再去哪兒找客棧?」
閉眼休息的羯立馬警覺起來,握著紅纓槍,小心地靠在門邊,細聽著門外的一舉一動。
「這是兩倍的入住費用,你趕緊離開這。這間屋子,被其他人定下了,你必須走!」
「不行……」
龍緋雲看了一眼紙窗外映出的白色人影,看來被趕走的也是一位貢生。
接著是一陣翻砸的聲音,「你們不能扔我的書!快把東西還我。」
「你想要這些書,那就去樓下撿。快點滾,慢慢騰騰的,小心惹了外面那位爺不痛快。」說著,一沓書冊就被扔下了客棧。
「你們這些人,著實可恨!」那貢生趴在走廊前看了一眼,已帶上了哭腔。
「可恨又如何?」幾個攆人的打手,不以為意地怪笑,「誰讓你只是個窮書生,再不滾,就把你也扔下去。」
龍緋雲吹著瓷碗中的熱氣,搖了搖頭,「真是草菅人命。」
這些人不是沖他們來的,羯懷抱著槍,問她:「小小姐,要不要將這些人趕走?」
他們吵吵嚷嚷的聲音實在讓人心煩,龍緋雲又朝紙窗外看了一眼,「無風不起浪,那貢生住得挺好,偏生被人趕走,還就在我的隔壁。看來是那常家公子又找上門來了,都說文人多酸腐,我看他倒像是個殺豬的,脾性粗魯,火氣還大。」
羯聽到是那人又來找麻煩,將懷中的槍握緊,「小小姐,要不要我現在就去殺了他?」
龍緋雲小口喝著湯,漫不經心道:「常家勢力不小,暫時還不是我們能惹得起的,慢慢來。常家公子想要找我麻煩,也要看看自己的命是否夠硬。」
「我們現在最好低調行事,越少與人有牽連越好。隔壁貢生因我受累,我去不能替他出頭。常家公子對我虎視眈眈,我若庇佑了旁人,他定然要將火氣遷怒到旁人身上,到時我不僅幫不了那貢生,還會將他害得更慘。」
將手中湯羹喝完之後,龍緋雲看著門后高挑的羯,微微挑眉,「我的那些話,你聽明白了沒有?」
羯乖巧地搖了搖頭……
朽木不可雕,傻子不可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