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給神打工

郝仁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不動如鍾地坐在椅子上，雙手放在膝蓋位置，表情特別肅穆——他意識到自己正在面對一種超出人類理解的情況，如果還想順利享受接下來的人生，最明智的選擇就是收斂起平日里懶散和弔兒郎當的作風，認真聽眼前那個自稱為神的女人講話。

「親身經歷創世紀的感覺怎麼樣？」渡鴉12345眼角帶笑看了郝仁一眼。

郝仁觀察著渡鴉12345的表情，確認這個女人確實很好說話，這才訕訕地咧咧嘴：「我要問你一聲這個是不是幻覺……你會不會順手弄死我？」

「不會，因為很多人都問過你這個問題，我一點都不驚訝，」渡鴉12345聳聳肩，「我會帶你繼續見識更多東西，直到你完全搞明白並相信我告訴你的事情，但不是現在。現在你只需要暫且把我說的話當真就行，然後咱們談談工作的事兒。」

郝仁舉手示意對方停一下，因為他需要時間來梳理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以為自己經歷的離奇事件只不過是地球上的事兒，但眼前這個女人竟然自稱她來自……另一個世界？不是地球，不是外星球，不是外星系，是另一個宇宙！她自稱自己來自一個統治多元宇宙的帝國，而且在一個叫時空管理局的單位上班，專門負責管理本宇宙秩序，現在這位自稱為神的女人說她需要找個代理人來處理地球上一畝三分地的瑣事，於是她找上了郝仁……

從頭至尾的事情就是這樣了，語言上沒什麼不好理解的，就是比較挑戰三觀。

郝仁偷眼看著渡鴉12345，後者顯然有所覺察，不過並未對此有什麼表示。於是趁著這個機會，郝仁開始把眼前的銀髮女子跟他印象中的神啊仙啊的形象對比一下，比如在對方背後加個翅膀或者在腦袋後面加個光圈什麼的……不過折騰了一會就放棄了，他知道這只是浪費時間：從認識那隻怕貓的狼人那一刻起，他就應該把地球上的各種傳說扔下水道里才對。

「真有其他宇宙啊？」郝仁期期艾艾地看著渡鴉12345，「我在書里看見過，平行宇宙什麼的，是這個理論吧？」

「比那個複雜多了，真正的宏世界結構比人類想象的要複雜得多，」渡鴉12345撇撇嘴，似乎懶得解釋這個問題，「你暫時也接觸不到其他世界的東西，那是評上正式工或者有特殊任務之後的事。你現在最主要的是搞好自己手頭的一畝三分地……」

「為什麼是我？」郝仁忍不住打斷對方，他覺得自己要爭取點主動權才行，哪怕打不過對方也要試著說話硬氣點，「你這沒徵求我同意吧？」

「哦對，我忘掉這茬了，」渡鴉12345頓時一拍腦門，這讓郝仁忍不住流下一滴冷汗，「工作自願原則，確實有這麼個自願原則……我一直假設你都同意了呢。這麼說你不願意？」

郝仁愣了愣，沒想到對方的條件還挺寬鬆，這般好說話可跟他假設中的神秘勢力不一樣：他還以為拒絕合作就會被殺人滅口呢。不過在渡鴉12345開出這個寬鬆條件之後他反而猶豫起來：自己應該怎麼辦？真的拒絕？總感覺有點可惜……好像自己這新奇生活還未開始就要胎死腹中似的。

「如果我不同意會怎樣？」

「你會被洗掉這兩天的記憶，那隻狼人我也會負責帶走，放心，不會傷害到你或者那隻狼人，只是你從此和這些不該接觸的東西再無瓜葛罷了。普通人有普通人的生活，以常人之身接觸非常之事，古往今來都死的很慘，」渡鴉12345雲淡風輕地解釋著，「我會找其他代理人，反正地球人很多，實在不行我還可以從上頭申請派個實習生當助理嘛。」

郝仁感覺自己心裡一緊，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瀰漫上來，隨後他搖搖頭：「那如果我答應呢？你到底想讓我做什麼？先說好違背道德的事兒我不幹啊，我是個好人來著。」

渡鴉12345嘴角微翹起來：「別這麼緊張，你是替神族打工，在別的神系裡這個位置甚至被稱作『聖子』或者『代行者』，只不過我們制度特殊所以不這麼叫罷了，這你還擔心什麼？又不會讓你幹壞事。你的任務主要有兩個：第一，接待一些房客，跟你以前做的一樣，只不過這些房客都會有些特殊，他們需要幫助，需要個安身立命的地方，需要有人接引——你要接待照顧他們，好讓他們不至於禍禍人類世界。第二，幫我處理其他工作。」

郝仁：「……」他本能覺得第二件事才是重點！

「你說的房客就是莉莉那樣的吧？」郝仁試圖了解更多東西，雖然這不能讓他獲得主動，但至少也防止被坑一把，「『異類』？我能問一下這麼做的原因不？僅僅因為不想讓他們破壞人類世界？」

「其實原因很複雜，」渡鴉12345很有耐心，「任意一個文明，除非遭遇了什麼滅頂之災或者遇上其他嚴重情況需要神明親自動手幫忙，否則它們都有不受干擾自然進化的權力，我知道你們人類的神話傳說，但真正的神跟你們那些傳說不太一樣——我們創造世界，管理世界，也會毀滅世界，但以上都有嚴格的規章制度，誰也不能隨意干擾和破壞凡人的活動。在我們還沒有改行當神族的時候在這方面犯過不少錯誤，所以現在這是個很嚴肅的問題。你的世界也一樣：人類文明應該在沒有外力干擾的情況下自然演化，你們自己發展中遇上一些波折是沒問題的，但如果是第三方勢力試圖用人為方式扭曲人類的演化過程，我就有義務幫你們擋下來。至於你的任務……就是把『餘波』料理乾淨。」

郝仁艱難地理解著渡鴉12345的話語，似乎隱隱約約抓到了什麼東西：「你說有個什麼……『第三方勢力』試圖干擾人類進程？！莉莉……還有今後我要接待的房客都跟這個干擾有關？」

「不用想太多，那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最大一波衝擊已經被我搞定，你們人類現在很安全，只要不作死就能一直活到死，」渡鴉12345看著郝仁的眼睛，「至於你要接待的房客……確實跟某次大事件有關，但這對你而言還算是機密，別問太多了。怎麼樣，願意干這個么？雖然只是幫時空管理局搞搞掃尾工作什麼的，但說實話這在很多世界都是個讓人羨慕的活計吶，多少算個企事業單位編外臨時工待遇……」

郝仁：「……你這麼一說我反而不敢答應了好么！」

渡鴉12345仰天打個哈哈，渾不在意。

郝仁低下頭去，努力思索著這個可能會改變他一生命運的問題。

他仍然不敢完全相信眼前這個女人，也無法理解所謂多元宇宙、神明、宏世界之類到底是怎樣的東西，就如渡鴉12345說的那樣，目前階段他只能假設一切都為真，然後思考自己該怎麼做。

如果此刻點頭，他將走上一條跟以往截然不同的道路，用渡鴉12345的說法就是「給神打工」，不論那個銀髮女子說的是真是假，不論這其中是不是有陷阱，也不論未來是坦途還是絕境，郝仁都將面臨一個全新的、無法想象的人生。他的命運會改變，無論好壞。

如果此刻搖頭，他也只不過失去兩天的記憶，忘記一些本來就不該普通人接觸的東西，然後回去老老實實當自己的小房東，或者找個正經工作跟其他人一樣混日子，找個不那麼相愛但湊合可以過一輩子的老婆，此生到死就這樣。

不用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