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席間
李淵笑問:「明月你是在笑石兄嗎?」
尚明月朝二人微微闔首,露出天鵝般修長美麗的粉頸,聽她淡淡說道:「李公子,許久未見了。」
李淵知她惱怨,當即苦笑討饒:「是我的不是,未曾親去建康向大家請安,請明月原諒則個,莫要大哥聽到,定饒不了我。」
尚明月似是不願這般輕饒了此人,妙目流盼,轉而向石之軒柔聲問道:「請恕明月怠慢,這位公子是?」
石之軒微笑道:「石之軒見過大家。咳,適才大家可是笑話之軒一身僧衣,不倫不類?」
尚明月一聽「石之軒」名字,秀眉一蹙,輕聲吟了兩下,嬌嫩嘴角揚起一絲會心微笑,方欣然問道:「公子錯怪明月哩!觀公子氣質瀟洒非凡,即便是身著僧袍,也穿出了常人難及的氣質風範,教人一見傾心難忘,明月又豈敢看輕了公子呢?」
石之軒聽不出她話里幾分是恭維幾分是真誠,暗道此女口齒伶俐,不是簡單人物,難怪可以吃遍南北。聽他苦笑道:「是,之軒錯怪小姐了。請小姐賜教。」
尚明月背過身去,只留給石之軒李淵二人一個充滿無限想象魅力的背影,只聽她悠悠嘆道:「恨到歸時方始休。明月人倚樓。明月人倚樓……石公子,這是你寫的嗎?」
石之軒面不變色心不跳道:「正是在下聽到小姐歌聲,一時心有所感,即興創作。卻是班門弄斧,叫大家見笑了。」暗道我這不是剽竊,小白詩人的爹的爹現在還是精子,我這是秉承了傳播地球文化遺產的光榮使命。
明月道:「這『明月人倚樓』尚可理解,但又是泗水流,又是汴水流的,洛陽倒是有洛水、伊水、清河呢,只是瓜洲、吳山遠在天邊,公子怎麼解釋?」他二人瞧不見明月狡黠表情,但從俏皮語氣里猜出,那定是非常精彩。
花間心法使然,石之軒在姑娘面前是從不會知道什麼叫臉皮的,他不顧李淵怪異眼神,洒然笑道:「那明月你說我這首『長相思』該如何改呢?」
明月搖頭,回敬道:「這是公子你寫於明月的,自然要由公子你修改哩!明月在期待公子的大才。」說罷慢步朝聽留閣上走去,邊道:「我們上去吧,莫要讓岳大哥久等了。」
……
尚明月坐於岳山身旁,俯身為其斟酒,儀態典雅大方,邊對岳山柔聲道:「這一杯明月敬大哥你,多謝大哥百忙中偷閑來見小妹。」
岳山點頭微笑,臉上出現少有的溺愛表情,他接過酒杯,哈哈笑道:「明月你不必如此多禮,你既到北方,大哥來看看你那是分內之事。說到這兒……」岳山「砰」地一下放下酒杯,一臉憤郁。明月訝然,不知他所為何事,面露詫異怯弱道:「可是小妹有何過錯?」
岳山搖頭:「與你無關。月兒,既然來了,隨我去長安吧。莫要再回建康了,大哥一想到輔大海那個老東西整日糾纏於你,就恨不得一刀劈了這廝!」
尚明月聽罷方才放下了懸著的心,撫胸嗔道:「大哥嚇死小妹了。大哥,海公不是你所想那般的。若非他老人家在建康秦淮對小妹多有照顧,不知多少權貴紈絝……唉~」
「不行!」岳山決絕道,「當年尚姨臨去前百般叮囑於我,要我給你找個好歸宿。若非你再三堅持,我怎容你去那建康……今日說什麼你也得隨我去長安。小刀,你來說!」
李淵獨斟獨飲了幾杯,方正興濃,忽一聽岳山朝他吼來,直吼得心裡發毛,手上一個不穩抖落酒杯,訕訕抬頭,苦笑道:「大哥說得無錯。明月,你若去了長安,以大哥『七十二候』長刀的威名,擔保無人有膽騷擾你。」
岳山猛一拍桌子,呵斥道:「我要你說得不是這個!」
李淵暗道一聲不好,這可不是逼我去死嗎?他老子一門心思將他培養成「糖果公」接班人,他是八柱國李家世子,外公是權傾朝野的國丈孤獨信大人,姨夫更不得了,乃當今大隋文皇帝陛下。李大公子前途可謂光明一片,若是給李昞知道他要娶個妓女回家,那真是,被光明曬到「發霉腐爛」了。
偏偏這個岳山大哥是深受他爹賞識,又是北朝甚少幾位宗師級武者,李家為了拉攏他,莫說他娶一個妓女,就是岳山要娶他,李昞也會眉也不皺一下的答應。
其時明月也沒甚不好,至少仍是完璧。偏這大哥又不許他妹子作妾作小……
李淵此人天性好色涼薄,從小被教育將家族利益放於首位,偏又極重義氣,這般矛盾下,實在想不出兩全齊美之法,正自左右為難間,餘光不禁意瞄到了石之軒。
好主意!
