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太傅你日日畫她

第二百七十八章:太傅你日日畫她

上了樓,進了屋子,龍緋雲就察覺到不對。?

四面的窗戶緊緊關著,簾帳也被放下,只是這屋中的氣息分外熟悉。

「小小姐,屋裡有人。」羯跟在她的身後,提醒一句,隨即握緊了手中的紅纓槍。

龍緋雲淡淡打量了四周一眼,無甚所謂地在椅子上坐下。她剛一坐下,身後的帘子就被一陣看不見的風吹開了,緊接著一道糜艷紫衣穿簾而出,冗長的衣擺捲起,凌空轉了一道極優美的弧線,便要落到龍緋雲的腿上。

在美人落下之前,龍緋雲已端著杯中茶站起了身子,任由美人一臉嗔怨地坐在凳子上。

艷紫色的輕紗鋪滿一地,美人單手靠在桌子上玉指繞著耳邊的長,暗魅地笑道:「小丫頭好生好心,也不怕摔傷了我。」

龍緋雲繼續喝茶,「閣主武功群,在皇宮禁地都能來去自如,我自然不需要擔心。」

美人低低笑了起來:「小丫頭可是生氣了?生氣本閣主沒同你商量,就要帶你走?誰讓你這小丫頭性子倔,認定的事情就沒人能改。我好說歹說,你都不肯與我回去,那我只能將你搶走了。」

「你答應我的事情可不能忘,只需留在宮中一年,到時候就隨我回去歸隱。」美人站起身子,高挑的身形又纏了上來。

龍緋雲赤瞳微抬,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

「鳳卿入了皇宮,你知道嗎?」龍緋雲扣著茶盞,緩聲問道。

美人不悅地眨了眨杏花眸,「你都與他兩不相干了,還問他的事情做什麼?小丫頭你已經不是龍家大小姐了,與那狐狸毫無干係。」

手中茶盞放下,龍緋雲眸色氤氳光澤,「我只是隨意問問而已。」

艷紫色的衣擺一轉,狄殊就在她的身後站定身子,看著她耳邊碎,細絨可愛,忍不住想要伸手碰上一碰。

「是那狐狸重要,還是本閣主重要?你與他好不容易沒了關係,我才不許你再與他有任何糾葛。再者說來,本閣主哪點比不上他?就是這張臉,與與他平分秋色罷了。」美人捎帶惱妒說完之後,就想將眼前人抱入懷中。卻被龍緋雲倒茶的動作,恰到好處地擋去了。

纖細玉手一晃,就從龍緋雲掌心裡搶過她未喝的茶盞,美人再接再厲地繼續在她眼前晃悠。

「方才你在樓下與那貢生說得話,我都聽清了。你是不是有那麼一點在意本閣主,才說那話氣他?」

龍緋雲一臉的誠懇,「我只是實話實說,難道閣主大人還真能與他生兒育女?」

美人嬌花般明媚的顏容被她氣得蒙上一層青色,「你這蠢丫頭,這張笨嘴就不知道說些好聽的話討我開心!本閣主自然是不能被那些骯髒男人碰的,不過勉為其難從了你也不是不可以。」

「我暫時還沒有與人雙宿雙棲的打算,」龍緋雲沉默一瞬之後,淡淡給了回答。

命中帶煞,誰與之親近糾纏都會落得凄慘下場。這是在龍谷時蠱婆婆與她說得話,她還沒有忘。

美人抓住了她的衣袖,用上了幾分力道,美眸壓抑的弧度顯露出他的不解與不悅,「小丫頭,你還惦記著那隻狐狸?還是想著龍谷中的那位?」

龍緋雲轉身輕輕拂開了他緊握的手指,平靜道:「我誰也沒想,只是安心做自己該做的事情罷了。等了結一切之後,我會回千年以後的未來。所以,在回去之前,我不想與任何人產生太多不必要的感情。」

