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無用書生
第四章無用書生
初冬的暖陽還是頗具餘威，昨日下的大雪已經消融，樹梢、屋檐如同正下雨般，急速滴落的水珠，看似就像串成的水晶珠簾。
一大早，孟秋踏著有些濕滑的街道，趕往秦安鎮東的私塾，這幾日忙著提親的事，一直是請鄭元老夫子代為講課。
尚未到私塾，在鎮中大街上孟秋碰到了鄭老夫子。
「你的事還沒辦好？」
「慚愧，只怕還要勞煩夫子辛苦！」
鄭元捋了捋山羊短須，沉吟片刻道：「老夫年已七旬，體力大不如前，長久代課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孟秋忙從懷中掏出十兩白銀，雙手捧到鄭老面前：「夫子見諒，我實有很多俗事纏身，這是到今年年底的學童所交學費，請夫子不要推脫。」
其實鄭元家境比之孟秋也是強不了幾分，遭遇也是頗同，亦是多次考不得功名。
孟秋任教的這家私塾，裡面的學童大多是窮人家的孩子，孟秋所收到的學費只怕三兩銀子都不到，有幾個孩子家根本交不起白花花的銀錢，孟秋自知這些人家的困難，從來沒催要過什麼。
「再怎麼樣，也不能耽誤孩子將來的前程。」鄭元面露幾分血色，麻利的接過銀子收入袖中：「至於你，也不要誤了自己的大事，學堂的事交給老朽，你盡可放心。」
「如此，多謝夫子成全。」
孟秋應付了幾句，這才送走鄭元，看著七旬老者遠去的身影，孟秋徹底放鬆了心情，這下有大把的時間完成自己的終生大事了。
王晚春的身影不經意又是浮現腦海中，幸福的感覺，讓孟秋的嘴角忍不住向上勾起了一道弧線。
「哈哈，大秀才想什麼美事呢？」
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將孟秋拉回了現實。
不用看，孟秋也知道這個令人厭惡聲音的主人是誰。
根本不願理睬，孟秋抬腿就欲離開。
「跑什麼啊，發了財就不認識本公子了？」一個身上帶著幾分脂粉味的男子快步擋住了孟秋的去路。
「賴三，你什麼意思？」孟秋臉色微沉。
「沒什麼意思。」賴三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本公子就是有點好奇，你個窮酸身上哪來的那麼多銀子？」
「不懂你在說什麼，我還有事，不奉陪了。」說著，孟秋又要離開。
「站住。」賴三冷哼一聲：「你個窮酸，我看你還真是不知死活，你當本公子是瞎子啊。十兩的整錠白銀，你從哪弄來的？」
孟秋一聽，知道賴三看到自己給鄭老夫子銀子的情景。心中暗暗悔恨起來。
要知道，在一般窮苦人家就算能結餘些銀兩，也都是些散碎銀子，像這樣整錠的官銀，確實令人生疑。
只怪自己一時疏忽，萬沒想到這個賴三看似愚蠢，也有精明的時候。
孟秋畢竟也是一忠厚之人，被賴三質問得一時不知如何作答才好。
「我嫌碎銀子放著不方便，特意到錢莊換的。」孟秋只得硬著頭皮說道。
「哈哈。你個窮酸，還想騙我，就你還到錢莊兌換整銀？你捨得白花幾錢銀子的手續費？這銀子哪來的？還不老實交代。」
孟秋有點心虛，故作鎮定大聲道：「我的銀子既不是偷的，也
說著，快步轉身離開。
這次賴三倒沒有再做阻攔，看著孟秋的背影，臉上浮現陣陣壞笑。
「三公子，我們要不要報官，到時這窮酸可就要倒大霉了。」隨行的一個家丁問道。
賴三打開手中摺扇，故作風雅的扇了幾下道：「先回去，這窮酸還能逃出本公子的手掌心？」
「是，三公子人中龍鳳，和三公子耍心眼，那不是自尋死路。」那個家丁一個勁獻媚。
賴三很是享受這樣的奉承。
不要說賴三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公子，世間又有幾人不喜歡別人的奉承？
孟秋回到家中，心中自是憂慮不已。
「賴三要是報官了怎麼辦？」
「到時我要如何辯解？」
煩惱的念頭一個個湧現出來。
「只怕到時交出全部的贓物也不會有什麼下場。」孟秋輕聲自語。雖說是讀書人，官場的陰暗孟秋還是耳聞目睹了不少。
那一箱金銀珠寶就算朝廷大官見了也會想據為己有，又怎麼會輕易放過自己？
不想還好，想通了其中的利害關係，孟秋這才真正害怕起來。
看著在小院中玩著殘雪的小妹，孟秋心亂如麻。
「看來只能帶小妹逃離秦安鎮了，哎，不義之財不可貪圖啊！」
「可是又能逃亡何處？」孟秋不是什麼江湖豪客、綠林好漢。逃亡這樣的事，對他是何其艱難！
