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耳聽著遠處黑暗中傳來的沉重腳步聲，站在狙擊手集訓營門前的上尉抬起胳膊，看了看自己手腕上戴著的多功能軍用手錶，臉上總算是露出了一絲微笑：「這批兵還湊合！」

與那名上尉站了個並肩，幾名同樣掛著上尉軍銜的精幹軍官臉上也浮現出了一絲訝然之色，七嘴八舌地低聲議論起來：「突擊英雄團的兵，腦子還挺快的啊？從觀察他們行動的觀測站發回來的消息，他們才在道路上跑了幾公里，就已經發覺了我們給他們製造的邏輯思維誤區？這黑燈瞎火的環境下，還能按照記憶中的方位來越野、走直線？步兵的基本功也挺過得去的啊！？」

「能打敢拼、甚至是敢死，這些素質在咱們國家的軍隊中都不缺，有時候缺的反倒是戰場上的變通。兩個同樣的戰術技能水準的戰士，腦子比較快的那個，在戰場上的存活率肯定能高不少！」

「我就比較慘！從紅旗團帶來的兵全軍覆沒，現在還在大路上摸索著前進呢。就算是他們現在立刻反應過來，時間上也來不及了……可惜，有兩個兵我還真是挺看好的！」

「我這邊估計也剩不下幾個了？不過有個祖輩都是獵人的兵，我還是挺中意的！調教好了的話，應該能過關？」

「唉……都別在這兒伸著脖子做美夢了！狙擊手集訓營開了幾年，每年有新人來的時候，咱們都盼著能多訓練出來幾個狙擊手，也好多培育出一些種子。可到了最後……這麼大的集團軍，連著咱們這些當教官的在內，一共才幾個狙擊手啊？真想要把狙擊手配屬到營一級，沒有二十年苦功，想都別想！唐大頭，你覺得今年能出來訓出來幾個？」

緊盯著已經隱約可見的人影，被叫做唐大頭的那名上尉緩緩地搖了搖頭：「不好說！不過……還是老教官的那句話——寧缺毋濫！他們快來了，紮好架勢預備著吧！」

倒背了雙手，站在狙擊手集訓營門前的上尉們挺胸收腹地站出了個跨立的架勢，在狙擊手集訓營門前分列開來。方才掛在諸人臉上的興奮與期待的神色，此刻也全都換上了一副冷酷的模樣。

朝前走了幾步，被其他軍官叫做唐大頭的那名上尉，一臉兇相地迎上了第一個撲到狙擊手集訓營大門前的劉錚：「跑得這麼慢？你們用的是小學生體育訓練的達標標準來考核的嗎？馬上入營，馬上入營！」

很有些暴戾的吼叫聲中，原本打算停下腳步的劉錚頓時不由自主地朝著狙擊手集訓營大門方向跑去。可都還沒等劉舸朝前再跑出幾步，分列在狙擊手集訓營門前的那些上尉，已經猛地朝著劉錚涌了過來，幾乎是貼著劉錚的耳邊開始吼叫：「狙擊手集訓營中，每個人都沒有名字！你只有個代號！」

「在你踏出狙擊手集訓營的大門之前，你的代號是258！」

「入營后立刻放下你的攜行包，領取你在狙擊手集訓營中的應用物品！」

「沒有假期，沒有休息，沒有問題，只有訓練，只有折磨，只有永無止盡的絕望！」

「你熬不過去的！你一天都熬不過去！」

「再跑快一點！不要停下來，訓練已經開始了！」

紛亂的吼叫聲中，幾名穿著作訓服的戰士也幽靈般地出現在了狙擊手集訓營的大門內，從一輛輛卡車上取下一包包各式裝備，一股腦地塞進了剛剛跑進大門口的劉錚懷中。

猝不及防之下，劉錚幾乎是下意識地依照著口令扔下了自己的攜行包，伸手接過了那些大小不一、已經打好了包的各式裝備。而在劉錚身後，一個接一個跑到了狙擊手集訓營大門前的戰士，也全都接受了一場語言暴風的洗禮……

手忙腳亂地抱著被一股腦塞進自己懷中的各式裝備，郭國一邊跌跌撞撞地隨著眾人前行，一邊喘息著看向了踉踉蹌蹌走在自己身邊的莫璽：「莫璽，這什麼情況？還沒完？」

同樣抱著一大堆裝備，莫璽一邊努力伸展著胳膊抱緊那些裝備，一邊喘息著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這倒要幹嘛？以前看過一些國外的電影和電視，好像外軍訓練新兵的時候，就是用的這種路數！可我們不是新兵啊……」

一瘸一拐地跟上了眾人的步伐，桂茂超沙啞著嗓門低吼起來：「沒完沒了的下馬威，沒完沒了的折騰……這是狙擊手集訓營還是當年納粹的集中營啊？？」

沉默著走在了跌跌撞撞的人群中，董驃騎卻是一副安靜到了極點的模樣。直到所有人都被集中到了一處並不算寬敞的訓練場上時，董驃騎方才看著訓練場旁的一排兩層小樓說道：「重頭戲來了！」

