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回門債(二)

第六章 回門債(二)

聽到童三炮說那東西還在外面,幾人瞬間緊張的不敢作聲。

那娃的父親想起自己幾個小娃都因為這東西而喪命,此刻卻仍陰魂不散躲在門外,氣得一跺腳,從牆角拿出一把鋤頭,叫道:媽拉個巴子滴,太欺負人,老子跟你拼嘍。說完一個箭步就要跨出門去。

童三炮一把拉住他說:莫要衝動,我會留在這裡,你們呆在原地,不要動那碗水,傍晚時分娃把水喝了就沒事。聽了童三炮的話,大家這才稍微寬下心來。

一日無話,眼看就要到傍晚,家中日常外出遊散的雞鴨開始「格格個」地漸漸回到雞籠。

眾人開始慢慢放鬆下了心情,覺得這童三炮果然有點本事。就在此時,門外卻傳來了敲門聲,那聲音叫道:賈郎中,開門,開門。原來是有人在找娃的郎中親戚。

童三炮剛想示意郎中不要開門,沒想到大門卻被一醉鬼一腳給踹開。

那醉鬼帶著渾身酒氣,晃晃悠悠進來道:天還沒夜起來,關門做什麼。然後又嬉笑地說:中午劉二狗討媳婦,多......喝了幾杯,高興!我還乘亂摸了下新娘子屁股,嘖嘖......。

然後醉鬼又說:口渴了,討......杯水喝。

剛說完這句話,也不等人阻止,瞧見祭台上那碗清水,也不待人答應,咕咚幾口給喝了下去。

那碗水剛被喝完,門口突地一下吹來一股涼風,呼呼地直衝那小娃飄去。原本已昏迷的小娃此刻被涼風一吹,一個激靈,猛地跳將起來,一把過去將那醉漢撲倒在地,張口就朝那醉漢眼珠子咬去。

童三炮大叫一聲「不好!」,衝過去左手一把拎起那小娃,口中念咒,右手在空中畫了幾筆,爾後在他胸口猛拍三掌,那小娃頓時又暈了過去。

那醉漢一不留神,被小娃撲弄了一下,甚覺得臉面無光。從地上爬起來,粹了一口痰,罵道:喝你口水,至於嘛,真是踩到了屎!說完歪歪斜斜地出門走了。

童三炮搖搖頭,對夫婦倆說:因果報應,世事輪迴本是普通道理,我本欲解救你們於苦海,可惜千算萬算總不如天算,小道修行有限,無法逆勢而為,就此罷了吧。說完噴出一口鮮血,拿起那把劍,也不要禮金,乘著暮色搖晃著遠去了。

童三炮走後,那娃過了幾天又開始說起胡話來,不出半個月,果然又同前兩個小娃一樣,一命嗚呼了。

吳叔公聽完婦人的述說,吩咐大熊扯下婦人的兩根頭髮,同樣放在一盆清水上,撒上點粉末,吳叔公盯著水看了半響,嘆了口氣說,這都是你們前世造的孽,現在人家來討回門債了。

那婦人怔了一下,忙問,啥叫回門債啊?

吳叔公說,前世欠下冤孽,要你們今世償還,這就叫回門債。

那婦人說,煩請大師幫忙看看我們前世到底作了啥孽。

吳叔公搖搖頭說,從剛剛你的髮絲斷來,這冤孽可大了去。然後把前因後果緩緩道來。

原來這婦人丈夫前世是個潦倒的書生,家裡窮得叮噹響,每天抱幾本破爛典籍在小橋邊吟誦。

一日在小橋邊看書時,遇上一獵人,那獵人腰間捆著一隻受傷的野兔。

那書生看到野兔眼中飽含淚水,於心不忍,把全身的銀錢都給了獵人,買下了這隻兔子,抱回家給它養傷。

說也奇怪,自從兔子回家后,書生家裡的米缸似乎怎麼吃都吃不完,水缸里的水無需再挑,一直都保持在一個水平面上。

書生生活開始好轉,也有了些余錢多買一些書,腹中筆墨也漸漸豐富,參加考試,果然中了個秀才。書生回到家正高興,卻看見家中兔子不見了,多出個女子,這女子卻是個啞巴,但長相標緻,勤快地為書生收拾著家。