「為了十兩銀子，可能賴三不會報官。」
半日的時間，就在孟秋的胡思亂想和猶豫不覺中度過。
時間一點點流逝，孟秋的逃亡之心也在一點點減輕。
孟秋在煎熬中度過了一天，見沒有想象中的官差闖入，心裡稍稍放鬆了下來。
不過他不知道，賴三的兩個家丁一直在暗中監視著孟秋的小屋……
小鎮的夜是寧靜的，人們大都睡得很早，孟秋心緒不寧，睡得也不安穩……
「啊——」孟秋迷迷糊糊聽到一聲驚叫，聲音是從孟雪的裡屋傳來的。
孟秋一下驚醒，直覺雪兒遭遇了什麼不妙的事情。
「雪兒，發生什麼事了？」
孟秋跳下床，跑向裡屋，慌亂中，撞倒了木椅，推翻了油燈……
借著朦朧的月光，映入眼帘的是三個身穿黑衣的蒙面人，其中一個正用手捂著雪兒的嘴，不讓她喊出聲音，另一個蒙面人手中拿著一個張著大口的麻袋，正要套向孟雪。
孟秋的突然出現，三個蒙面人都不約而同地停下手來。
「你們幹什麼，快放了我妹妹。」孟秋大聲喝道。
三個蒙面人相互交換了下眼神，離孟秋最近的那人冷笑著向孟秋走來。
「你不要過來。」
孟秋不由自主地嚇得向後退了一步。
蒙面人根本不理睬，繼續逼了過來。
「我不能害怕，不然小妹就完了。」孟秋鼓足勇氣，挺了挺並不結實的胸膛。
蒙面人帶給孟秋的壓力太大了，孟秋打心裡害怕。
百無一用是書生，孟秋暗罵自己。
「不許傷害雪兒！。」看著近在眼前的蒙面強人，孟秋歇斯底里的大喊著，拼盡全身的力氣，揮拳照著蒙面人面部打去。
那蒙面人顯然也不是什麼厲害角色，被孟秋一拳正中鼻樑，嗷的一聲慘叫，雙手捂著鼻子蹲在了地上。
孟秋一擊成功，膽色也是大了許多，當下擺著裝備揮拳的架勢，大聲道「快放開我妹妹，不然我不客氣了。」
「找死啊，你個窮酸。」蹲在地上的那人，緩過勁來，站起身，對著孟秋一腳踹過來。孟秋還沒來得及躲閃，腹部傳來一陣劇烈疼痛。
那個蒙面人沒再給孟秋還手的機會，拳打腳踢，狠狠向孟秋身上招呼著，後來那個拿麻袋的也跑了過來，一起暴打著孟秋。
孟秋蜷曲地上，很快就被打得昏死過去……
蒙面人見孟秋不動了，這才停了手。
「公子，現在怎麼辦？」
「先找找，這破屋就這麼大，不信找不到。」
一夥強人於是乎開始翻箱倒櫃起來。
很快，被孟秋打了鼻樑的強人得意地笑出聲來，手裡提著一個頗有份量的破布包袱。
得到東西的蒙面人看了看被捂著嘴，已經滿臉淚水的孟雪。
「把這小妮子帶回去，我還有用。」
幾人把孟雪塞進麻袋，消失在夜色里。
當陽光再次驅走黑暗的時候，它可知道黑暗中隱藏的罪惡？
孟秋醒來的時候，沒有感覺到身上有多疼痛，也許是疼得已經麻木了，也許心裡的痛已經遠超肉體。
男兒有淚不輕彈，孟秋卻忍不住淚的滑落，口中不住的輕呼著：「雪兒……哥哥沒用……雪兒，哥哥沒用……雪兒……」
「沒用的男人，我見過不少，向你這樣懦弱，沒用的男人實在少見！」
一個充滿了諷刺和挖苦，但有宛如黃鶯般好聽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
仍然趴在地上的孟秋艱難的扭轉過臉向好聽的聲音看去。
這是怎樣的一個女孩子？
看著年約十七八歲。
明亮，乾淨，高貴，不似凡間女子，更像是畫中的仙子。
不食人間煙火！這是孟秋想到的最貼切的詞兒。
「仙女？」孟秋不受控制的低聲問道。
「哼。」宛若仙子的女子嗤之以鼻，高高在上的眼神中充滿了對孟秋的不屑和厭惡。
仔細瞟了幾眼，仙子搖了搖頭，轉身欲走。
「仙子留步。」
仙子頓了頓蓮步。
孟秋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奮力爬向女子：「仙子，救救我妹妹，我知道，你定是上天派來救苦救難的仙子。」
仙子眉頭微蹙：「無用的螻蟻，滿嘴的胡話。」
孟秋還欲再懇求一番，忽然間，那仙子嬌軀一陣模糊，轉瞬消失不見了。
孟秋一臉的驚愕神色，一時分不清究竟是真是幻。
耳邊再次響起黃鶯般的聲音，似極近，近在耳邊；又似極遠，遠在天邊。
只不過仙子的話讓孟秋更加驚心：「對於你來說，我的確是九天的仙女，不遠萬里找到你，不是要幫你，是要殺你！」
孟秋心底的血性被激怒，大吼道：「那你為什麼不殺了我？」
「你不配！」
孟秋一陣狂笑：「我連死！都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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