扭臉看向了面色沉靜的董驃騎，郭國詫異地低叫道：「董驃騎，什麼重頭戲來了？」

朝著那排二層小樓努了努嘴，董驃騎沙啞著嗓門說道：「你們留神記住了各自的號碼沒有？那小樓看起來是給咱們住的宿舍，每一扇門上都有個號碼。如果方才沒記住號碼，那就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

輕輕吁了口氣，站在董驃騎身邊的一名老兵很有些不以為然地低聲哼道：「不就是對號入座么？到時候記得號碼的兄弟先進門，其他的人自然就能慢慢從空餘的號碼中找到……」

話音未落，唐大頭那頗帶著些冷酷的話語聲，已經從眾人的身後驟然傳來：「六十秒之內，各自進入對應每個人編號的房間！走錯的、找不找北的，淘汰！現在計時！」

幾乎是緊隨著唐大頭吼出開始計時的話音，一群穿著作訓服的戰士再次從黑暗中猛地涌了出來，亂糟糟地舉著各自手中抓著的電喇叭，朝著每一個急匆匆奔向宿舍樓的戰士們吼叫起來：「你的號碼是398！」

「你的號碼是104……」

「你記錯了！你記錯了你的代碼，你記錯了該做什麼，你什麼都弄錯了…….」

從音量調節到了最高的電喇叭中傳出的刺耳聲音，即使是在尋常時入耳，也會叫人覺得心浮氣躁、頭暈腦脹。而在已經勞累了一整天的戰士耳中，那刺耳的聲音更是不吝於貫腦魔音，叫人心頭陣陣煩惡，不由自主地湧出了一股火氣！

赤紅著眼睛，抱著大堆裝備的桂茂超一瘸一拐地朝著宿舍樓方向猛撲，可好幾個抓著電喇叭的戰士，卻總是在桂茂超身側周遭狂喊亂叫。在接連避開了兩個有意無意攔住了自己的戰士之後，原本性格就比較暴烈的桂茂超終於按捺不住心頭怒火，橫過了身板朝著擋在自己去路上的一名戰士撞了過去，口中兀自嘶聲喝道：「給老子滾遠點！老子的代碼是二百五！不會錯的，老子的代碼是二百五……老子是二百五……」

吼聲起處，幾個已經被身側周遭的胡亂叫嚷弄得心頭迷糊的戰士，也都有樣學樣的大聲吼叫起來：「我是109……不管你們喊什麼……我就是109……」

「332是我，我是332！332是我，我是332！」

冷眼看著朝宿舍方向狂奔的戰士大聲吼叫著各自的代碼，飛快地衝進了對應各自號碼的房間里，站在訓練場邊的唐大頭臉上，總算是露出了一絲微笑，自言自語般地嘟囔起來：「還真叫他們想出來個有用的苯辦法了？」

站在了唐大頭的身邊，另一名尉官看著少數幾個沒能想起自己代碼、急得在宿舍外麵糰團轉的戰士，贊同地點了點頭：「百分之八十的人都走對了宿舍房間，剩下的這些……真淘汰？」

扭頭看向了站在自己身邊的那名尉官，唐大頭臉上掛著的一絲笑容，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你覺著我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雖說與唐大頭極其熟悉，可看著唐大頭那驟然冷了下來的臉色，那名開口說話的上尉也禁不住微微打了個寒噤：「我也就是那麼一說……時間到了，安排他們走？」

毫不遲疑地點了點頭，唐大頭猛地提高了嗓門吼叫起來：「時間到！沒能進房間的，還有二樓305號房間的，宿舍樓前集合，回你們老部隊去！」

話剛出口，沒能按照自己的代碼走進對應房間的戰士，臉色頓時變得一片慘白。而從二樓305房間中走出來的那名老兵，說話的聲音里已經帶上了幾分哭腔：「我記不得了……本來我記得，可你們一直叫人在給我搗亂！我記不清了……你們讓我想想看……我能想起來，我一定能想起來！」

像是見多了這樣的場面，唐大頭毫不遲疑地搖了搖頭：「立刻集合，返回你們的老部隊！每耽誤一分鐘，跟你們一起來的人，就要在訓練中增加一分強度！如果你們想看到大家一起回家的場面，那就繼續磨蹭吧！其他進了房間的人，給你們五分鐘時間更換作訓服！十分鐘后開飯，十五分鐘后，開始訓練！」

眼看著那些沒能達到要求的戰士無可奈何地在宿舍樓前集合，唐大頭卻是扭頭看向了站在自己身邊的那名尉官：「送他們回去的車上，吃喝都要準備好！記住了，讓送他們回去的人客氣著點兒，可別再朝著他們心裡添堵了！」

無奈地翻了個白眼，站在唐大頭身邊的那名尉官輕輕嘆了口氣：「這時候你倒是心軟了？早幹嘛去了？稍微抬抬手，說不到你接回來的這批兵，就能都留下，至少是能過幾天再被淘汰！可你……」

「一碼歸一碼！該嚴的時候不能松，該給的人情也不能少！趕緊去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