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看似聽不懂的回應,都是委婉不過
這一頓飯可以說是沉悶無趣的,陸承皓和安槿本來就是沉默少語的人,遇上了不相熟的人更加找不到共同的語言,只有低頭吃飯,彷彿真的是應了那句純粹的蹭飯。
而大大咧咧的肖曉曉在今晚卻變得特別的文靜淑女,話也不多,與平日里的聒噪判若兩人,只剩下韓若飛和程高陽兩人一唱一和調解著氣氛,甚至不惜拿對方的糗事相互調侃。
一頓鈑下來讓程高陽和韓若飛兩人感到身心疲憊,比通宵玩遊戲還要累上許多。
晚飯過後,陸承皓和安槿執意要先走,他們也不好多加挽留。
「安槿,真的不一起去看電影嗎?」程高陽不心死的問。
她搖搖頭,「真的不去了,你們玩得開心點。」面向韓若飛:「謝謝你的盛情款待。」
陸承皓出於禮貌也對他說上一句謝謝他的盛情款待。
韓若飛笑得一臉的燦爛:「不用客氣,下次有機會,我們一起去看。」
而程高陽一臉的頹敗受傷,看向韓若飛的眼神都帶著哀怨。
「曉曉,我們先走了,你們玩得開心點。」
肖曉曉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來,對她做了一個口型,安槿明顯讀懂了,她說她沒有良心。
程高陽看著他們兩個人並肩離開的背影,心裡有種說不上的惆悵失落感,還有一一種像是抓空氣再努力也抓不住的無力感。
怎麼他再努力也無法感動得了她呢?
心思都放在肖曉曉身上的韓若飛當然是沒有時間無暇顧及到他的情場失意,真誠的向肖曉曉發出強勢的感情進攻,「我們去看電影吧,這附近就有一個電影院。」
肖曉曉思考良久,「嗯,反正我今天晚上也沒有什麼事情。」轉過頭來問程高陽說:「我們要去看電影,你要不要一起來?」
韓若飛立馬緊張的給他使了一個眼色,程高陽嗤了一聲,「放心,我很有自知之明的,我沒想過要做高溫電燈泡。」
可他怎麼都覺得這場盛宴里,他由始至終都是那個高溫大電燈泡,是韓若飛和肖曉曉的,也是陸承皓和安槿的。現在,曲終人散了,留下來的也只有他自己一個人。
他突然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麼要來這裡,不來的話,自己的心就不會那麼難受了不是嗎?
陸承皓和安槿走到餐廳門外,沒有想到天空下起了淅瀝瀝的小雨來,正想撐傘離開,聽到身邊一個撒嬌的女聲,「爸爸,你怎麼才來接我,我都等了你很久了。」
「下雨天,路上有些堵,所以來晚了。」
這聲音很熟悉,安槿想大概她這輩子都不會記,身子不由得顫抖了一下,視線不由得偱著聲音看去,果然是他-文奕凡。
他們剛剛在她的面前上演了一出父女情深。
也許是下雨天,空氣都帶著薄涼的氣息,安槿只覺得一瞬間寒意四起。
文奕凡顯然也看到了安槿,整個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眼睛落在她的身上不肯離開。
挽著他胳膊的女孩子疑惑的問:「爸,你怎麼了?」
緊接著跟隨著他的視線落在了安槿的身上。
「爸爸,那個姐姐是誰啊?」她再一次開口詢問。
文奕凡尋思著要怎麼開口,卻看見安槿冷冷的移開了視線,彷彿他是一個不相識的陌生人,挽上陸承皓的胳膊,「承皓,我們走吧。」
安槿未曾回過頭來,所以她永遠也不知道,她身後這個錚錚鐵骨的男人,眼眶裡竟然有了淚意。
兩人沿著江邊走,一路上,安槿都沉默無語,陸承皓也嗅出了不尋常的味道來,「安槿,剛剛那個人是誰啊?」
她用腳踢起一塊在路上的小石子,語氣裡帶著煩躁,「一個拋棄了我和我媽的人。」
「你,還好吧。」陸承皓最怕看見這樣沉靜的安槿,因為她是在壓抑著自己不快樂的情緒。
安槿停靠在江邊的白玉欄杆上,海風拂面吹來,揚起了飄逸的長發,她閉上眼睛,努力地一次又一次做著深呼吸,把心底里不愉快的情緒壓下去。
良久,方才睜開眼睛,臉色恢復了平常里的風輕雲淡,可聲音里依然掩飾不了落寞,「放心吧,我沒事,我都已經習慣了生命中沒有父親這個角色了。」
陸承皓的心像被刀子劃破,隱隱生疼,「安槿,在我的面前你不需要故作堅強,更不需要把你的脆弱都偽裝起來。你想笑我陪你一起笑,你想哭,我的肩膀借給你。」
安槿輕輕一笑,「承皓,謝謝你。我不會哭的,我的眼淚很值錢的,不會浪費在一些不值得的人的身上。」
陸承皓的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目光深邃,強迫她閃爍的眼光與他正視,「答應我,別想太多,你還有我呢。」
「我可以抱一下你嗎?」安槿揚起臉來,眼眶發燙髮紅。
陸承皓直接把放在她肩膀上的手環上她的腰,腳步向她靠近一步,懷裡的人輕輕的抽搐著肩膀,真是個倔強的人,連哭泣都要剋制壓抑。
溫熱的液體浸濕了他的衣衫,把他的心也濡濕。
「別壓抑著自己,痛快酐淋的把你心裡的不痛快都哭出來,那樣你的心會舒服很多的。」他的手溫柔的撫上她如綢緞般絲滑的長發,「放心吧,我不會取笑你的。」
她把腦袋從他的懷裡探出來,聲音嘶啞,「誰說我哭了,我只是風沙進了眼,眼睛難受。」
他把她的頭摁回他的懷裡,「嗯,眼淚會把風沙都給帶走的。」
在後來,安槿陸續見過幾次那個從血緣關係上可以稱之為父親的男人,他一臉的愧疚說他想補償給她。
她冷冷地說你能補償什麼給我,一個幸福的童年,還是一個健在的母親?
