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演義》書評

《封神演義》書評作者：林俏龍

首先不得不提到的是《封神演義》的蘇妲己，《國語》：「殷辛伐有蘇，有蘇氏以妲己女焉，妲己有寵，於是乎與膠鬲比而亡殷」，《史記》：「（紂王）愛妲己，妲己之言是從」這是史書的記載，而在小說中人物角色卻複雜多了。

1、蘇妲己之死：

當蘇妲己（以下皆指借蘇**的狐狸精，因為真正的蘇妲己早就在死了）被捕，姜子牙用語焉不詳的語言宣判她的死罪后，即令對其進行處決，但劊子手卻下不了手。見小說原文「話說妲己縛綁在轅門外，跪在塵埃，恍然是一塊美玉無瑕，嬌花欽語，臉襯朝霞；轉秋波無限風情，頓歌喉百般嫵媚」。監斬官從雷公嘴的雷震子換成法力高強的楊戩和韋護，見原文「只見那妖婦百般嬌媚，萬種軟輕，又把這些行刑軍士，弄得東倒西歪，如痴如呆」。於是又無法斬成，反倒害得監斬軍士因誤了軍紀而被斬。最後，姜子牙用陸壓贈送的葫蘆放出飛刀，方斬了妲己。因為武器冷冰冰，沒有感情不懂得憐香惜玉，但神人不同。小說的神人皆有**，**是其中不易自控的一種。

2、狐狸精的愛情觀：

在伯邑考教琴的一章裡面，狐狸精蘇妲己對伯邑考有明顯的好感，顯然，伯邑考對她的吸引力不僅來自膚淺的俊雅容貌，也來自那位青年音樂家撫琴的音樂造詣。狐狸精並沒有把這份愛念只藏在心裡，而是付諸實際行動進行表白和言行的挑逗，自古佳人愛才子，狐狸精也不例外。但她表現得熱烈和無所顧忌的大膽。

3、狐狸精蘇妲己是個音樂愛好者：

她會閨房之術令男人留連忘返，她也頗多心機，計害姜后黃妃，稱霸後宮。除此之外，應該指出，她對音樂的熱愛和鑒賞。在第十九回聽白面猿猴唱歌，她竟「神盪意迷，情飛心逸，如醉如痴，不能檢束自己形色，將原形都唱出來了」，差點置己於險境。

4、狐狸精蘇妲己的友情：

得知姜子牙火燒琵琶精，「妲己心如刀絞，意似油煎」，及比乾和黃飛虎火燒轅墳石洞，比干扒狐狸皮獻紂王以向蘇妲己示威，「妲己在綉內觀看，都是他子孫的皮；不覺一時間刀剜肺腑，火燒肝腸，此苦可對誰言？」狐狸精蘇妲己和雉雞精、琵琶精的感情無疑是深厚的，不但允許性伴侶（紂王）與他們共有，而且在最後一起逃亡，真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5、狐狸精蘇妲己悲劇的本質

當女媧娘娘覺得紂王的一首詩褻渭了她，而決定報復時，蘇妲己的悲劇命運已被決定了。女媧娘娘對她下了一個指令清晰的命令即「隱其妖形，託身宮院，惑亂君心；俟武王伐紂以助成功，不可殘害眾生。事成之後，使你等亦成正果。」

無論狐狸精是否願意，她都不可能拒絕女媧的命令。因為她只是個小妖，在權威面前她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她使紂王做出了許多瘋狂的行動，導致後者背心離德。

妲己說：「啟稟娘娘得知，昔日是娘娘用招妖，招小妖去朝歌，潛入宮禁，迷惑紂王，使他不行正道，斷送他天下。小畜奉命，百事逢迎，去其左右，令彼將天下斷送；……」而女媧的回答卻是：「我使你斷送殷受天下，原是合上天氣數：豈意你無端造孽，殘賊生靈，荼毒忠烈，慘怪異常，大拂上天好生之德。今日你罪惡貫盈，理宜正法。」雖然我們在閱讀到這段文章時覺得滑稽，但對於當事人來說，毫無疑問是凄涼的。既然必令紂王昏暗，又焉能不致荼毒生靈？