美人怔怔地手指有些僵硬,唇邊淺淺牽出笑意,只是這笑容藏著稍許苦澀,「小丫頭,你就是活得太清醒。對旁人無情,對自己也無情。」

龍緋雲不再說話,唯有她自己清楚,這樣的無情,是她耗費了多少心力才偽裝出的假象。

在江南的年月中,她時常做夢。夢見自己與鳳卿成親,就坐在喜床邊上,等待他走來挑開她頭上的喜帕。

可每當鳳卿挑開喜帕,他們還沒能說上一句話的時候,含笑的鳳卿就化為了鮮紅的桃花,從她眼前紛飛離開。

任她去抓,一遍遍去叫他的名字,他都消散了乾淨。獨留下她還有滿屋子的艷紅喜色。

有些夜晚,她也會重回龍家的後院。那裡尚沒有成為一片焦土,院子中榕樹成蔭,鳥鳴清脆。

龍潯就站在她的身後,一片雪白的錦衣靜謐了時光,呼吸之間都是記憶之中清寒的芝蘭雅香。

他教自己練劍,玉面常年覆蓋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如秋池靜月,淡淡地凝視著自己的動作。

這四式你記住了嗎?這是他問過的話。

在夢中她抱著劍,又似乎想起自己很久沒有聽聞過龍谷中的消息,便問他,你在哪?為何不來看我?

龍潯不說話,淵裂般的重瞳有些悠遠又有些哀傷,星星點點的亮澤落盡了繁花。瞳中的光影似微涼的餘暉落在她的身上。

龍潯你在哪?

他沒有回答,薄唇邊溢開極淡的弧度,似笑又似絕望。忽然那一襲白衣要與日光相融,她拚命想要握住他的手,卻看見白衣上陡然鮮血淋漓,一道道深可見骨的血痕在他身子上湧現。

緋雲,是你不肯找我。龍潯渾身浴血,清冽的聲音無奈悲傷地在她耳邊響徹。

不管是夢見鳳卿還是夢見龍潯,夢不見結尾就會將她嚇醒,隨之整夜就睡不著了,只能讀些枯燥的聖賢書來培養睡意。

說來她能每次奪得第一冠,還要感謝那兩人每夜的噩夢相隨。

「小丫頭,你又在想什麼?」美人端著茶盞在她眼前晃了晃,不過是提了那兩人一句,她的魂就又飛了。

自己在她心底,怕是一絲一毫也比不上那兩人重要。

龍緋雲回過神,幾分歉意地盯著美人懶得再搭理她的面色,「方才我們說到哪了?不提那些事情了。明日比武,我只怕會遇見一些麻煩。」

美人優雅地喝著茶,半天才斜眼看了看她,「怎麼,這是怕了?需不需要本閣主出手?解決那些螻蟻倒也不麻煩。」

龍緋雲搖頭,目光淡淡噙著笑意:「不需要了。太過一帆風順,我才會覺得無趣。只是想勞煩美人一件事,明日幫我看著羯,我擔心一些事情可能刺激到他體內的黃泉蠱。」

……

水晶簾動微風起,爐中瑞腦消濃香。

皇宮書房外,三兩枝青葉拂動,絞碎了臨窗前的韶光。

一段青絲滑下,落在玉琢般的手背上,襯著手腕旁的紅衣,已現風華。

墨香襲人,生宣紙上,翩躚倩影躍然浮現。一顰一笑皆是往昔她陪在身邊時的模樣。

她的眉峰有些銳利,眼眸清明,瞳中一線赤紅,宛若洞開黃泉的缺口能讓人看清裡面引魂之花。

隔著珠簾,沒什麼興緻捧書亂翻的新帝開了腔,沒了朝堂之上的喜怒無常,在自己師傅太傅面前完全是少年心性。

「太傅你又在畫她了?日日只畫她一人,難道不會覺得膩?」

珠簾那邊沒有回答,青蔥如玉的指尖細細描畫她的眉眼。專註凝神,彷彿一切都不及她眉眼一笑來得重要。

新帝丟了書,眉眼透著狡黠的笑,隔著珠簾想要逗自己的師傅說話。

「太傅,朕知道你心上人長何等模樣!」

珠簾那邊好似有了一點反應,紫狼嚎的筆尖稍稍頓了頓,皓腕抬起,從墨硯中添了濃墨。

一道輕淺,似漫不經心,又似撩人心魄的聲音響起。不疾不徐問道:「皇上在哪看見過她的畫像?」

見太傅終於肯與自己說話,小皇帝有些得意地翹了腳,轉過了身子。

「是太傅自己太大意,日日畫她,又日日收走。都不讓朕瞧上她一眼,朕知曉太傅是天下第一公子,連朕的幾個妹妹都想嫁與太傅為妻。朕對太傅日思夜想的女子好奇得很,正巧一日,太傅有一幅畫未有收走,就壓在了書籍下面。朕才知道那女子長什麼模樣,說來模樣也算不得傾國傾城,太傅怎麼就非她不可呢?」

