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姜維

黃埃散漫風蕭索，雲棧縈紆登劍閣。

紛紛世事無窮盡，天數茫茫不可逃。

……

……

姜維：丞相，伯約無能，沒能完成丞相臨終時的夙願……

諸葛亮：伯約，你已然儘力，然漢室已衰，天命難違，非你之過。

諸葛亮：後世的人或許不記得同樣捐軀的我的兒子諸葛瞻，孫兒諸葛尚的姓名。但都會記得我孔明有一個學生，一個繼承人叫姜維姜伯約。和我一樣，為了興復漢室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客問：「姜伯約何如孔明？」

答曰：「復一孔明耳。

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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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

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氣若遊絲地呼喚。

方才一陣劇烈的心疼，奪走了我所有的力量。敵軍的利刃，無情地穿透了我的胸膛。「我的計謀沒能成功，這或許……是宿命吧……」我微微揚起鮮血淌過的嘴角，眼前忽地浮現出那遙遠的過去。

我的家鄉，天水。

迎上你慈愛的目光，我緩緩走過去，拜倒在你面前。

「姜維願降丞相！」從那以後，我不離不棄，伴你左右，目光中永遠融進了你的背影。你總是用父親般的眼神看著我，讚賞我的每一次用計，每一次用兵，將你平生所學，毫無保留地授給了我。

從始到終，我都在靜靜地看著。看著你夜深人靜之時，為了難以實現的理想黯然落淚。看著你為報先帝三顧之恩，鞠躬盡瘁，高大的身軀日漸嶙峋……我恨自己，不能為你分憂；恨自己，才疏志短，不能為你獻上一個個完美的計謀。不願看你難過，不想讓你傷心，我的知己，我的恩師。

好想叫你一聲「父親」！

流星閃過，秋風呼嘯的五丈原。禳星大帳內，我拚命護住那在風中搖曳的燈光，可是一縷青煙，帶走了全部的希望，也帶走了你殘留的人生。你彌留之際，念著遺表，我含淚為你代筆。字字是血，句句是淚，彷佛錐子一般將我的心鑿成碎片。強忍住要奪眶而出的淚水，故作常態讓你寬心。但終究躲不過你洞察一切的目光，「伯約，你怎麼了？」你溫柔的聲音衝破了死亡的陰影。我再也忍不住心中萬般的悲痛，扔下手中的筆，像個孩子一樣撲在你的懷裡，放聲痛哭。「丞相，是我的錯，」我哽咽著，「是我沒能好好守住帳門，才讓魏延闖入……」

你卻笑了。

「伯約，你可真是個孩子啊。我命當絕，又怎能怪你……」說著，你輕輕撫著我的背，就像兒時母親慈愛地哄著哭鬧的我。

「父親……」我輕聲說著，希望只有自己能聽到。

抬起我朦朧的淚眼，你一貫慈祥的微笑像陽光般灑滿了我的全身，暖暖的，讓我融化。「伯約，千斤重擔都在你肩上，以後的路，你要好好走……」說罷，你顫抖著拭去我的淚水。我27歲跟隨了諸葛丞相，有幸得其用兵之道，身負知遇之恩，我已感激涕零。面對如此重任，我又怎能推辭！「姜維，定不負丞相重託！」我堅決地答道。聽罷，你安心地閉上雙眼，陷入沉沉的昏迷。

五丈原上，你的羽扇輕輕落地的那一刻，宣告著我征途的開始。何謂征途？圓夢！將你臨終的微笑牢牢裝進我的心底，不顧萬般險阻，我數次領兵出征。一切只為此生的知己——丞相。為了你，就算赴湯蹈火，我願意。對不起，丞相，蜀漢最終沒能逃過國破家亡的命運。蜀碎了，我心痛欲裂。你的夢，在哪裡？為了圓夢，孤注一擲地走一步險棋，我願意。

