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周瑜進兵
公元213年,建安十八年立夏,江東之主孫權於江東建鄴,築八鼎拜將壇,大會文武百官。
權邀周瑜登壇,拜為大都督、右護軍鎮國大將軍,賜白旄黃鉞、印綬兵符,並以令肅寶劍印綬,令掌六郡八十一州兼南楚諸路軍馬,水陸兵馬相合共計二十餘萬。
周瑜於赤壁衛國成聖,軍威無雙,眾小官員無不嘆服。禮畢,權親執周瑜之手,並肩而立,享萬民暨諸軍朝拜,慨曰:「此值,斗指東南,維為立夏,萬物皆長,三軍齊命。閫以內,孤主之;閫以外,大都督制之。」
周瑜感其真烈,跪謝,乃立軍令狀,泣曰:「雖肝腦塗地,不負君上。」
是以,荊州風雲再起。
宇內矚目。
後人有詩銘曰:「慷慨知音律,力欲展吳邦。擎天白玉柱,立夏展宏圖。三分誇俊傑,二龍決雌雄。但聞紫金粱,四海識周郎!」
——《吳史·大都督列傳》
建安十八年,五月二十日子時,風起龍捲,海波洶湧。
廬江彭蠡湖,但見旌旗招搖,戰船如雲;千萬甲士,披甲而侍。
漫江碧透,百舸爭流。
中軍巨型戰艦,黃漆為衣,鋼皮鐵骨,鐫著「周」字的藍底黑字大旗迎風怒展,百尺來高的金色龍頭物如上古魔獸般靜靜矗立船首,船板厚實,衛兵林立。火把衝天,星星點點,將戰艦渲染得恍如九天月宮。
江東大都督周瑜按劍立於船首,遙望隔江,目光深沉。
他沉默良久,舉頭望向如墨夜空——斑駁月光,如夢似幻,照耀江水;回首眼眸所抵,千百戰船奔騰於江,似萬道金蛇,翻波戲浪。
「大都督所思為何?」周瑜身後,一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垂首微笑,他的雙手俱都隱藏在厚重的狐毛皮具里,看著竟像十分畏寒。
「大戰在即,三軍氣勢如虹。此番盛景,吾乃凡人一介,不免升起豪情壯志。」周瑜眺望江水,龍鱗白銀戰甲寸寸略動,在淡淡月光下,熠熠生輝,閃耀燸光。
「大都督總領江東水陸兵馬,帶甲數十萬,遙遙一指,眾將無所不應;號令一下,無人不敢向前。如此威勢,動輒山河崩裂,伏屍百萬。豪情頓生,亦是常情。」文士向著周瑜緩緩靠了近來,江風寒冷,竟令他渾身顫抖。
「立先生可是苛責本都督兵權過重?」周瑜眉頭輕輕一挑,嘴角卻掛起了一絲極難察覺深意的笑容。
「大都督言笑了,在下不敢。」這名叫立先生的文士嘴上雖說著不敢,可神情之間哪有半點惶恐之色。他微笑著呵出一口熱氣,隨意道,「此處風寒,大都督若有興緻,可願與某手談一局?」
「如此甚好,瑜夜深難寐。還望立先生手下留情。」周瑜點頭而笑,兩人隨即並肩步入船艙。
進了船艙內室,分主客而坐。炭火早已生起,侍人埋頭煮茶,不至片刻,茶煙裊裊而起。
「立先生乃光柱寺客卿,知識淵博,聰穎絕倫,佛學造詣頗深,更難得淡泊名利,性情耿直,實屬不易。」周瑜拱手為禮,執黑棋先行。落子無聲,布局森嚴。
「大都督謬讚。在下乃山林閑人,無所事事,亂世混口飯吃而已。」立先生終於從狐毛皮具里伸出一隻如白蔥般纖秀的手指,捻起白棋悉心應對。
兩人各自沉默。
須臾后,立先生莫名一笑,目光閃爍:「大都督今番用棋,剽悍猛勇,氣勢磅礴。三間低夾,飛下跨斷,似利劍,長驅直入。雖暗藏殺機,卻剛柔不夠相濟。想來心中,必有芥蒂之事。」
「哦?」周瑜不怒反笑,將手中茶盞擱置,眉毛漸漸舒展,「還望先生不吝賜教。」
「不敢。」立先生極為隨意地伸了一個懶腰,將手指在狐毛皮具里藏得更深了,「方丈命我隨大都督出征,無任何言語交付。在下思忖良久,想來方丈念我心直口快,若有用時,必能敘他人不敢言之言,述他人不想語之語。」
「立先生但請直言。」周瑜緩緩坐直了身體,望向對面之人的眼眸中似多了一層敬色。
「大都督天資超逸,悠然塵外;自幼勤於修文習武,雖視功名權勢如敝屣,卻在亂世之中少年成名。如今大都督軍功彪炳,四海聞名,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榮華富貴享之不盡。若說以大都督之現狀,不難推敲,心結只在吳侯。」立先生慵懶地垂下了腦袋,昏黃油燈下看不出他臉上有什麼表情。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道:「大都督受命於吳侯征討襄陽諸郡,若敗,威名有損;若勝……則必死無疑。」
「叮!」
有茶盞掉落於地。
周瑜茫然地望著地上濺出的茶水,想不到以自己的定力,居然會聞言而亂。
他沉默地望著眼前面無表情的文士,兩人目光碰撞,誰都沒有閃避開。
「鐘鳴鼎食,金階玉堂,本是過眼雲煙。大都督落拓無羈、超逸脫俗,何必自掘墳墓?」立先生愁苦地嘆了一口長氣,似是無限悲傷,「以大都督之智,本無在下今日多嘴之言。只是以古為鏡,多少功高震主者,下場凄涼。大都督不為自己考慮,也需為帳下將士謀出路才是。」
周瑜神情恍惚,思起隨自己征戰沙場多年的親愛部署,若有一日,吳侯欲平靖宇內,肅清竇疑,自己一系一派的將領,都將血濺五步,人頭不保。