他一邊繪著她的簪,一邊緩緩道:「情一字,若能勘透,也不為情了。」

新帝搖頭,無所謂的模樣,「太傅說話彎彎繞繞,朕是聽不明白。不過今日朕在大殿上看見一人與她長得極像,就是那五連冠——雲翡。」

話音落下,一滴濃墨也從鼻尖墜落,模糊了畫中女子的容顏。

兩年未見,她的模樣變了,依稀與他的記憶再難重疊。

要是在金鑾殿上遠遠看了她一眼,只怕他筆下的女子會越模糊陌生,再也繪不出她該有的容顏。

還好只是讓他等了兩年,他以為還會更久,甚至此生不見。

「太傅……」新帝湊了過來,盯著被墨跡毀了的畫卷饒有興趣一笑,「太傅心上人是誰?可是那龍家大小姐?朕聽說你們已是夫妻,她應該陪伴太傅最久才是。」

骨節分明的手收了畫卷,如桃花燦爛的眸睨了小皇帝一眼,水色瀲灧的眸最適合溫潤風流的笑,但這一次他沒有笑。

「龍家大小姐已經死了。」

小皇帝見自己師傅臉色不大好,便收斂了戲弄的心性,點點頭:「朕聽聞龍家上下幾百人都葬送在那場天火之中,朕還聽聞太傅還曾去火中救人,結果……」

後面的聲音越來越小,小皇帝盯著他的面色,沒敢說完。

據流言所說,太傅因被龍息灼傷,卧床將養了一年,傷了根骨,而且還留下了不少傷痕。這張臉本也該毀了,全靠鳳家人收羅天下珍奇藥材,才除去了太傅臉上,手上的疤痕。

可惜太傅從不在他面前脫衣,故而他沒見過太傅身上是何光景,是否如同傳聞中所說的留下了醜陋的疤痕。

但太傅他一副渾然不在意的模樣,給自己斟了一杯茗茶,又抽出了一本書卷,「今日,《太古卷》還未讓皇上默背過,皇上不如現在就拿紙和筆來,讓為臣抽查一番。」

小皇帝苦了臉,又是一幅惱恨的模樣,「太傅你真小人,朕不過說了一兩句陳年舊事,你怎麼還沒忘卻?」

握著書卷的人,神色如舊,似笑非笑,「臣已經忘了……」

新帝當即就想反駁,太傅是說謊不臉紅,他明明跟著自己一起去了坤翊宮,估摸著就是想看那雲翡一眼,解一解相思之苦。雖然說那雲翡是個男的,但也長得與畫中人**不離十。

想到這,小皇帝眼睛亮,握緊了書卷開始跟自己的師傅談條件。

「太傅,朕將那雲翡許了你,你免了我的默背如何?」

新帝只覺得自己師傅的臉色像是變了變,有那麼一丁點誘人的喜色,但很快又被淺默壓了下去,緊接著泛起似怒非怒之意,但偏偏面頰上還留著薄紅。

就這麼短短一瞬,太傅的神色真是忽晴忽陰,讓新帝猜不透。

太傅抬起溫潤如同春池的眸盯著自己,聲音卻很淺淡:「雲翡是個男兒,更何況臣與他很快就要同朝為官,怎能打同僚的主意。」

「這有什麼關係!」小皇帝滿不在乎,徑直在他身邊坐下,「朕雖不好龍陽之癖,但也有所耳聞,男人之間也非不可。太傅日日思念那女子,不如先找一個相似的男兒抵上一陣子。」

他的師傅竟然沉默了……

小皇帝覺得有戲,說不定能說服太傅以後免了他功課,再接再厲道:「只要太傅喜歡他,朕就不讓他為官,暗中命人將他打暈了送到太傅住處去。」

「然後呢——」太傅豐潤瀲灧唇邊的笑意隱隱藏不住。

小皇帝一拍桌子,繼續「指導」自己師傅,「太傅不要太心軟,趁他昏睡,就先用鎖鏈扣了他。等他醒來,就算想跑也跑不掉了。到時候太傅想如何就能如何,只要不把他逼死,就可慢慢培養感情,到時候百鍊鐵也能被太傅掰彎成繞指柔。」

紅袖下指尖抬起,他撐著額頭,輕聲淡笑:「皇上說得辦法甚好,只是人心若琉璃,太過脆弱。臣要是真的這樣做了,只怕她會恨臣一輩子。」

「既是臣想要的,臣更願徐徐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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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治不服:這個草包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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