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父與子（下）
()「父親、父親！」見杜老爺子不言不語閉著眼睛不理會自己，杜焱心慌起來，看來這次真是惹毛老爺子了，否則老爺子就算是生氣可能也只是罵自己一頓而已。
「哎！」良久，杜老爺子才緩緩的睜開眼睛，嘆了一口氣說道：「ri防夜防你還是走上這條路了，也只不過晚了幾年而已！」
「父親，這天下豈容得我等安心經營實業，報效國家……」杜焱慷慨的說道：「不實現國家的統一、不打敗橫行華夏的列強……」
「你想從軍報國，我支持你！」杜老爺子突然微微一笑打斷杜焱的話。
「父親，你說你支持我從軍？」杜焱一下子愣住了，原本準備好的一大段說辭都還沒有用上，記憶之中老爺子是極力反對自己讀軍校的，否則也不會一手包辦送自己去美國留學。
「嗯，記得你這臭小子抓周的時候就抓了一把洋槍。」杜老爺子笑著說道：「從小就喜歡舞槍弄棒的，保不準還真能當個將軍呢！」
「多謝父親，這下我就放心了。」杜焱聞言大喜，有老爺子支持無論做都方便多了。
「說說你的打算？」既然決定支持兒子，杜老爺子就開始幫兒子謀划起來。
「還沒有想好，一回國就直接回家來見您了。」杜焱搖了搖頭說道：「打算聽聽您的建議。」
「那就好，那就好。」聽杜焱如是說，杜老爺子頗為滿意的說道：「你剛回來，外面的局勢太複雜、變化又太快，一定要慎重。」
「不過為父在軍界還是有點關係，等過完年再幫你疏通一二，應該可謀個不錯的差事。」杜老爺子捋了捋鬍鬚說道：「不過年前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在家裡待著。」
「這就不用父親您費心了，去處我已經有了，只是沒有決定去哪裡。」杜焱猶豫片刻說道：「過完年再說！」
「哦，說說看。」杜老爺子來了興緻追問道。
「父親，你看這兩封信就知道了。」杜焱從衣兜里掏出兩封信遞給杜老爺子。
「幫我把老花鏡拿來。」老爺子接過信，指著不遠處的書桌吩咐道，杜焱忙在書桌的抽屜找來一副老花鏡遞給老爺子。
「不錯，不錯，有了這封推薦信，再加上為父的一些老朋友在張雨亭那裡應該可以謀個不錯的出身。」杜老爺子看了第一封信滿意的說道，這是駐美公使施肇基的推薦信。施肇基在前清、北洋政權內混跡多年，不僅僅在外交界頗有影響力，就是在政界也廣有人脈，再加上早年在東北任職，負責防疫（曾撲滅鼠疫）與張作霖頗有交情。
「只是你怎麼拿到施肇基的推薦信的？」杜老爺子放下信件探詢的問道：「這可是不小的面子。」
「這得感謝伯約和蔣伯父啊！」杜焱微微一笑說道，歸國前蔣維帶著他去拜訪施肇基，談的比較投機，才有了這封推薦信。
「我明白了，瞧我這記xing。」杜老爺子這才恍然大悟，施肇基是唐昭儀的侄女婿，而唐昭儀與蔣維的老爺子蔣易生同為袁世凱的幕僚，兩家關係一直不錯，因此蔣維在美留學自然會去拜訪這個兄長。
「這司徒美堂是何許人也？」杜老爺子又拿出另一份信慢慢的看起來說道：「對你的評價還頗高。」
「我在美國認識的朋友，美國洪門安良堂的大佬。」杜焱淡淡的說道。
「洪門安良堂？不曾聽說過……」杜老爺子搖了搖頭的說道，不經意間流露出不屑的表情，畢竟在此時的國內洪門已經淪為流氓地痞的聚集地。
「此公急公好義，為美國華人僑領，在辛亥前後多方支持革命，對民國的創立頗有功勛。」杜焱不以為意的解釋道：「關鍵是司徒公與kmt領袖孫文、汪jing衛、胡漢民等人關係極為密切。」
「這麼說他是推薦你去南方的國民革命軍？」杜老爺子一下嚴肅起來低聲的問道。
「是的。」杜焱用力的點了點頭說道：「在米國他們就邀請我參加kmt。」
「你答應了？」杜老爺子緊張的問道。
「沒有。」杜焱搖了搖說道：「當時我還沒有來的及答覆他們，就回學校了，後來就沒有再聯繫上。」
「那就好，這黨派之爭一定要慎重。」杜老爺子鬆了一口氣說道：「為父倒不是對kmt有什麼偏見，只是覺得他們在南方的一些做法可能有點過了，再說蘇俄哪裡有什麼好心？」
「沒想父親大人對時局看的這麼透徹！」這次輪到杜焱驚訝了，沒想到老爺子蝸居在沂山腳下的小鎮里，事情知道的卻不少。
「家裡這麼大的攤子，想不知道都不行。」杜老爺子感嘆道：「如今這時勢是一ri三變，誰想這原本困據兩廣的國民革命軍不過半年時間就鬧出如此大的聲勢來。」
