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貴妃篇一
「你來做什麼?」我聽見自己強裝鎮定的聲音,指甲握進手掌里,用疼痛逼迫自己冷靜。
月麒好以整暇:「醞兒怎麼見著我,就和見著鬼一樣?好歹我也是你三哥不是,真叫人傷心。」
「鳳離登基后你不是失去蹤跡了嗎?怎麼會在這裡?」我有些防備。
他輕描淡寫道:「我不走,難道還等他來殺我?」
我一頓,這的確也是。
新皇登基后,一般都會暗殺掉當時一同奪嫡的幾個皇子。三皇子月麒四皇子月麟都是站在太子那邊的,按鳳離的性格,肯定留不得他。
所以他先下手為強,消失得影蹤。
看來,我以前真是完全不了解三皇子。
他和我記憶中那個單純害的少年相差太多了。
「那你現在來,不怕被鳳離抓到嗎?」
這話倒是真在為他擔心,以鳳離的手段,要除去他有一百種辦法。他如果在後宮之中被鳳離撞見,就更多了一條鳳離可以殺他的理由。
月麒拉了張椅子在我旁邊坐下,悠悠然:「我可是花了好大功夫才把他的影衛給甩開,現在那些影衛應該也在四處找我。我也就不耽擱了,省得牽連了你。」他拿著一個茶杯把玩:「我來呢,是希望你幫我干一件事,我可以許你一樣東西。放心,這件東西你一定非常想要。」
我心中湧出不安:「什麼東西?」
他把那個茶杯向空中拋去,輕易接住,笑眯眯:「母妃在臨死前,給你留下的遺物。還有四哥,最後一封沒有來得及寄給你的信。」
他看見我震驚的表情,笑意更深:「怎麼樣?這對你來說,是不是很具吸引力啊?醞兒。」
「你到底,要做什麼?」我意識地咬著下唇:「居然用娘的遺物和四哥寫給我的信做要挾,你到底要什麼?」
「很簡單。」月麒淡淡瞥過來:「只要你幫我……」
「你們好大的膽子!這可是宜妃娘娘的寢宮,豈容你們隨意搜查!」外面突然傳來的噪雜聲打斷了月麟即將出口的話,我從紙里隱約看到層層的人影。
應該是追他的人來了。
「切,真是纏人。」月麟從椅子上跳起來,打開後邊的戶,想起什麼似的,嘲諷一笑:「對了醞兒,不論是今天我來過這兒,還是我馬上要你去做的事。如果你讓第三個人知道了,那你就永遠別想看見母妃和四哥給你留下的遺物了!」
說完,他就往戶後面一跳,消失在夜幕中。
我深吸兩口氣,整理好了所有表情和思緒,慢條斯理將寢門打開:「你們在外面吵什麼?」
素衣見我出來了,連忙道:「娘娘,他們非得說有刺客,要進來搜查!」
我一看領頭的人居然是系狨,他好歹也是前朝的大將軍,現在的禁軍大統領。可見為了捉住月麟,鳳離用了多大的心思。
我一笑:「本宮這兒沒有什麼刺客,若是大統領信不過本宮,大可進來搜查。」
系狨眼神閃過一絲犀利,道:「不必了,打擾到娘娘安寢是卑職的疏忽,卑職告退。」
旁邊一個小太監按不住:「可是奴才明明看見那人進了青霜殿……」
「大膽!」素衣怒道:「我們娘娘都說沒有了,你是在懷疑娘娘不成?」
沒想到素衣發怒起來還有幾分魄力,嚇得那個小太監連忙閉了嘴。
系狨瞥了一眼那個小太監,似乎話裡有話:「許是他看錯了,但娘娘還是要小心為上。刺客的確是往這個方向來的,皇上十分在意這件事。若是娘娘有何發現,希望可以儘早告知卑職。」
我含笑接過話來:「大統領放心,若是本宮一有消息,自會差人通知大統領。」
系狨點頭:「那麼卑職告退。」
我看著他率領一干侍衛消失在青霜殿門口,知道他必定是懷疑我了。
我也不想騙鳳離,可是娘和四哥的遺物在月麟手裡。
他們皆因我而死,現在我不能連他們的遺物都保不住。
更何況,如果他們都還在世,也定是希望三哥能夠平安下去的。
不論如何,我都不能出賣他。
摒退了眾人回了房,一攤開手掌,才發現手心裡密密麻麻都是汗。
所以當第二天鳳離問起我這件事的時候,我還是那句話:「並沒看到什麼刺客?皇上,你可查出來這個刺客是誰?」
鳳離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是三皇子。」
「三皇子?」我一愣:「他出現了?」
鳳離點頭,站起了身:「也罷,他沒來過你這裡就好,萬事小心。朕還有奏摺未批,就不耽擱了。」
我也站起來,為他披上金色的披風:「皇上,外面風大,注意身體。」
鳳離輕拍了拍我為他系帶的手,看著我:「你也是。」
鳳離走後,素衣端來一疊我愛吃的糕點:「娘娘,你看這麼大冷的天,御書房裡還有事,皇上都會過來陪你用中膳。皇上對娘娘可真好。」
我勉強一笑:「皇上有這份心,本宮就足夠了。」
怕就怕,他這份心,不是留給我的。
他來這裡到離去,最終的目的也不過就是剛才那幾句問話罷了。
他那麼聰明的一個人,我有沒有說謊話,哪裡瞞得過他?
