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鋒芒一出,誰人能擋
方才一劍,根本沒有碰到他,他的臉上怎麼會有傷?
魏甲望著指尖的血水,臉上的青筋跳動不停,一道驚愕銳光從瞳仁間劃過。
難道是劍氣?這怎麼可能?他沒有看見雲翡劍上有半分罡氣,除非他已經練出了無形劍氣。
這樣純凈深厚的內氣,他平生從未見過。區區一個鄉下來的窮書生,絕不可能會有這樣高的造詣,他不信!
「雲翡,你敢傷了我的臉!」魏甲臉色發青,沉沉喝道。臉上那道鮮紅的傷口更顯猙獰。
龍緋雲一笑,望著寒光四溢的劍,淡淡道:「魏公子,是你自己不要臉。你不要的東西,雲某替你毀了也是一片好意。」
魏甲長相雖不好看,但仍要靠這張臉娶妻生子。被龍緋雲添上這麼一道口子,心中頓時怒恨滔天。
「你休得胡言!我們身為同僚,只是互相切磋罷了,怎可隨意傷人。」魏甲提著劍,滿臉獰色地指著龍緋雲,「你不仁,休怪我不義。」
他今日本就打算取雲翡性命,但不曾想自己竟不是看似纖弱的雲翡對手,還被他一劍就毀了容貌。
新仇舊恨一齊湧上心頭,魏甲握劍的手一震,用上十分的力道,將他平生所學發揮到了極致。
劍招朝著龍緋雲逼來,短短几步之內變化了幾十種招式,讓人目不暇接,彷彿有無數個魏甲擺出各式各樣的劍招。化實為虛,化影無形。
擂台下的貢生們都看直了眼睛,一眨都不敢眨。生怕愣神的功夫,就錯過了魏甲精妙至極的劍招。
「這下子,雲翡那小白臉鐵定是完蛋了!」
「這是魏家不外傳的妙手千幻劍法,還沒人能破呢!幸好不是我們遇上魏甲……」
皇位上的小皇帝換了一個姿勢,前仰著身子,目不轉睛望著,對簾帳後面人說道:「太傅你這回肯定失算了,雲翡不可能贏過魏甲。你要是喜歡這個雲翡,想要納入府中,朕現在就下命令讓魏甲劍下留人。再晚一些,說不定就是屍首一具了。」
紗帳後面響起的聲音淺淡又沉穩:「皇上不若先看下去。」
雲兒身體之中流淌著悍將血液,豈會隨便敗在名不見經傳的人之手。
魏甲變換了最後一式,已經來到了龍緋雲的面前。卻見他閉著眼睛,耳邊的青絲被凌厲的劍風吹起,彷彿還沒有察覺到危險到來。
魏甲輕蔑地勾了勾厚嘴唇,將劍鋒一提就朝著他的胸口狠狠刺去。
劍招送上的那一刻,他不忘嘲諷道:「雲翡這就是你划傷我臉的下場,本來只想廢你一隻胳膊,現在我更想要你的命!」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剎那,龍緋雲睜開了黑中凝赤的眼眸,幽冷妖冶,像是蟄伏在她體內的魔蘇醒了。
看到這一變故,魏甲詫然,但劍式已經止不住地送了出去。
她提了劍,只是橫在胸前一擋,只聽見金玉相撞般的脆響,一串璀璨的星火迸濺四射。
魏甲瞪大了眼睛,無論如何也不該相信自己變化無窮,無人能破的妙手千幻劍招就被她輕而易舉地給破了。
自己的速度,力量已是超絕,卻在這文弱書生面前如此的不堪一擊。
怎麼會!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但很快一聲劍身斷裂的脆響,喚回了魏甲激蕩的神智,看見雲翡手中斷落在地的劍鋒,魏甲心中大喜。
在這場比試之前,他早就做好了手腳,這劍身之上早有鑿開的裂痕,只要狠狠一擊就會斷裂。
魏甲眯了眼眸,唇角向一邊戲謔扯動。劍都斷了,雲翡你還想拿什麼來跟我打?