日本製造九&#8226；一八事件時，張學良接受蔣介石的命令「絕對不抵抗」，但事後蔣介石卻以張丟失東北三省論罪。既然「絕對不抵抗」，又焉能不失東北？大人物總有大人物的邏輯。小人物總有小人物的悲哀。當然張學良在九&#8226；一八事件也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同理，妲己固然是血債累累，粉身碎骨也不惜，但我要說的是——女媧是否更應付主要責任呢？

（二）紂王

他在女媧宮的題詩是本小說所有矛盾衝突之開端，但他的詩至少可以說不是淫穢不堪。

原詩如下：

鳳鸞寶帳景非常，

儘是泥金巧樣妝，

曲曲遠山飛翠色，

翩翩舞袖映霞裳。

梨花帶雨爭嬌艷，

芍藥籠煙騁媚妝，

但得妖嬈能舉動，

取回長樂侍君王。

此詩詞艷景麗，可惜女媧娘娘並不從文采出發欣賞紂王，相反，她認為該詩所表達的內容已觸及了她的底線，褻瀆了她。

阿倫森（E&#8226；Aronson）和林德(D&#8226；Lindy)曾做了一個著名的實驗，這個實驗就是後來心理學上著名的「喜歡導致喜歡」。他們請了八十四個女大學生作試驗，發現當有人表示喜歡她們時，她們也喜歡對方。當實驗者不喜歡她們時，她們也不喜歡對方。現代心理學充分肯定了喜歡的相互性，認為決定一個人是否喜歡另一個人的最強有力的因素就是另一個人是否也喜歡他。

所以，紂王的做法在男女追求上是積極的，且不自覺地運用了心理學上的規律，至於「神仙不可褻瀆」，至少《封神演義》還有仙女龍吉公主（昊天上帝親生，瑤池金母之女）和凡人洪錦結合的事例。我們無從得知女媧當時的心態，也不便用性冷淡去揣測她，我們只能很遺憾地說，紂王在此是個單相思者。

紂王無疑是昏君的典型，他隨意殺戮大臣，而不感到罪惡，尤其「向比干借心」和「敲骨剖孕婦」的事件證明他完全不具備正常的行政能力，可能是過度的性生活損害了他的精神健康。

紂王對女人永遠充滿著非凡的興趣，並且，他不在乎性對象的年齡、身份、地位、財產、是否是處女（古時中國是強調貞潔的國家）、只要有姿色，婦人（包括大臣的妻子）他亦想擁有。比如對於黃飛虎的妻子賈氏，他就強姦未遂。而喜媚出場是道姑的身份，一樣不減少紂王的興趣。

見原文：「紂王在燈下，眼角傳情，那道姑面紅微笑。紂王斟酒，雙手奉於道姑；道姑接酒，吐娜聲音答曰：「敢勞陛下。」紂王乘機將喜媚手腕一捻；道姑不語，把紂王魂靈兒都飛在九霄。紂王見是如此，便問曰：「朕同仙姑台前玩月何如？」喜媚曰：「領旨。」紂王復攜喜媚手出台玩月：喜媚不辭，紂王心動，便搭住香肩，月下偎倚，情意甚密，紂王心中甚喜，乃以言挑之曰：「仙姑何不棄此修行，而與令姐向住爆院？拋此清涼，且享富貴：朝夕歡娛，四時歡慶，豈不快樂？人生幾何。乃自苦如此。仙姑意下如何？」喜媚只是不語。紂王見喜媚不甚推託，乃以手抹著喜媚胸膛；軟綿綿溫潤潤嫩嫩的腹皮。喜媚半推半就，紂王見他如此，雙手摟抱。偏殿交歡；**幾度，方才歇手。」