我知道,他最恨別人騙他。
從他剛才走時眼裡那一抹冷淡就知道,我這是在自掘墳墓。
後面那些天鳳離雖然還是常來我這,但明顯有的時候開始心不在焉起來。我不知道三皇子有沒有被抓到,但最起碼他也再也沒有來過我這裡。
鳳離從前是夜夜都在我這兒,幾乎很少去別的妃子的寢宮。
而現在,他除了來我這兒,還會時不時去一趟蓉妃住的仙居殿。
壁如鏡,不知為何,我總覺得她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
就拿她的身份來說,壁丞相的小女兒,已故的太子妃的親妹妹。還有我第一次在德妃殿里見到她時那一抹靈氣又畏的神色,哪裡是這麼溫柔和順的人。
那個時候鳳離去接我,她還從壁如素看鳳離的眼神中察覺出了什麼,對鳳離很是警惕。
怎麼會變成這樣小鳥依人的模樣。
我嘆口氣,不過從她看鳳離的眼神就知道,她定是愛著鳳離的。
那個眼神我認得,就像寧妃靜妃還有當年壁如素看鳳離的眼神一樣。
而且每回我照鏡子,想起鳳離時,也是這個眼神。
我終於還是淪落到這個份上,成為他後宮中等他寵幸的女人中的一個了嗎。
由於我之前練功的原因,進宮也要一年了,肚子倒現在都還沒有反應。阮太后還安慰我,說她當時入宮后也是好不容易才懷上十一皇子的,也就是現在的十一王爺。
我很好奇十一王爺去了哪裡,阮太后才一臉悵然道:「都是哀家從小就給他說外面江湖裡的事,說的他現在整個人心都是野的,不肯好好獃在長安,非要出去闖蕩什麼。」
不過,正是因為十一皇子的這分喜好江湖的心,才是他一直安全的原因。
阮太后從榻上站起來,我趕忙去扶她,她一笑:「今兒個晚膳就在哀家這裡用,蓉貴妃最近身子也不大好,皇上他才會……」後面的話她一笑帶過,我知道她的意思,皇上恐怕又在仙居殿用膳了。
最近他越來越多的時間都會留在仙居殿,心裡說不吃味那是不可能。他先前明明說過只許我一人,如今才過了大半年,就漸漸偏到壁如鏡那裡去了。
太后突然一嘆:「也罷,這後宮中的女人都是如此。你放棄了江湖選擇了這個男人,就要承擔所有後果。」
我失笑:「是啊,的確如此。」
這話其實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在對我說,還是對當初那個踏雪教四大護法的阮月瀾說。
剛走到一半,就看見皇上身邊的那個小祿子走了進來,畢恭畢敬福了身:「太後娘娘吉祥,宜妃娘娘吉祥。」
「什麼事?」太后問。
小祿子抬頭:「回太後娘娘,這幾日蓉貴妃娘娘上吐下瀉,身子總不見好轉。」
「這哀家知道,御醫不是一直在看嗎?而且哀家昨天也派人送了一些補品過去,今兒又是怎麼了?」
小祿子看了我一眼:「太醫說,貴妃娘娘那不是身體上的毛病。」
「胡說什麼?」太後有點不悅:「不是身體上的毛病,難不成還是心裡的不成?皇上這幾日一直在仙居殿陪她,她還想要怎麼樣?」
小祿子連忙跪下:「奴才該死,奴才一時沒有把話說全了。太醫說蓉貴妃娘娘怕是被什麼東西給詛咒了,今兒個皇上將仙居殿大肆搜查了一番,結果在貴妃娘娘的床下發現了一個巫毒娃娃。」
「豈有此理!居然敢在宮中使用巫蠱之術,誰吃了雄心豹子膽,不要腦袋了不成?查出來是誰沒有!」阮太后怒道。
小祿子頭埋得更低,顫巍巍道:「有人說,曾看見青,青霜殿的小林子在仙居殿左右鬼祟徘徊過。」
「你什麼意思?」我一聽臉就沉了下來:「你的意思是說這巫蠱是本宮放的了?」
「奴才不敢。」小祿子道:「只是皇上聽後龍顏大怒,立刻將小林子帶去了仙居殿。」後面的話他頓了一會兒,才小聲地吐出:「小林子全招了。」
「什麼?!」我睜大眼。
太后的表情在一剎那間也變得很嚴肅,四周瞬間安靜下來。
這是,怎麼回事?