刺向雲翡心口的劍招被擋住之後,魏甲心神一動,就揮劍砍向了龍緋雲的手臂。
而她足尖一點,如長鶴展翅一般翩然往後退去,但還是被魏甲的劍氣割開了一寸長的傷口。
落了幾步遠之後,龍緋雲垂眸隨意看了一眼臂膀上的劍傷,很快,血跡湧出,將翠煙色的衣袖染濕了一片。
紅綠交織,分外刺眼。
看到雲翡受傷的左臂,魏甲極是滿意地冷笑起來。
這一笑牽扯到臉上的傷口,魏甲疼得蹙眉,再次握緊了手中的劍。
「雲翡,乖乖受死吧!」
在擂台下的紗帳後面,也是一聲脆響。
小皇帝望著擂台上的比武,正是盡興之時,聽到太傅那邊傳來的聲音,不由回神看了一眼,「太傅,發生何事了?」
「無礙,只是打翻了茶盞。」慢條斯理的話語聲,聽不出一點異樣。
小皇帝收回目光,要招來身邊的宮人,「朕讓人為你換一杯茶吧。」
「不必了。」紗帳后的人影淺淡回絕了,桌上的玉瓷茶盞已成了幾瓣碎片,猶帶茶香的溫茶淌了滿桌。
而在纖長的指節間,有一絲一縷血色流淌而出。
他攤開手心,眉眼不動地拔出幾片刺破手心的碎瓷片。
明知那一劍小貓兒能躲過,她是故意慢了一拍,想讓魏甲掉以輕心。但看見她袖子間大片血色,他就忍不住想出手,讓那魏甲受千刀萬剮之痛。
擂台下起鬨的聲音也是此起彼伏,「都受這麼重的傷了,還不認輸!這雲翡,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方才要不是魏公子讓他,他早該死了。魏甲那一劍,誰能擋得住!」
龍緋雲目光波瀾不起地盯著自己的手臂,隨意撕了一片衣擺,將自己臂膀上的劍傷包紮起來。
痛倒是可以忍,只是馬上動起手來,血流不止會有些麻煩。
「雲翡,你還不認輸!只要你認輸,我還能考慮留你一命。」魏甲握著劍,施捨般倨傲道。
龍緋雲在嬉笑聲中不慌不忙地撿起了斷劍,目光淡漠地斜睨了不可一世的魏甲一眼,緩聲問道:「你想留住哪條胳膊?」
「事到如今,你還敢口出狂言!好,魏某就成全了你,在去黃泉的路上送你一程。」龍緋雲這盆冷水正好澆在了魏甲不可一世的烈焰之上。魏甲洋洋得意之餘,恨意再次被她輕描淡寫的態度點燃。
龍緋雲握著斷劍,極是優雅簡單的一揮一振,斷了的劍身上籠罩起一層純白如霧的渾厚劍氣。
尋常的鐵劍竟發出一聲清脆如鳴的蜂鳴之音。
「這是劍鳴!」有聽過劍鳴聲的人,高聲顫抖地呼喝起來。
人與劍心合一,才能發出劍鳴之音。放眼整個四洲大陸,唯有武道頂尖之人才能將劍當做容器,將自己的內氣完全注入進去,與劍合一。
想要做到這一點,必須內氣純凈毫無雜誌,還需內力醇厚能綿延不斷地注入其中。
能達到這種境界的,整個四洲恐怕不過寥寥幾人。
這聲呼喝之後,是久久的沉寂。很快擂台之下又如同燒開的沸水,響起嘈雜的探討震驚聲音。
「這雲翡到底是什麼來頭,在何處學了武藝?竟達到了這樣的造詣,能夠發出劍鳴聲!」
「難道與鳳家嫡長公子一般,被天下間難尋的隱世尊者帶去學了這絕世武藝?」
原先還支持魏甲的貢生紛紛倒戈,畢竟天下四洲都以強者為尊。而龍緋雲便是強者中的強者。
劍氣在斷劍上凝聚,竟將那斷了的劍鋒重新填補上,成了一把由罡氣凝匯的曠世之劍。
「這不可能!不可能!」魏甲手顫抖不停,幅度之大幾乎握不住手中的劍。
「他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怎麼可能有這樣高的造詣!除非他有絕佳的根骨!」魏甲瞳孔放大,臉色在一瞬間從洋洋自得變為了倉皇恐懼,像是紙畫的人。
就算有絕佳的練武根骨,要想修鍊出這樣純厚的內氣,就必須要有更高更難得的天資領悟。甚至還要有一些補充靈氣,調養丹田的藥材做輔助。
這三種苛刻,需要時運的條件,怎麼可能出現在同一個人的身上!
說來也是巧合,在她上次吃了靈蛇的內丹之後,就感覺到丹田像是擴充豐盈了不少。平日里吸納天地靈氣的耗時減少了很多,但聚積內氣卻能很快。而且內氣浩蕩如海,再也沒有耗盡無力的感覺。
小皇帝也撫掌而嘆,青稚的臉上絲毫不掩飾欽佩之色,「想不到雲翡竟這樣的厲害!朕與他年紀相仿,卻連劍氣都煉化不出,而他卻能將劍氣化形。朕一定要封他做一甲狀元!」
「我本想與你再玩一會,但魏甲公子更想速戰速決,我便如你的意。」龍緋雲單手握著罡氣蓬勃的劍,徑直閉上了眼眸。
「我再問你一次,想留下哪只胳膊。如果不回答,我就替你選了。」這樣淺淡的語氣,像是在談論今日天氣如何,卻讓對面的魏甲無法動彈,額間大顆汗珠滾落。
他被雲翡毀了臉,當然不肯再失去一隻手,拼著最後一點力量掙脫了雲翡壓下的威勢,提著劍蠻橫地朝著比他矮出不少的雲翡砍去。
「兩隻胳膊,我都要!而雲翡你必須死!」
龍緋雲提了步子,閉著眼睛,神色怡然,宛若漫步亭中賞花開花落。
她雖閉著眼睛,動作卻似林中獸王獵豹般迅猛無情。
罡氣凝成的劍,削鐵如泥般將魏甲手中的劍平滑砍斷,劍鋒沒有停下,一旦純白色的光暈從魏甲的臂膀間劃過。
出劍,收劍只在一瞬,沒有任何一絲戾氣。細絨的耳邊髮絲在純白的劍光映照下輕輕飛揚,像是滋長在春水邊最柔軟的蔓草。
擂台周圍鴉雀無聲,死一般的寂靜。
有幸能看到這場武試的貢生才明白何為真正劍道,不以傷人為樂,心無外物。一動一靜,一柔一剛都順應了天道陰陽。灼目而危險,美若畫卷,只是這畫需得用血與命去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