他痛苦地閉上眼,無言以對。
是的,他無法補償,永遠都無法補償。
所以她不接受他的所謂的愧疚。
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值得被原諒,這跟大度沒有什麼關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底線,而母親的死就是她心底永遠都跨不過去的底線。
她說你離我遠一點,不再打擾我的生活便是最大的補償。
從此,他真的不再出現在她的面前,哪怕是遇上,遠遠地他也會繞路走開。
如果不是他眼裡的荒涼和落寂,安槿懷疑他們從來沒有相見過。
後來陸承皓問她:「你是什麼時候知道他的身份的?」
安槿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他,當然省略掉她靠在程高陽肩膀上痛哭流涕的那一段。
陸承皓有些不悅,「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安槿嬌嗔道:「陸同學你日理萬機,要見上你一面都不容易,我哪去找時間找機會跟你說這些事情呢。再說了,這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你知道的,我都不想提有關於他的任何事情。」
陸承皓低下頭來,「嗯,我這段時間實在是太忙了。我會自我反省的。」
「自我反省什麼?」
「你剛剛不是埋怨說要見我一面都不容易嗎?我以後盡量每天都抽出時間來見你的。」
安槿抽離視線,不敢再與他的深情對視。可是他的話,卻讓她的心裡感到愉悅。
「走吧,我們去看電影。」陸承皓說。
「就我們兩個人?」
「嗯。難道你想叫上一堆毫無相關的人一起去嗎?」
「那請問陸同學什麼人才是有相關的呢?」
「你知道的,我不喜歡熱鬧,剛好你也不喜歡熱鬧,我們不喜歡熱鬧的兩個人去正好。」
安槿半眯著眼睛說:「這個理由我不太愛聽哦。」
「好,我承認,我只想跟你一個人去看電影。」真是矯情。
兩個人從電影院出來,安槿的心情很沉重,臉色凝重,一直沉默著不說話,似乎還沒有從電影的劇情中走出來。
陸承皓取笑說:「你怎麼啦?我認識的安槿可不像這麼煽情的人。」
安槿反問:「那在你的心中,我是一個怎麼樣的人?他們口中的高冷女?」
陸承皓搖搖頭,「不是,你不是高冷,你只是不懂得怎麼對別人表達你的內心感情,你總是小心翼翼的把自己偽裝起來,不讓別人來傷害你。」
安槿看著他半晌,笑了笑,說:「怎麼說得你很了解我似的。」
陸承皓雙眸熠熠生光,比電影院外的路燈還要璀璨,「我是很想走進你的心裡,真真切切的了解你。」
安槿的心像是平靜的湖水投進了一塊石子,卻掀起了驚濤駭浪,心跳劇烈加速,似乎打亂了原有的節奏。
可是安槿突然覺得害怕,她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節奏,就像自己的母親一樣,終極一生也沒有辦法控制得住自己淪陷的心,在畫地為牢的愛情里埋葬了自己的一生。
安槿輕笑,嘴角的笑意未曾達到心底,「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你更加了解我了,不是嗎?」
陸承皓熠熠生光的雙眸一寸一寸的黯淡下去,嘴角上揚著的笑容僵硬在唇邊。他又何嘗不知道她是在裝糊塗呢?她聰慧幾許,怎麼可能不懂得他這句話的真正含義,她只是裝作讀不懂他話里的心意罷了。
那些看似聽不懂的回應,都是委婉不過的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