掌權者對軍隊的清理向來都是狠辣殘酷,決無半點情面。
內室里闃無人聲。
立先生見周瑜神情不定,當下輕笑道:「在下胡言亂語,大都督不必介懷。」
周瑜心思何等細膩,自覺失態,順應道:「本是你我二人閑來無事的碎語,立先生不必多慮。」
立先生欣慰一笑,看著棋局自己全面落於下風,意興闌珊道:「今日狀態不好,輸給大都督也不丟人。只是在下聽聞吳侯欲稱帝,不知大都督可曾知曉?」
周瑜慢吞吞地收拾棋子,會心一笑:「帝業未成,何來稱帝一說?漢室尤在,吳侯又豈是不明大義之人?防民之口,甚於防川的道理,想必吳侯定然明白的。」
「明白是一回事,可做不做又是一回事。」立先生目光灼灼,望著燈具里漸漸枯竭的油燈,低聲道,「佛家有言,雁過長空,影沉寒水,雁無遺蹤之意,水無沉影之心,得禪否?吳侯正當壯志之年,得大都督這等天賜神帥,兼無數江東子民擁戴,霸業扶搖直上九萬里,若無奪取天下之心,天下誰人能信?」
「即使吳侯有問鼎天下之志,但說稱帝,也不當此時。」周瑜看似不經意地抿茶而笑,握杯的手指卻漸漸用力。
「兵家講究天時、地利、人和。可人心豈受諸般限制?依某之見,吳侯奢盼九龍寶座,卻只為一女子。」立先生懶洋洋地閉上眼瞼,嘆氣道,「大都督實屬不易,運籌帷幄、統兵作戰已是殫精竭慮,卻仍需防君上猜忌;君上兩侍,諂媚小人,不絕於耳。加之曲念薇這等足以誤國殃民的妖媚女子,內憂外患,令人心酸。」
周瑜強忍心神,腦海中閃過諸多刻骨記憶——大哥孫策臨終前的叮囑、無數死去親朋故友的音容笑貌、血海屍山中袍澤不斷消逝的人影,吳侯孫權年幼時無助不知所措的眼神……
「立先生不必多言,我選擇,相信吳侯。」良久,周瑜緩緩睜開雙目,眼光堅定,「本都督累了,立先生請自便吧。」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立先生起身告辭,走出房門那一刻,他靜靜道,「若無閑事心頭掛,便是人間好時節。大都督請珍重。」
望著立先生羸弱的背影漸行漸遠,周瑜幽幽地嘆了一口長氣。
他負手推開窗門,舉目望月,聲音竟已沙啞:「皇天后土,永鑒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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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十八年,五月二十八日,江東大都督周瑜親率東吳大軍,與劉軍對決於江夏。
首戰,東吳即勝。占著水軍強勢,戰船優越,滅劉軍戰船百艘,殺敵千餘。登豹澥、魯湖港口,大軍不作修整,直衝江夏主城而來。
卻說江夏守將乃劉軍老將黃忠黃漢升,此人武藝高強,老當益壯,每嘗必先登陷陣,勇毅冠絕三軍。
東吳興兵來犯,早有細作前來相報。
黃忠勇猛過人,卻並非魯莽武夫。
初戰失利,黃忠點將升帳,問諸將曰:「東吳勢大,又有周瑜統兵。各位有何退敵良策?」
話畢,一身材高大、黑面虯髯的關西大漢越眾而出,抱拳道:「老將軍,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東吳賊子,冒然違背同盟之誼,我等皆忠勇之輩,與其廝殺便是。某周倉願為先鋒!」
隨後,眾將多有附和。
黃忠遍覽在堂諸人,竟無一人可參議。心下黯然,忙命斥候快馬通報襄陽諸葛,獨自思忖戰事。
五月二十九日,黃忠親率八千弓弩手伏於江邊,見東吳戰船傍岸,亂箭俱發。黃忠射術精湛,雖年近七旬,仍能兩臂開弓,箭矢一出,堪稱百發百中。其治兵有道,帳下弓弩兵皆是一等一的好手。
東吳士兵甫一登岸,便遭雷霆一擊。須臾之間,即傷亡慘重。
周瑜當機立斷,下命鳴金收兵。
翌日,瑜令諸軍不可輕動,只伏少許精壯士兵於船中來往誘敵;一連二日,船數十次傍岸。劉軍只顧放箭,箭已放盡。周瑜蓋世神將,怎能放過這等良機。令旗所到,數十輕便戰船長風破浪,順風齊射。後方戰艦跟上,萬箭怒射,迎頭痛擊,岸上劉兵死傷無數。
周瑜見事成,命太史慈率三千死士先鋒開路,登岸殺敵,隨後中軍兵分兩路,陸遜、甘寧各領精兵包抄劉軍,致黃忠大敗。
黃忠不敢戀戰,棄了營寨,連夜奔回江夏主城堅守不出。
周倉亂軍中撿回一條性命,身中數刀,好在皆不致命。
黃忠親見東吳兵強,方知周瑜之能,誠非浪得虛名。
正搖頭哀嘆之際,斥候堂下急聲稟報:「老將軍,幸不辱命,得諸葛軍師錦囊妙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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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沒寫了,手生的很,咳咳,打出來的都是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