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晉王(一)

第四章 晉王(一)

青年男子生得劍眉星目,面如玉冠,丰神俊朗,手上長刀遙指陸敬齋,傲然卓立,坦然自若下又顯霸氣十足。但他眉宇間的那股玩世不恭與嘴角使人如沐春風般的微笑均讓石之軒再熟悉不過,差點便要喚出聲來。

「咳,咳……」先前被曲傲重傷的魁梧男子似是察覺到同伴的到來,一直緊閉的雙眼驀地睜開,他看清了來人,強自笑道:「他奶奶的!老王沒死……是被那胡人偷襲啦……不礙事……公子你快走。」

「哦?」被他喚作公子的青年揚眉瞧向起身的曲傲,颯然道:「原來是你。」曲傲毫無畏懼地迎頭直視,桀驁笑道:「正是本座,怎麼?你手下不行,你要來討回么?」

「曲兄不必顧慮,殺了此人!」遠處的歐玉顯然憤怒至極,竟不顧自身傷勢,強行推開了與他療傷的庄蝶,朝曲傲吩咐道。

「早晚會討回的。鐵勒飛鷹,你記著,我叫楊廣!」青年男子從懷中掏出一枚黑質圓球,向曲傲道來名號,遂將圓球重重砸在地上。只聽「砰」的聲響后,一片白色濃煙肆意揚起。

曲傲恐防有詐,迅即抬起雙手護住身前。待那白煙散卻,青年二人已於原地消失不見。

「曲兄且慢!」歐玉趕忙喚住就要追去的曲傲,向身旁庄蝶不能置信地詢問道:「他方才說……他叫什麼?」

「貧道管他什麼楊廣楊堅!金丹留下!」陸敬齋長袖一舞,倏爾遁向遠去。這點煙霧障,豈能難住他陸天師?石之軒一早便已認出楊廣,此刻哪會任他追去,忙輕身尾隨而去,臨去前不忘放聲笑道:「歐兄,這下你慘哩!」

歐玉聽得了楊廣之名,頓時驚恐不安,自家身份使然,這位大隋二皇子豈是他可惹的。但他也是心志奇堅之輩,待平復慌亂,面上即刻顯出莫名陰晴,眼神狡黠,不知尋思什麼。良久狠一咬牙,聽他喝道:「曲兄,若然給那人逃走,他朝於我,於你鐵勒均非善事!」說罷便順手做了一個抹脖子動作。

曲傲又怎會不知他楊廣正是大隋晉王,今夜已然與他節下樑子,大隋又國富勢足,兵強馬壯,若楊廣起了報復之心,絕非他鐵勒之幸。心思一狠,索性一了百了。想即於此,曲傲身法盡展,飛鷹之名絕非浪得,三兩瞬便消失於二人眼中。

庄蝶悠悠嘆道:「這麼做好么?」

歐玉凝視遠處,哧地一笑,決絕道:「留著他也是太子的禍根。倘若真是上天註定他楊廣命大,我們也大可全推在鐵勒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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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之軒暗暗叫苦,這陸敬齋肥過雍財神的身段,輕功怎會賽過他堂堂「邪王」如此多,雖然眼下自己是不會那幻魔身法,但這差距……嚇人了罷!

陸敬齋於他眼中已然縮成了一點。

不得不佩服楊廣的功力,帶著一人還可以溜出這麼遠。

今夜真是亂七八糟!

「留下吧!」陸敬齋右手揮揚間,頓見一道厲芒白蛇吐信子般飛出寬大的道袍袖口,破空擊向楊廣後背。

楊廣頭也不回的一刀迎上,鋒上燦黃刀芒傾吐。陸敬齋冷笑一聲,手上這麼輕輕一抖,那白光如有靈性般避開長刀硬擊,「嗖」一聲伸長迴繞,緊緊纏住刀身。石之軒定睛瞧去,那白光竟是一條長達數丈的拂塵。

陸敬齋手握塵柄,尖聲笑道:「晉王殿下若肯歸還金丹,老道可以答應既往不咎。」楊廣並不理會,猛地長嘯一聲,刀上黃芒爆舞,嘯聲博如狂海怒濤,一浪強過一浪。三聲過後,那拂塵雖未斷裂,也讓他成功掙開。

「無用的!」陸敬齋右手一拋,拂塵尖頭復又卷上楊廣刀身,聽他喝道:「貧道這如意拂塵天蠶絲所制,乃天下至柔至韌之物,撕不斷扯不開,殿下若再不聽勸,休怪貧道辣手。」

楊廣尚未答話,倏地一道身影電光火石般凌空飄至二人之間,那身影右手高抬,腕間竟閃出一道奇異白光,正當陸楊二人被耀得眼裡恍惚,那白光破風划落,只聽「嗤」一聲,天下至柔至韌的如意拂塵應聲而斷。