書生大嘆自此開始走上好運,於是把這女子留在家中,直到後來,娶了啞巴女作老婆。書生在啞巴女的伺候下,專心讀書,竟考取了舉人。

中榜之後,書生卻被一知府之女看上,意欲招之為婿。那書生本是窮困慣了的人,富貴在前,豈有不心動之理?但此時啞女已懷有身孕,書生既想圖那富貴,卻也有點捨不得啞女。內心矛盾之餘,只好找到一酒館喝酒解愁。

未料當晚傾盆大雨,書生家中房子破爛,必然要漏水,當下務必儘早趕回去維修才能保證不塌。但那書生也算心硬,借著酒勁,咬了咬呀,硬是在酒館坐到了天亮。

翌日,書生一回到家,發現家中房子已塌,啞女在角落裡凍得瑟瑟發抖,地下卻流著一灘血,肚裡小孩已然流產。

書生借題發揮,把啞女臭罵了一頓,然後把她趕走了。啞女在離開的途中碰到了那知府的家丁,家丁回去報告知府之女,這女子也算是心狠手辣,派人半途中截了啞女,綁到麻袋裡放上石頭,沉深潭了。

後來書生和知府之女結了婚,但沒過兩年,兩人都暴病而死。

吳叔公告訴那婦人,這啞女不是別的,是那野兔咧。

那婦人說,前世已然短命,為何今世還要來捉弄我們。

吳叔公說:這野兔原本通靈,來世間報恩,你們前世作下這等孽事,讓她受盡人間丟夫喪子亡命之苦,你們短命也是應當。她這口怨氣還在,這是要一次次讓你們承受失子之痛,還清這回門債。

那婦人「噗通」一下跪了下來,連連磕頭,說請大師化去這段冤孽,自當感激不盡。吳叔公沉吟片刻,說,要化解也是可以,卻要聽我的去做。那婦人說:只要能讓她安心離我們而去,我做什麼都願意。

吳叔公告訴她,到十五晚上跟你丈夫一塊來,準備好五塊靈牌,帶好你三個兒子的骨灰,外加一口棺材。

那婦人答應后離去。

到得十五晚上,那夫婦倆果然帶好東西來了。

吳叔公和大熊收拾好傢夥什,頂著碩大的月亮,一行人往河邊走去。走到河邊,吳叔公吩咐大熊擺好祭台,插上香燭、幡旗,朝西北位擺好棺材。

大熊交待那夫婦倆,在三塊靈牌上寫上他們三個兒子的名字。那夫婦按吩咐寫好了。

大熊說:在第四塊靈牌上寫上丈夫的名字。

夫婦倆一聽,嚇傻了,那婦人哭著說:大師,莫不是要我男人去死,這可不行啊!

吳叔公說:叫你寫就寫,死不了。

他們只好顫抖著手在第四塊靈牌上寫上「楊二狗」。

大熊罵道:你爺爺的,誰叫你寫外號,寫真名。

楊二狗哭喪著臉說:小爺,我打小就叫楊二狗,沒第二個稱呼。

吳叔公叫楊二狗老婆躲到後面樟樹下去,並告訴她,等下無論發生什麼,千萬不可露面,否則就要前功盡棄。

那婦人點頭答應,獨自躲到樟樹後面去了。

只見吳叔公拿出桃木劍,對著空中化了個符圈,口中念道:天師在上,弟子受人之託,化解一前世孽緣,過往仙人高抬貴手,助弟子一臂之力。

說完開始念起咒語來。吳叔公咒語越念越快,手中的劍也越舞越駁雜,直看得楊二狗目瞪口呆。

大熊也沒閑著,畫上一道「招魂符」,吐了口吐沫,「啪」一下貼在第五塊靈牌上。

此時,吳叔公劍一停,突地劍尖往第五塊靈牌一指,那道「招魂符」瞬間著起火來。

符火燒出一股黃煙,隨著黃煙環繞,裡面竟然恍恍惚惚出現一隻兔子,那兔子通體雪白,唯獨眼角卻滲出絲絲鮮紅色的血,襯托的整隻兔子無比詭異、凄涼。

那兔子彷彿在黃煙里找不到出路,在裡頭左沖右撞,突然間好像看到了楊二狗,竟然嘴一咧,發出一聲慘叫,沖楊二狗撲來。

楊二狗看得真切,嚇得腳一軟,癱倒在地。但那黃煙依舊,那兔子卻並未真的衝出。

吳叔公念道:大道真大道,歸途千百億,時時供君渡,何以怨留世。念完,又喝一聲:顯!

