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軍用卡車走走停停之中，突擊英雄團選拔出來參加狙擊手集訓的戰士，已經全都跳到了卡車車廂里。只是略一打量那些跳上了卡車車廂的戰士，莫璽頓時扭頭看向了郭國：「就我們三個新兵，其他全是各連的老槍。有兩個咱們還見過。」

朝著坐在車廂里的兩名老兵看了幾眼，郭國重重地點了點頭：「我也記得他們——靠著兩條腿走到了小村子，明明走不動了還玩命發起攻擊，後來被……」

話說半截，莫璽的眼睛已經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坐在自己身側的董驃騎，臉上神色也多少有了些不自然。眼看著莫璽臉上那略帶著尷尬的模樣，郭國猛地閉上了嘴巴，很有些訕訕地地低下了頭。

似乎是為了掩飾這令人難堪的氣氛，莫璽輕輕咳嗽了幾聲，這才沒話找話般地董驃騎說道：「你們三連怎麼就來了兩個？」

臉上神色如同古井不波，董驃騎很有些淡然地低聲應道：「選拔得很嚴格，我們連長說了，不弄那些濫竽充數的花哨把式，能有幾個合格的就送來幾個，沒有合格的索性一個不送，也省的到時候丟人現眼。」

「那你有把握么？」

「沒到地頭、沒經訓練，把握這兩個字……無從說起。」

眼見著董驃騎像是壓根都不樂意跟自己多說話，莫璽頓時冷哼半聲，一雙眼睛也看向了那些在車廂里閉目小憩的老兵：「從上回咱們團搞班排作戰對抗考核開始到現在，這也沒過去去多長時間，你倒是已經有了老兵的做派了？加油加油，再過一段時間，你這惜字如金的境界，差不多就能到老兵們現在這沉默是金的境界了！」

顯然是聽出了莫璽話語中揶揄的意味，董驃騎卻是絲毫都不動火氣，只是淡淡地笑著閉上了眼睛，口中卻像是喃喃自語般地低聲說道：「抓緊時間休息吧！咱們那次班排作戰對抗考核，可是人一下車就沒停下來過。這狙擊手集訓營的訓練內容，估計不會比我們那次考核輕鬆？」

如同一語驚醒夢中人，郭國看著車廂里全都在閉目養神的老兵，頓時贊同地點了點頭：「還真是……莫璽，咱們也抓緊時間休息休息？」

雖然明知董驃騎的話有幾分道理，可莫璽臉上卻依舊擺出了一副不屑的神色，低聲朝郭國哼道：「休息個什麼呀？就這搖來晃去的車廂里，四面八方都透風且不論，屁股底下根本就坐不穩。萬一要是睡迷糊了的時候，開車的那位突然來個急剎車……」

話還沒說完，正在行駛中的車輛卻當真來了個急剎車。略顯強大的慣性，頓時便將車廂中不少閉目養神的老兵帶得身形不穩，全都歪歪倒倒地擠到了一塊兒，將兩個坐在車廂最內側的老兵擠得怪叫起來。

都沒等車輛里亂成了一團的老兵們回過神來，駕駛室里卻傳來了那駕車的上尉冷冰冰的話語聲：「路不好走，隨時會急剎車，各自把穩了！」

話音落處，很有些破舊的軍用卡車再次朝前猛衝了出去，轉眼間便加速到了每小時八十公里的時速。

腳下扎著個馬步的架勢，手上也死死地攥住了車頂部的固定鋼架，一名好容易才站穩了身形的老兵禁不住破口大罵起來：「這他娘的是要幹什麼？弄個破車來給咱們使下馬威就夠意思的了，居然在路上還要耍這樣的花樣？當咱們是三歲孩子過家家吶？」

同樣抓住了頭頂的固定鋼架，另一名老兵騰出一隻手來揉著自己被撞得生疼的肋骨，呲牙咧嘴地低叫著應道：「你覺著這是輛破車？你仔細聽聽發動機的動靜！」

「你啥意思？」

「這車就是看著破舊，可只要一聽發動機的聲音就知道，這卡車絕對是改裝過的，要不然也不可能眨眼的功夫，就把時速從零公里提升到每小時八十公里左右！」

「嘿……玩車你內行啊？」

「見笑見笑——當兵前就喜歡玩個車，自己也琢磨著改裝過幾輛車，這才算是懂了點皮毛。」

「改裝過車？你可別告訴我你改裝過的是卡車？你家應該是有錢人吧？你富二代啊？」

「什麼富二代……就是家裡有幾個果園、還有幾條小漁船，算不得什麼有錢人。」

「果園、漁船？哦……你是七連的桂茂超吧？看過團里的宣傳資料，說富二代放棄家族的果園和漁船生意來當兵，說的就是你吧？」

低笑著點了點頭，個子並不算高、身形卻很有些粗壯的桂茂超轉頭看了看車尾捲起的煙塵，卻是猛地轉換了話題：「不對勁啊？」

話音落處，與桂茂超搭上了話的那名老兵飛快地介面應道：「又怎麼不對了？老桂，你又看出來什麼了？」

朝著車尾捲起的沙塵努了努嘴，桂茂超微微皺起了眉頭：「咱們從突擊英雄團的地盤上出來，最多不過一個多小時的路程。哪怕是跑的直線，現在最多也就跑出去百十公里。可眼前的地形地貌，我完全都不認得了。這是個什麼情況？」