等我和太后趕到仙居殿的時候,小林子帶著哭腔的聲音正從裡面傳來:「皇上饒命啊,奴才,奴才也是沒辦法……奴才只是個太監,不能不聽主子的話啊。」
我走進去:「你什麼意思?我何時讓你放過巫蠱在蓉姐姐枕下了?」
小林子一嚇,什麼話都不敢說了。
鳳離搖搖手制止了我,又指了指小林子:「你接著說。」
小林子的頭幾乎都要埋在地上,唯唯諾諾道:「娘娘說,只要將這巫蠱放在蓉貴妃的床下,皇上就一定會接著只寵愛娘娘一人,不會被蓉貴妃所迷惑。娘娘還說,這巫蠱是當年她從南疆帶回來的,一定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蓉貴妃……」
「砰!」鳳離手邊的茶盞已經被他拂到地上,勃然大怒道:「來人啊,給我把這個狗奴才拖出去斬了。」
侍衛很快衝進來,三兩下就將一直哭叫著的小林子拖了出去。
素衣跪在皇上腳下,連忙道:「皇上,皇上請明察啊,小林子他是在誣陷娘娘!奴婢,奴婢可以作證,娘娘是清白的!」
鳳離臉上面表情,看不出是什麼心思,慢慢轉向我:「去南疆一事,這宮裡的人根本都不知道,那個太監怎麼會知道的?」
我睜大眼:「皇上這是在懷疑臣妾不成?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如今這宮裡許多人也是當時王府里的。」
鳳離看了我很久,那眼神深得可怕,我也直直地回望著他,好像其他的人都不存在了一般。
良久后,他道:「醞溪。」
他只叫了一聲我的名字,卻讓我先前壓抑著的委屈猛地涌了上來,我搖著頭:「不是我。」
阮太后見鳳離也沒有責怪我的意思了,便出來道:「在事情沒落定之前,也不能就說一定是宜妃乾的。皇上,現在要緊的是看蓉貴妃的身子好些了沒,這些事等水落石出了再說也不遲。」
壁如鏡雖然臉色不好看,但也勉強著道:「是啊皇上,這件事還沒查清楚,也不能肯定就是宜妃妹妹做的。」
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靜妃坐在她身邊,安慰地輕拍她的肩膀。
鳳離道:「朕本來就不覺得是宜妃所為,只是一切未免有些時機太巧罷了。」他的目光不冷不熱瞥過靜妃那裡,靜妃一震,猛地低下頭。
我知道鳳離總要給壁如鏡一個交代,畢竟她還是壁丞相的女兒。
暗嘆一口氣,我站起身:「那臣妾先告退。」
素衣連忙跟上來,走了老遠還見我出神的臉色,道:「娘娘,小林子定是被收買了。素衣在宮中也好長時間了,前朝也有類似的案子發生。娘娘要小心為上,幸好皇上相信你,這就夠了。」
我出著神:「是啊,這些事全部的決斷就只來自於那一個人。他信你,則天下信你。他不信你,則天下都不信你。」
「那當然。看你現在風頭正盛,想害你的人肯定得從這裡一路排到永安門。」一個清靈的聲音從後面插嘴進來。
我回過頭,看見一襲桃紅長袍曳地,懷中抱著一隻貓的寧皇貴妃。
她悠悠走到我身邊,和我並肩而行:「我就說你沒有蠢到那種要拿巫蠱去害人的地步,肯定是那兩個沒腦子的女人想出來要害你的。」
我皺起眉:「你是說,蓉貴妃和靜貴妃?」
寧妃聳聳肩:「這種深宮的把戲,女人是懂,可皇上就不一定懂了。幸好皇上對你足夠信任,不過懷疑你也是正常,誰讓當時去南疆的就只有你呢。」
我道:「又不是只有去過南疆的才能拿得到南疆巫蠱,更何況皇上如今不也時常去她那兒嗎,為何早前不出手?」
寧妃看了我一眼:「你知不知道每個人都會有佔有慾,蓉貴妃呢,希望皇上全部都是她的。靜貴妃恐怕是想借蓉貴妃去博得皇上的寵愛,別看她們現在是一丘之貉。等解決了你后,她們馬上就會開始明爭暗鬥了。她們也真是聰明,在你已經開始逐漸不是皇上獨寵的時候出手。男人都是討厭善妒的女子的,所以現在又打算給你安上一個善妒的罪名。這次的事,恐怕只是個開始呢。」
她笑笑:「沈醞溪,你麻煩大了。」
我沒說話,她拍拍我的肩揚長而去,臨走前留下一句:「萬事還是小心點為好,你要出什麼事,葵姬肯定就得傷心了。她若是變成那幅懨懨的樣子,恐怕讓我連想欺辱的心情都沒有。而且啊……」她眼底冷光一閃:「我總覺得,這個壁如鏡,不簡單吶。」
作者有話要說:sp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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