這石之軒既是長安雍萬城子侄,又身懷大才,本已是他一心想要拉攏之人,他不是上佳的解決之道誰是嗎?
李淵笑眯眯地對岳山道:「大哥,你觀石兄如何?」
「他?」岳山聞言皺眉望向石之軒,還真端詳起來。
石之軒見無人理他,也安得偏坐一處,悠閑欣賞這出南北朝般的「風塵三俠」。那李淵忽然眼睛發亮,「色迷迷」的,擺明是覬覦自己,心裡一突。這些個皇室貴族子弟從小在宮斗族斗培養下,心理極其陰暗變態,多少有些不正常「嗜好」也很正常。瞧那「阿拉貢王子」……
岳山「嗯」了一聲,還算滿意道:「除了身無武藝,倒也算是一表人才。」
李淵笑道:「豈止,大哥你可別小看了之軒兄,人家可是才華橫溢,滿腹經綸的。對嗎,之軒?」石之軒一陣惡寒,你什麼時候見到我的「經綸」?他是明白怎麼回事了,這是要給我說媒啊,還是位「風塵女子」,我謝謝你表弟。
石之軒笑道:「哪裡,哪裡。」
李淵「哎~」一聲道:「之軒謙虛啦!」
明眼人都會看出這二位的做作虛偽。
岳山轉而朝尚明月笑道:「明月,你看……」
「大哥!」尚明月俏臉微怒,輕嗔道,「明月不想再談論這事,還請大哥見諒。」
岳山聞言一凜,方要續道,卻又聽明月向李淵冷哼:「李大公子,多謝您的美意,明月的事也不須你來操心。」
岳山不悅道:「明月,你這話說的,小刀也是為你著想啊!」
李淵一臉豪不掛懷地神色,隱隱還有一絲的輕鬆,他從容端起酒杯道:「沒事,大哥。明月,是小刀無禮了,小刀給你賠禮。」
尚明月輕輕闔首,似有若無的厭惡藏於秋水神眸里,面無表情地回敬了一杯。
石之軒從始至終對李淵的人品心性了解地清清楚楚,他為了各自身份懸殊而拒絕尚明月也是情理之中,真會接受,也就沒有以後的尚秀芳了。現在看來,這位明月小姐對李淵有幾分情意也很值得商榷,也只有岳山這麼個實誠豬腦子喜歡將事情簡單化。
尚明月向岳山歉意笑道:「大哥,明月心領你的關心了。明月在建康過得很好,除了海公,宋家的宋缺公子和五小姐對明月也很照顧,大哥無需擔心的。」
岳山奇道:「宋缺?就是以十四之齡,十刀擊敗蕭摩訶的那個宋缺?」
尚明月美目露出崇拜神情,溫柔嘆道:「正是宋公子。」
岳山老臉上竟現曖昧表情,呵呵道:「我說明月怎麼不肯隨我回長安,原來竟是有了意中人啦~哈,不對啊,那個宋小子今年才有多大?十四?還是十五?」
「大哥!」尚明月不依道,「不許取笑人家!」
幾人善意笑過,又聽岳山道:「不錯。宋家小子是天下間少有配得岳某視為用刀對手之人,哼!過上幾年,他的『水仙』定會前來挑戰岳某手中霸刀,到時他便知道究竟誰是天下第一刀!」
「水仙?」石之軒一口酒差點沒噴到李淵臉上,不是「天刀」嗎?
