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演義》書評三

五、《封神演義》某些亮點

（一）意識流的穿插

第六十一回殷洪上了太極圖，在太極圖上「心想何事，其事即至」。在這裡，作者用了意識流的穿插，殷洪一會兒見到伏兵殺來，一會兒見到姜子牙，一會兒見到父母親……

（二）一次三維一體的追殺

第八十八回，楊任騎雲霞獸在大地追趕，善於鑽地的張奎在地底下逃亡，而飛翔的韋護握著降魔杵，看著能上看天庭下觀地底的楊任。楊任的手指往那裡，韋護的降魔杵就祭起打向那裡。

我們想起林俏龍先生的一首詩

《遠方》

作者：林俏龍

黑夜

長頭髮的女神飛在天空

我騎著摩托車奔跑在平原

洞穴鑽出兔子

豎起雙耳

摩托車的獨眼車燈

令它著迷

平原無邊無際

我為何甘心做一個愛的囚徒

一座古老的鐘塔

默默地屹立平原上

駝背的打鐘人

眺望遠方的黎明

——本詩原載2000年7月15日《青年報》

「女神飛在天空」相當于飛翔的韋護的角色，騎雲霞獸在大地追趕的楊任在《遠方》里變成了「騎摩托車的我」。「洞穴里鑽出的兔子」就像地底鑽行張奎，我再一次提醒各位，凡是最優秀的中國文化，其本質都是相通的。

（三）神仙與強盜

當哪吒攔截了黃飛虎的囚車，哪吒想：無緣無故，怎和押送囚車的軍士廝殺呢？哪吒一時想來，作個歌兒來：「吾當生長不記年，只怕師尊不怕天；昨日老君從此過，也須送我一金磚。」這麼一來，神仙也干起了程咬金式買路錢的勾當。與哪吒的業餘不同，生性粗野的方相、方弼卻是相當的專業化，。方氏兄弟自叛朝歌之後，一直手緊，佔據黃河渡口以買渡河錢為生，這類空間收費，在現代社會不能不說存在。頗多各級公路局在國家規定的國道之外設卡收費，不能不讚歎收買路錢實在是國人的一個傳統。

四）口頭承諾

申公豹無疑是一個政治活動家，他擅長演說，能挑選某些令聽者留下深刻印象的辭彙來加強效果。在第四十九回，他甚至稱周方乃「無賴」。以後他又成功地煽動叄十六路人馬攻周，但他本人被捉去塞北海眼，此禍源自申的一次不經意的口頭誓言。在現代社會裡面，口頭承諾亦是有效的合同，當然，在足夠的證據來證明口頭承諾的存在的前提之下。但現代社會裡面，錄音作為侵犯**的證據收集方式而不被司法所採用，因有效證據來源首先它是合法的，所以現代社會裡面要證實口頭合同的存在幾乎是不可能的。但在本小說中，技術處理上則簡單多了。有另一個例子，是鄧九公酒後失言曰：「土將軍！你若早破西岐，吾將弱女贅你為婿。」雖然土行孫並沒有破西岐，但他不懷疑鄧九公口頭合同的有效性，鄧嬋玉被俘，土行孫違背女方的意志，與之發生性關係，土行孫並不視為「強姦」的原因很大程度是因為鄧九公前面的口頭承諾。當然，亦因為土行孫表示肯對鄧嬋玉負責任。

（五）醫學問題

通常《封神演義》里法術越高的人（即越有本事打傷或打死敵人的人）是越有本事治療傷者或死者的人。所以在一定程度上法術等於醫學，當然不是絕對的。死人是可以治療的，這在那個荒誕的歲月里已屢見不鮮，但通常僅限於代表正義的闡教，截教代表邪惡是不可享受這種豁免的。換句話表述是：好人可以不死。姜子牙、黃天化、哪吒、黃飛虎、楊任等都有一至數次的死而復生的經驗，而姜子牙無疑憑次數居「復活排行榜」首位。有一次，姜子牙僅剩一魂一魄往封神台，清福神柏鑒見是BOSS的魂魄，不敢收，輕輕的將姜子牙推出封神台來。所以，「免死」還和執掌封神榜的權力有關。

（六）愛情的不設防

在全書裡面，有「人」愛上「仙」的例子，如紂王之於女媧娘娘，有「仙」愛上「人」的例子，如仙女龍吉公主之於洪錦，有「妖」愛上「人」的例子，如妲己之於伯邑考。而土行孫和鄧嬋玉的結合，我們並不認為是一枝鮮花插在牛糞上，而這種感覺在我們面對另外一部名著《水滸傳》的矮腳虎王英和扈三娘這一對佳人時卻油然而生。在《封神演義》中，有不少地方可以感覺到土行孫和鄧嬋玉之間的愛。如土行孫催糧回來會問鄧嬋玉在哪裡，寥寥數語實情深意重，而鄧嬋玉得知丈夫的死訊之後，明知不可為而為，終因報仇不果送命。