當周東征大軍逼近朝歌時，紂王仍然充滿著莫名其妙的樂觀，和另一位昏君隋煬帝相比，有天淵之別。隋煬帝曾悲哀地對蕭后說：「我這顆好頭不知將被誰斬」。

最後，玩世不恭的紂王在一個宦官的協助下放火**，這在正史上亦有記載，與他一齊化為灰燼的還有他動用無數人力物力建造而成美麗豪華的摘星樓。中國傳統有燒冥寶給死者的習慣，死者在地府是可以收到的，紂王此舉或許希望能夠在地府繼續擁有摘星樓，但他忘了地府的天空是沒有星光的。

（三）姜子牙

有一點首先提出，各位注意，在全書最後封神時，執掌封神榜的姜子牙自己竟然榜上無名，這頗具備現代社會的司法迴避精神。但實在難以讚揚他的公正無私，因為另一個例子在提醒我們：姜子牙的前妻馬氏竟被冊封為掃帚星。或許，姜子牙是為了補償她，或許，姜子牙是在以諷刺的方式懲罰她，但無論如何，姜子牙都是在假公濟私。

姜子牙是大器晚成的代表。他叄十二歲上山，七十二歲下山並結婚，女方是一個六十八歲的老處女。一個女人能守貞節到六十八歲，本應具備良好的道德及修養，但事實相反。當姜子牙逃亡的時候，馬氏提出與他離婚。姜尚遊說臨潼總兵張鳳開關讓八百逃民通過，但遭到拒絕，姜尚可能從那時起明白自己口才的拙笨，所以他在西岐採用直鉤釣文王，很明顯，他認為用行動藝術來推銷自己比口頭語言有效得多。

（四）文王

擁有二十四個妃，生子九十九，想必其性能力應屬上佳，至少精子的活力是不容懷疑的。不僅文王，他的母親太姜也善於占卜。當紂王將伯邑考剁成肉餅賜給文王做菜，假裝一無所知的文王不得不吃他親生兒子的肉，為了顯示他對紂王的無威脅性。這個情節猶如《水滸傳》宋江裝瘋吃大便。但《封神演義》在情節處理上殘酷得多，也有詩意得多。所謂的詩意是指文王回西岐后連吐三次，每次各有一隻白兔。雖然凄涼，但毫無疑問，帶著浪漫主義的色彩。

（五）哪吒

可能出於孝心，也可能對敵人的懲罰，哪吒抽了龍王三太子的筋。並在不適宜的時間拿出來獻給李靖，說：「孩兒想龍筋最貴重……與父親束甲」。哪吒說這句話的時候，龍王也在場，以致矛盾進一步惡化。

哪吒是一個成熟的小孩，童年他已經歷各種風浪。有一個情節是令人發出會心笑容的，哪吒同鄧嬋玉對陣時，被鄧嬋玉五光石打得臉紫鼻腫，回到營里，黃天化取笑他：「為將之道，身臨戰場，務要眼觀四處，耳聽八方。」而風水轉得快，黃天化迎戰鄧嬋玉，結果也被打傷，黃天化回來，哪吒以牙還牙說：「為將要眼觀四處，耳聽八方，你連一女將、如何也失手與他。」在通篇都是神魔鬥法的小說里，這一段對話非常富有人間氣息。兩個天真爛漫的孩子在鬥嘴，但他們所從事的職業卻是兇險惡劣的。

（六）聞太師：

聞太師的權威，可從紂王對他的態度窺豹一斑，當大臣上諫時，紂王野蠻地將其殺害或炮烙。紂王個人的性格無疑是霸道的，虛偽似乎他不屑為之。所以紂王對聞太師的態度的確令人驚訝。聞太師可以對紂王言所欲言，甚至在朝殿上當面毆打紂王寵臣費仲、尤渾。儘管心裡不願意，紂王還是表面答應聞太師的七點要求，後者本是提出十點建議。紂王在聞太師面前表現得謙卑、剋制，就象一個聽話的學生在老師面前，可惜在其他大臣面前不是這樣。聞太師離開京城出師征伐，紂王又恢復殘暴本色。與其紂王在聞太師面前的表現是如此出色的兩面三刀，不如說聞太師的權威在殷商不容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