「之軒不知道嗎?」李淵奇道,「那把擊敗上九品第一高手蕭摩訶,名揚天下的宋家『水仙』刀?」
「哦,呵呵,在下也只算得半個江湖中人,孤陋寡聞,見笑見笑。」石之軒忙遮掩道,暗想可能是宋缺兄弟現在還沒牛逼到天刀那個境界,不過「水仙」這個名字過於……「慕然」了(即娘娘腔)。
尚明月皺眉道:「大哥還是不要去找宋大哥了,因為你二人之間定是驚天動地的一戰,無論是誰受了傷,明月都會傷心的。」
石之軒暗道是啊是啊,岳帽子兄你還是不要去吧,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全家還會賠進去的。
岳山笑道:「好,妹子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對了,你嫂子甚是想你,常常對我念叨帶你回去看看,這次你總還是莫要讓她失望了,否則你哥哥我會遭罪受的。」
尚明月撲哧一笑,沒好氣道:「大嫂也是!好吧,便依大哥了。」
岳山方露出「勝利」的微笑,聽留閣外一聲震耳呼喊朗朗傳來:「裡面可是『霸刀』岳山嶽兄,歐陽希夷攜『沉沙劍』前來拜詣!」
閣內四人具是一愣,岳山最先反應回道:「歐陽老弟好功力!」從第一個字起,一股森冷刀氣驟然而起,如有實質的破開窗戶,狂風般襲向中圓那人,偏石之軒三人周遭平靜如常。這分功力讓石之軒也是暗暗贊了。
岳山騰空而起,倏爾朝窗外飛去。
石之軒邊嘀咕這種出場方式過於粗糙,邊隨李淵、尚明月二人到窗沿觀望。
但見小橋河塘旁,一人傲然卓立,與岳山對峙。
那人年紀絕不過三十,生的高大魁梧,器宇軒昂,單手持一寬劍,不怒自威。
美中不足的是,那身衣服多少……破舊了些,這倒與現在的石之軒有得一比。舊也罷了,偏偏許久未洗般髒得發黑。石之軒對此是絕對嗤之以鼻的,我花間弟子死可以,但絕不可以臟死!
聽他自稱歐陽希夷,就是那個「黃山遺民」還是「移民」什麼的。也是他「老婆」愛慕者之一,沒有好感,沒有好感。
石之軒沒有意識到,他內功封印之後,心法因此大受影響,對自己「女人」的歸屬感也就越來越強烈了。估計他知道了也會說這是好事……
「久聞岳兄七十二候刀法名動北疆,小弟劍法小成,特來請岳兄印證。」歐陽希夷語氣不卑不昂,顯然不為岳山威名所動。
難怪風濕寒一到中原就挑上你,一個德性嘛!
岳山輕哼一聲,山峙淵渟般的氣勢凜然壓下,整個中圓竟像瑟瑟顫動起來。
歐陽希夷臉色微變,卻是怡然不懼,橫劍向前踏了三步,以凌厲劍氣抗衡岳山沉滯刀勢。
「石公子,你說我大哥與他,誰會勝出?」身邊的尚明月突發此問。
石之軒反應不及,李淵代為答道:「明月,你就不要為難之軒了,我來說與你聽。大哥雖不曾帶上霸刀,但這些年來,大哥致於修身養性,刀氣漸有渾圓天成之勢,用與不用霸刀,我看具是『霸刀』。」
明月不滿地白他一眼,嗔道:「就你會說!」轉而又向石之軒柔聲道:「石公子,我可不是第一次聽說你的名字啦!」
石之軒暗想那是,大唐里我好歹也是人氣豬腳之一……
嗯?!
尚明月見他不解的傻傻模樣,好笑好氣解釋道:「明月在建康時,有位好姐妹可是天天與我說著公子名字,說得明月都能將公子模樣在腦海里畫出來了!」
建康?建康我只認得燕飛、紀千千、劉裕什麼的,不過他們都是上一代的骨灰了,況且他們也不可能認得我啊!
尚明月曖昧笑道:「那個小妖精要是知道公子早已將她忘卻,公子可就不妙哦~」
石之軒忽的想起那張陽光般的笑臉,兩個可愛酒窩招人歡喜。不由微笑。
明月又親熱地湊上他耳邊,甜膩醉人的香氣撲面可聞,聽她柔聲輕喘:「還有,請公子轉達花侯,貴派之物放於建康久矣,若有閑暇,請花侯往建康一聚。」
明月退後些許,笑吟吟望向他。石之軒訝然一愣,遂又會心一笑,瀟洒地轉身離去。
李淵方要呼喚挽留,卻聽石之軒頭也不回道:「世子,我們會在見面的。之軒就此告別啦。」
李淵吃了一驚,他竟猜到了自己身份!卻不知眼前這人在他三歲時,就和他二表哥一起揍得他哭爹喊娘了。
忽的石之軒又回過頭來,面色尷尬,一路小跑溜到尚明月身邊,在二人驚訝眼神中覆上明月粉嫩精緻的耳垂,悄悄說了句。
明月臉上表情一下子精彩起來,嗔怪地瞪他一眼,又輕輕點了點頭。這讓一旁的李淵浮想連篇。
窗外,岳山與歐陽打得正酣。
石之軒說得是:「借我一百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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