仔細看了看被車尾煙塵隱隱遮擋住的地形地貌，與桂茂超搭話的那名老兵猶豫片刻，方才低聲朝桂茂超說道：「會不會是走了……戰備路？」

此言一出，在車廂中站著的老兵頓時炸了營，一個個七嘴八舌地說道起來：「還真有戰備路？」

「什麼戰備路？老同志，我這才當了一年多的兵，不懂的事情還多，您給指點兩句？」

「我也沒見識過，只是聽連里的專業軍士和幾個幹部提過，說在咱們的駐地附近，有幾條戰備路。平時都是用土石封閉著的，一旦進入戰爭狀態，這些戰備路就會被開啟使用。就算是咱們駐地附近的公路遭了轟炸和破壞，這些戰備路也能保證這一大片區域的兵力調動和物資轉運。」

「都遭遇到轟炸和破壞了，這戰備路就能躲過去？不一樣會被廢掉？」

「你當戰備路是那麼好毀的？聽團里幾個跟過老團長的幹部說，這戰備路是從咱們國家建國的時候就開始修建的，就是當年全國勒緊褲腰帶的年月都沒停過工，工程質量那也是相當高的。據說這些戰備路修成之後做過實驗，當真用了155榴彈炮群朝著戰備路上打過一個基數的彈藥。可利用那些早就準備在道路附近的修復材料，一個團的人上去，一天不到的功夫，就把戰備路給搶通了！」

彼此對望一眼，一直在聆聽著老兵們交談的郭國頓時眉飛色舞地朝莫璽低叫起來：「這道理我倒是明白——戰備路厲害的地方，就是在於能迅速修復，重新搶通！聽我家長輩說，當年他們在朝鮮的時候，也用過類似的法子修過應急路和水下橋，美國飛機每天都來狂轟濫炸。可等美國飛機一走，咱們稍微修正下被炸毀的地方，照樣能把兵員彈藥朝前線送！沒想到啊……我到大西北來當兵，也能見識到這樣的手法？我到後面瞧瞧去……」

一把拉住了想要朝車廂尾部走去的郭國，莫璽微微搖了搖頭：「你懂工程學？」

有些愣怔地看著莫璽，郭國飛快地應聲答道：「不懂。你問這幹嘛？」

「那你能看出來什麼名堂？消停待著吧，我估計用不了多久的功夫，就該給咱們上當真的硬菜了！」

「你啥意思？什麼硬菜？」

「就這麼一路顛簸著過去，咱們每個人都得繃住了渾身的勁兒，這才能在車廂里站穩了身子。雖說看著咱們是在坐車，可體力損耗也不會太少。等咱們累得差不多了……」

話沒說完，顛簸行駛著的卡車卻是再一次急停下來。都沒等車廂里的戰士們穩住身形，駕車的上尉那冰冷的話語聲，已經再次傳到了所有人的耳中：「全體下車！」

魚貫從車上跳了下來，已經叫這一路顛簸折騰得手腳發麻的戰士們都沒來得及打量一眼身側周遭的情形，從駕駛室中跳了下來的上尉已經冷著臉站到了眾人面前：「坐了這麼久的車了，也該下來活動活動筋骨了。咱們狙擊手集訓營創建時間不長，各項配套設施都沒太跟得上。既然你們是來狙擊手集訓營參加訓練的，那怎麼也該做點應有的貢獻——這附近有一些枕木，每人至少扛一根枕木，送到狙擊手集訓營，就當是你們給狙擊手集訓營的見面禮吧！」

四下打量了幾眼，郭國很有些納悶地嘀咕起來：「這周圍都光禿禿的，哪有什麼枕木啊？」

顯然是聽見了郭國的低聲嘀咕，那名駕車的上尉臉上很有些不屑地浮現出了一絲冷笑：「找不到可以回你們老部隊，找到了枕木的，今天午夜二十四點之前，要是趕不到狙擊手集訓營，那也就不必來了，照樣直接回你們老部隊！」

伸手拽了郭國一把，莫璽像是認命般地朝著那名上尉說道：「教官，那要是找到了呢？我們也不認識去狙擊手訓練營的路啊？」

「現在你還沒資格叫我一聲教官！至於去狙擊手訓練營的路……跟著車轍走就是了！現在是上午十點，你們的時間還算充裕，慢慢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