土行孫在結婚之前是個浪子，有一次行刺武王，他砍了武王（假武王）的頭，他見睡在武王旁邊的妃子漂亮，就叫醒了她說：「爾欲生乎，欲死乎？」妃子回答說：「若不棄賤妾貌丑，收為婢妾，得侍將軍左右」，土行孫說：「與我暫效魚水之歡，我便赦你。」土行孫在這段對話中的內容可歸納為兩點：第一，你要和我發生性關係，不然我殺了你；第二，你不要跟著我，我只要一夜情。充分體現了未婚男子的不負責任和邪惡的**。

但鄧嬋玉的愛情改變了他，使他變得勇敢、有牽挂。

在《封神演義》裡面，至少有這麼一個明顯的傾向：女人漂亮才迷惑人，但男人不必英俊，只要有本事。

像風度翩翩、舉止文雅的上大夫楊任，他是被挖了雙眼，變成眼中有手，手中有眼珠，之後才能上看天庭下觀地底的。而王子殷郊一時貪嘴，吃了六七枚豆兒，長出三頭六臂，面容也變得青面獠牙，但同時，他的本事也越發高強。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雷震子和哪吒身上，但所有的男人都因變醜而受益。當然三頭六臂的哪吒和殷郊都沒有性伴侶，不然行房的確是個難以解決的問題。而楊任雖然變醜，但仍然很溫柔，有一次他和敵人對陣，對方見其異相雖大吃一驚，而楊任說話時時流露出的知識分子獨有的溫文爾雅，低言悄語地，而讓敵將方義真輕敵，而後者為此付出了代價。楊任用五火神焰扇將方義真連同戰馬化為灰燼。

（七）殷商忠臣

闡教有申公豹這樣的不堪之徒，而殷商卻有不少忠臣，本書因諫而死共九人。被問斬（包括被金瓜擊頂等）有佔44%，而遭炮烙者佔22%，自殺者佔34%。而自殺者中，夏招和膠鬲是採用跳樓的方式，而墮樓而死的有另外兩位女性，她們是黃飛虎的妻子賈氏和黃妃。其中，忠臣膠鬲墜樓粉身碎骨以後，紂王還把他的屍骨拿去喂蛇，而蠆盆本身是為對付宮人即閹黨或宮女，所以，膠鬲的遭遇是最令人心痛的。

殷商典型的奸臣有五人，費仲、尤渾、飛廉、惡來、崇侯虎。前四人是文臣，而崇侯虎是武將，崇侯虎還承包了建築鹿台的工程並中飽私囊，他活像《隋唐演義》里為楊廣開運河的麻叔謀，是無能和貪婪的典型。

六、究竟什麼是「封神榜」

封神榜是一份遠期的合約，其本質類似今日商業社會之期貨交易。如書中鴻鈞道人所言：「當日三教共簽封神榜」。有一點請各位注意：這份合約的生效並不是本書最後姜子牙正式封神以後，而是提早得多，我們有充份證據認為在本書一開始此合約已生效。這樣我們才不會陷入用結果解釋原因的困惑之中。如小說所言：「打神鞭只打得神打不得仙，打不得人」上文已分析了《封神演義》的嚴密邏輯性，我們運用邏輯學「同一素材的性質判斷之間的真假關係」可知：

「打神鞭只打得神」可以整理為：「所有挨打神鞭打的都是神」，這兩個判斷在邏輯上都是成立的真判斷。

我們舉個例子：第七十九回，「子牙祭起打神鞭早來打法戒。不知此寶只打得神，法戒非封神榜上之人。」而聞太師毫無疑問是姜子牙打神鞭下中招最多的，雖然聞太師是血肉之軀，但因為他在未來的封神榜上有名（未來時），所以，他提早是一個神了（現在時）。法戒因為未來封神榜上無名（未來時），所以此刻他將子牙神鞭接去（現在時）。而正是有了封神榜，我們才可以推斷哪些是妖精，哪些是神仙。萬仙陣上，截教教眾多是畜生修成，但他們的上司通天教主為代所有的員工簽了封神榜，所以他們全部是神，死後都有受封。而梅山七怪並非三教門下，所以他們的身份是妖怪。同是畜生修鍊而成，只因少了一份合約，身份和結局如此懸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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