「先走!」那人隻身擋住陸敬齋追路,頭也不回地朝楊廣喝道。

楊廣聽得一呆,猶豫片晌,方才一言不發攜了那受傷漢子遁去。陸敬齋並不追趕,負手立於屋頂之上,遙望東掛之月,面上陰晴一閃而過,聽他悠悠嘆道:「石賢侄可知你已作了一個最愚蠢的決定。」

助楊廣脫身的自然便是石之軒。

石之軒撲哧笑道:「今日本該是世伯的飛天日子,遺憾,遺憾啊!」

陸敬齋知他嘲諷意味,心下卻不生怒,只凝視石之軒右腕問道:「賢侄那是什麼寶貝,竟可輕鬆劈斷貧道的如意拂塵?」

石之軒不知,這陸敬齋平生兩好,一為煉丹,妄得道家傳說的白日飛升、長生不老;一為收藏天下奇珍異寶,為此更是做了不少盜墓掘墳之舉。可此見異心起,一時竟也忘了九龍金丹。

「世伯說這個?」石之軒揚起腕上白玉,「之軒從小便帶著,也不知這是何寶物。」陸敬齋點頭道:「若老道法眼無錯,這玉除恍人心神外,尚有強功之效吧!」他眼裡貪婪盡露,已是起了奪寶之意。

「賢侄不簡單啊,即得花侯真傳,又身懷佛門絕學,方才那形似天魔功的招法,呵呵,又有幾分我道家門路,賢侄他朝前途,不可限量!不可限量……」他嘴上似隨意說道,卻然散發出一股詭異古怪的氣勁,遙遙鎖在石之軒身周。

石之軒溫雅一笑,心知陸敬齋起了殺意,當下便結成一印,氣勢陡然而升,衣袂卷舞飛揚。

「嗯?這是……」

「不動根本印,禪宗三祖所傳,法旨於靜心明氣,不動本真……」

「唉,貧道忽然想起一事,這就不陪賢侄了。」

陸敬齋這話說得太突然,石之軒一個吃驚,不動根本印差點沒結岔了。他當然不信這「天師」妖道當真是被僧寶之名所懾,好端端金丹不要了?場子不找回了?瞧著陸敬齋矯若驚虹的遠去背影,石之軒愣在房頂半晌憋不出一句為什麼。

「嘿,傻了么?救了你小命也不知答個謝字。」

夜深人靜,鳥叫都聽不到半聲,這一笑雖然溫和悅耳,平地傳來,也讓石之軒著實心裡一突,嚇得不輕。

匆忙回身,但見一個白袍高冠的男子施施然坐於房頂,臉容蒼白似雪,俊美脫俗,他手上正自把玩一個白木葫蘆,眯眼淡淡掃視石之軒,神情玩味。身下隨意放著一把三尺長劍,劍柄的花飾繁雜古樸,但劍鞘卻是老舊破損,送去當鋪里最多給個三兩銀子。

「謝……謝瀾!」石之軒訝然張嘴,不能置信。

「怎麼?真的傻了?除了我這個劍聖,誰能嚇得跑南天師?想著你師傅僧寶和尚么?」男子這麼一笑,骨子裡透出從容優雅的貴氣,言語雖倨傲,但也有讓人信服的魅力。

「你怎會在此?」石之軒接過他隨手扔來的葫蘆,詢問道。

「朝廷機密,無可奉告。」謝瀾閑庭信步般走來,朝石之軒嘿然道,「喝吧,酒能驅寒。」

石之軒仰頭喝了一口,那酒清香沁人,正是往日里謝瀾最愛的「雪澗醉」。謝瀾看他咕噥沒完,俊俏臉上頓時皺眉不展,抬手便去搶奪,邊喝道:「你留點給我,這裡買不到……」

「哎~」石之軒將那酒葫蘆倏地藏於身後,避開笑問:「說吧,你來此做什麼?」謝瀾苦著張臉坐下道:「你每次都是這般要挾於我,換換花樣吧!」石之軒見他欠扁模樣,心下不爽,挑眉喝道:「也不知上次哪位好心恩人幫你躲掉傅采林的……」

石之軒尚未說完,忽的耳里盪起一響幻音,眼前一花,暗影閃去,左手上便已空空如也。再看去,謝瀾正持了長劍挑起那白木葫蘆繫繩,悠閑轉著圈兒。

石之軒愣了片晌,冷笑打趣:「你好,九韶定音劍這般用法,確實沒丟了你先祖的臉。」謝瀾混不在意,聽他笑道:「劍這種廉價的東西,哪裡及得酒珍貴?」說罷便是仰頭痛飲,又快意地抹了嘴巴,高呼「好酒」「痛快」。

石之軒定定坐他旁邊,良久皺眉道:「多大的事兒,你竟不肯告訴我?」謝瀾搖頭大嘆:「唉,朝廷機密……」

「那上次,上上次,上……」石之軒劈里啪啦一通砸下,「你怎地不說這話?!」謝瀾也不作解釋,定音劍指向一處,石之軒隨之看去,是一間燈火明耀的普通居民宅子。

「自己去看。若非瞧見你被陸敬齋攔下了,我堂堂南陳劍聖大人還被監禁在裡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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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之軒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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