「我看你還是暫且在家裡多住一陣子，等局勢明朗了再說。」杜老爺子將兩封推薦信都遞還給杜焱，端起身邊的茶杯抿了一口說道：「北方、南方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這倒不是，局勢已經很明朗。」此時杜焱卻反駁道：「不出兩年南風必定壓垮北風，整個華夏至少整個關內必定是kmt的天下。」
「哦，說說看！」杜老爺子放下茶杯說道：「目前論地盤南軍也不過佔領兩廣、湘鄂、閩贛六省而已，論軍力也過三十萬上下，論國際支持，南方只有靠俄國人，可反觀北軍整個東北、華北、華東大部都控制在手裡，軍力不下百萬，並得到出俄國人外的所有列強的支持，恐怕一時間也落不了下風！」
「父親，你只看到明面上的實力對比，似乎北方還佔優，其實在人心相背、內部凝聚力、軍心士氣上南方遠勝北方。」杜焱一一分析道：「北方三大強藩，吳子玉jing銳盡失於兩湖，如今留在河南、鄂北的十幾萬大軍一群烏合之眾而已；孫傳芳號位五省聯帥，已失閩贛兩省、浙江一部，軍心士氣也輸在南潯路上，手下眾將更是各懷鬼胎，這兩路估計撐不過今年……」
「那不是還有還有張雨亭嘛。」杜老爺子不服輸的說道：「現在張家軍佔據東北、直魯、京津，可謂是兵強馬壯啊！」
「全國來看單論一家實力，奉張絕對是首強，光奉吉黑、熱河、察哈爾五省兵力就在三十萬以上，關內還有直魯聯軍近二十萬作為羽翼，確實是北伐軍勁敵。」杜焱頓了頓繼續說道：「只是郭松齡反奉之後，奉張jing銳損失大半，年初一個馮基督都搞不定。至於直魯聯軍什麼貨se父親您還不清楚。」
「一群土匪！」杜老爺子臉se一變氣的罵道：「不，比土匪還可惡！」
「更為關鍵的是北軍各路軍閥之間也是矛盾重重，奉張空有數十萬大軍，短時間也無用武之地。等吳子玉、孫傳芳撐不住求援的時候，恐怕北伐軍實力早已倍增了。」杜焱越說越有勁，索xing放開來說道：「況且馮基督已經東山再起，從陝甘席捲而來，直指中原腹地河南，而華北另一路軍閥閻錫山也是虎視眈眈，一旦北軍受挫，以閻錫山投機的個xing肯定投靠北伐軍。」
「聽我兒這一說，將來得天下還真是這kmt啊！」杜老爺子無奈的說道：「那你的意思是只能去投靠他們了，只是我聽說湖南那邊農會、工會的弄的不可開交……」
「這倒不用擔心，這樣的事情恐怕持續不了多久。」杜焱想了想說道：「短時間我也不想去投北伐軍，去了恐怕也得不到重用。」
「這又是為何？你不是說司徒美堂很受kmt領袖器重。」繞來繞去把杜老爺子繞暈了，先說一同北伐軍必得天下，又說不想去投靠。
「這是兩碼子事情，沒有根基到哪裡都一樣！」杜焱無奈的說道，更為深層次的原因他也沒有辦法跟老爺子說道。目前他處境很簡單，當個富家翁或者到米國當個二等公民都沒有問題，可要想救國、要想自保、要想作為，都必須掌握一定的實力，但他美**校、魯中土豪的身份偏偏與各方都沒有什麼交集、交情，去了也只是坐坐冷板凳而已，加入某黨更是九死一生的活計。
「有個差事不知道你願不願干，雖所對你可能有點屈才，但怎麼說也是帶兵。」杜老爺子感覺杜焱所謀甚大，也沒有細問只是探詢道。
「有兵可帶就行！」前世帶貫了兵，現在閑下來杜焱還真不知道幹什麼。
「你老爹我現在兼任鎮上商會的會長，商會為了維持鎮上的秩序，防止土匪來襲，前年搞了個商團，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團長，現在就由你東樓叔家的德慶兼著。」杜老爺子恨鐵不成鋼的說道：「只是錢沒少花，隊伍卻不行。」
「商團？也行了。」杜焱徑直問道：「有多大的規模？」
「我也不太清楚，當時是按八十人的規模招的，現在也不清楚有多少人。」杜老爺子想了想說道：「鎮子上的民團倒是有兩三百號人，要不民團也交給你！」
「好！只是生意上的事情？」杜焱心中一喜，加起來將近半個營的兵力了。
「生意上的事情，你一樣要管。」杜老爺子不容置疑的說道：「又不懂多向你東樓、西峰叔多請教。」
「庫房的鑰匙收好，我出去走走，你在這裡把這些賬冊多熟悉熟悉，早晚吃飯的時候我會差人叫你。」杜老爺子看時間差不多了，留下滿腹心事的杜焱，獨自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