悠悠蒼天，何薄於我？

我看似完美的詐降計化成了泡影，宣告了一切的虛無。丞相，我沒能好好守護你的夢。

利劍緩緩帶走了我最後一絲溫度，我已經沒有更多的時間去思考。「丞相，姜維無能，有負您的重託，但為知己者死，伯約此生無憾……」我倒在地上，最後一次望著遙遠的夜空。一顆流星閃過，你的笑臉忽然清晰。只是這一次，增添了幾分哀愁。但依舊暖暖的，讓我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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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約……！」

遙遠的天空上，我聲嘶力竭地呼喊，喚著你的名字。魏軍的利劍一點點吞噬著你的生命，可我卻不能像你當初護著我的燈光一樣保護你。看著你為了我交給你的千斤重擔，浴血奮戰，拚卻自己最後一絲力氣。伯約，我滴血的心，好痛。任思緒馳騁，回到從前。

天水關前，你識破了我的計謀。但我一眼便看中了你，姜維，文武雙全的年輕人，你定是那個能習我平生所學，繼承我夢想的不二人選！於是我苦心設計，讓你心悅誠服地歸降。你屢屢獻計，讓我軍大獲全勝。我讚賞地看著你，你羞澀地笑了，目光中充滿著睿智和果敢，還帶著幾分稚氣未脫的血氣方剛。

你不離不棄，伴我左右，就像我最親愛的孩子。但從你投來的目光中，我還是覺察到一絲絲憂傷。看著你夜深人靜之時，遙望遠方的故園仰天長嘆，淚落腮旁，我覺得自己正是世界上最最殘忍的人。為了自己的夢想，我無情地讓一個年輕人與母親骨肉分離，遠離故土親朋；為了我的志向，我無情地讓一個年輕人戎馬一生，殞身於刀光劍影……

「伯約，原諒我……」兩行清淚打濕了我的雙頰。

我將一生所學，傾囊相授。在心底，我早已將你當成我的兒子。

五丈原，我飲恨歸天的那個黃昏。你含淚替我寫著遺表，悲痛地撲到我的懷裡，放聲痛哭。當你哭訴著沒能守住禳星的帳門時，心中是何等的痛苦，我又何嘗不知？可是天命如此，豈可強為？我所能做的只有好生寬慰你，讓你不再有一絲的愧疚，多麼希望能像父親那樣愛撫著眼前受傷的孩子。但我的時間不多了。

「維兒……」我輕聲說著，希望只有自己能聽到。

克複中原，復興漢室，便是我的一生。我將我的遺夢交付於你，換回你堅定的應允。於是，我安心地笑著，離開人世。為了我，你承擔了太多太多。伯約啊，我安心的笑容中深藏著的不忍，你又可曾知曉？

這些年，我無時無刻不在看著。看著你為了我的理想用盡心血，奮勇拼殺；看著你為了我的理想遭受排擠，傷心落淚；看著你為了我的理想孤注一擲，卻殞命漢宮……漢室已衰，天命難違，而你卻苦苦撐著，撐我的夢。我是怎樣把你送上了這逆天的道路，累你身死宗滅，屍骨……不存！

「伯約，原諒我。」

你緩緩倒地的那一刻，我心痛得無法自已。耳邊傳來了最害怕聽到的話，「丞相，姜維無能，有負您的重託……」

重託……你始終沒有忘記，我那累你一生的迷夢。

然後你笑了，依舊那麼甜美。就像當初，那個機智勇敢，英姿勃發的少年將軍。只是這一次，增添了幾分哀愁。

我迎上你的目光，用我一貫的溫柔和慈祥。

來，伯約。

我等你，在五丈原，流星閃過的地方。再沒有夢想，再沒有遺恨。如有來世，我亦要將此生交付於你，讓你遠離刀光劍影，鐵馬金戈。願為慈父，守護你一生。

來，伯約。

讓我們把酒高歌，敬那大爭之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