那黃煙瞬間散去,第五塊靈牌一陣晃動,不知從什麼地方「茲」地一下跳上來一隻真正的白兔,迎著夜分,兀立在了祭台上,在月色的照耀下,更顯全省雪白無暇,那兔子散發的氣息,說不出的陰森、凄慘。

那白兔一個跳躍,張口叼住靈牌,轉身欲走。

大熊手勢極快,又拿出一道黃符,「啪」地一下貼在了白兔身上。

那白兔跳將起來,丟掉靈牌,扭頭就要咬身上那張黃符,奈何總咬卻咬不到,掙扎半響,那兔漸漸無甚力氣,眼睛耷拉著趴在了祭台上,但卻仍死死地瞅著癱軟在地的楊二狗。

吳叔公過去,在祭台周圍用劍畫了道符咒,然後坐在地下又念起咒來。

說也奇怪,那三塊寫著小孩名字的靈牌突然嘈雜起來,聽得真切,原來是幾個小孩的哭聲,哭聲很大,在夜空聽起來格外凄涼。

楊二狗聽到這哭聲,雖然嚇極,但眼睛卻噗呲噗呲掉下淚來,邊哭邊說:我可憐的娃,我可憐的娃,你們莫要哭,爹爹這就來陪你們了。然後掙扎地站起來,眼神迷濛地要去拿那三塊靈牌。

吳叔公咒語停下,喝道:楊二狗,你家在哪裡?

楊二狗一聽,怔了一怔,眼神空洞地竟然自己往棺材里睡了下來。

這時,大熊把貼在兔子身上的符揭掉,那貓竟還乖乖地趴在祭台上,直到大熊拔了幾根兔毛,那兔吃疼不過,才如夢方醒,慘叫一聲跳走了。

大熊又拿出一張黃符,吐口唾沫,把兔毛粘在第五張靈牌上。然後捧起那三張小娃的靈牌,一起放在棺材里,那靈牌還兀自哭鬧不休。

吳叔公對大熊說:把楊二狗從棺材里扶起來,將他貼身衣物脫了。

大熊按吩咐,把楊二狗脫得赤條條的,然後將他的衣物一起包住寫著他名字的第四張靈牌。楊二狗彷彿木頭般,任憑大熊擺布。

大熊將包著楊二狗衣服的第四塊靈牌和三個小孩的骨灰一起放進了棺材里。

吳叔公木劍在空中再畫了一個圈,喝道:走!

那小孩哭聲一下就消失,似乎從未發生一樣。棺材板也在吳叔公木劍的指揮下,合攏了起來。

楊二狗如夢放醒,**著身子,拉著吳叔公手說:我見到我那三小孩了,我坐在屋中央,邊上坐著一個女子,她說她是我婆娘,還狠狠地咬了我一口,罵我怎麼在外面廝混那麼久才回家。然後,我那三個小孩給我們磕頭,叫我們爹、娘,我是不是做夢啊。

吳叔公說,行了,總算化解了一段冤孽,你別管怎麼回事,這棺材在三日內挑個好地方給葬了,過年過節記得多燒紙錢。

楊二狗連忙稱謝,然後喊道:敗家娘們,出來謝恩!

那婆娘扭扭捏捏地從樟樹后出來,楊二狗一看,褲襠全是濕噠噠的,敢情嚇得尿失禁了。

夫妻倆也不顧害臊,跪下來給吳叔公「砰砰」磕了若干響頭。

打這過後,楊二狗日子越過越紅火,成了縣裡數的上的富戶,雖然沒再生育,但卻收養了不少孤兒。

吳叔公的大名開始在附近傳播開來。

主事家的給王小牧講完吳叔公的故事,王小牧心說:這本事,可跟我爺爺也相差無幾了。

話說宋保長帶著一行七八個壯漢,拿著鑼鼓、鑔上山了。王小牧和主事家都被留在了宋木匠家,當著後備接應。

這時,宋木匠兒媳婦出來招呼大家喝熱水,走過王小牧面前,宋木匠兒媳婦卻瞄了王小牧一眼。

王小牧心中一個激靈,恍若這個眼神在哪見過,但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了。再等得一盞茶功夫,宋保長頭上扎著件濕漉漉的衣服,滿身泥巴地回來了,帶去的八個壯漢,這時卻只回來五個,頭上也都扎著濕衣服,渾身泥巴。

宋保長一進門就問:大龜毛三個人回來了嗎?

眾人說:你們去之後只見你們回來,出什麼事了?

宋保長一拍大腿說:親娘哎,這還真是「讓小姨子懷孕,搞出大事了」,他們三個也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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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風水怪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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