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往事
第34章往事
黃芸催馬不動,剛回過身來,謝璧便到了近前。
「璧哥,你欺負我!」黃芸撅著小嘴,一副撒嬌模樣。
行人紛紛看向黃芸,一臉驚愕,隨即快速離開,宛似瞧見了妖魔一般。
其實,令他們震驚且驚駭的是那匹棗紅馬。謝璧隨手一招,便能立止奔馬,可見內功是何等深厚精湛。謝璧心頭一動,自知內力又恢復了一成。
黃芸跳下馬來,兀自撅著小嘴,臉上寫滿不快。
謝璧上前拍了拍那馬的脊背,那棗紅馬一聲嘶鳴,旋即狂馳而去。
「噯,你給我回來!」黃芸跳著腳大叫。
謝璧呵呵一笑:「黃姑娘,改天我賠你一匹更好的馬,現在我們住下吧。」
到得此時,黃芸也無計可施,只得隨著謝璧而去。
很快,他們便找到了一家客棧。這個鎮子雖小,但客棧還是有的。雖是一家破舊且很小的客棧,門前的旗子更是污穢不堪,似乎已有數年沒有洗過,但至少也能住宿打尖。兩人一挑門帘,走了進去。
店面很小,裡面也沒幾個客人。兩人吃過飯,便跟著夥計上了樓,因為謝璧要的是上房,也就是樓上的雅間。說是雅間,也不過就是房子大了一些,有張木床,有幾樣還不算很破舊的傢具。對於這小客棧而言,這的確就是雅間。
謝璧要了兩間上房,緊挨著的兩間房。但剛安頓下來,謝璧剛斟了一碗茶,黃芸便推門走進去。
「怎麼,你睡不著?」謝璧微笑著問。
「是呀。」黃芸說出兩個字,便走到桌前坐下了。
「喝口茶吧。」謝璧給她斟了一碗茶。
黃芸端起茶碗,淺啜了一口,抬眼望著窗外的殘陽,悠悠的吁了口氣,道:「天色快要黑了,我一個人有些害怕,想找璧哥說會兒話,可以嗎?」
「好呀。」謝璧呵呵笑著,但看得出言不由衷。他的眼光一片迷離,像是正思索著什麼。
他當然在想心事了,今夜江源貨棧的老闆馬天行便要到這小鎮上,他的手裡有千年靈芝。有了這千年靈芝,便能治癒黃芸的內傷。治好了黃芸的內傷,他便可以跟她分開,回到師父身邊。暌別數年,他真的挺想念師父的,師恩深重,他無時敢忘;更想念的還是他的小師妹葉紫梅,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小的時候不覺怎樣,辭別師父闖蕩江湖的時候也不覺怎樣,可如今歷盡滄桑,離開越久,思念越深。
「幾年不見,不知見了面,梅兒還記不記得我這師兄?在她心裡,她還是只把我當作師兄嗎?」謝璧想到這裡,臉上自然帶上了溫柔的笑意。
突然間,「吧」的一聲脆響,茶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茶水淌了一地,還冒著熱氣。
謝璧心頭一顫,轉頭看去,只見黃芸兩眼一閉,癱軟在地。他吃了一驚,快步過去俯身一看,伸出手指探了探鼻息,呼吸尚在,查不出有何異樣,想是內傷複發。
謝璧急忙將她抱在床上,運功療傷。過不多時,黃芸長吁了口氣,悠悠醒轉。她看了看謝璧,那一眼甚是疲憊,問:「璧哥,我這是怎麼了?」
「沒事。」謝璧一聲輕嘆,「黃姑娘,你放心,很快我就會把你的內傷治好的。」
「很快?」黃芸習慣性的攏了攏鬢邊的几絲亂髮,皺著眉頭。
「是的,很快。」
「難道你真的會變戲法?」黃芸淡淡的笑著,笑意里流露出几絲狡黠。
「時候不早了,你先休息吧。」謝璧懶散的笑著。
「就睡在這兒?」黃芸似是有些驚訝,但眼神里滿是驚喜且歡愉的味道。
「是的。」謝璧道,「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哦。」黃芸臉上的笑意僵住了,但很快又笑了起來,還是笑得很開心,「可是,我一個人在這裡真的很怕。」
謝璧口唇微動,正要說你也是練過武功的人怕什麼,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他想說些什麼卻覺無從措辭,傻傻一笑:「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你……你不去行嗎?」黃芸幽幽的道。
「有些事我必須去做,你也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謝璧說著便拎起長劍,斜插在背後。
「璧哥,」黃芸眼見謝璧要走,眼珠一轉,急道,「不知為什麼,我的眼皮一直跳個不停,我真的好害怕呀!」
謝璧剛走出幾步,回過身,道:「夜色已深,這裡又是個偏遠的小鎮,不會有事的。」
黃芸神色一黯,道:「若是換做旁人,璧哥可能就不會如此說了。」抿著小嘴,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
謝璧聞聽此言,不由地想起了師妹葉紫梅,嘴角浮起了一抹溫柔的笑意。
「看,不說話了,被我猜中了吧。」黃芸鼓著腮幫,頑皮的眨巴著眼睛。然,她眸中的神色卻令人心痛。
她與謝璧一見鍾情,相識的時日雖短,但她心裡已經烙上了謝璧的影子,揮之不去。儘管謝璧並不愛她,但愛一人並沒有錯。她何嘗不知謝璧深愛著他的師妹葉紫梅,但她又怎能放棄深愛的人?她雖是如此說,盡量偽裝出一種天真的頑皮,但她眸中的失望黯然之色還是逃不過謝璧的眼睛。
因為謝璧不愛她,所以她才會失望黯然。可是,她對謝璧的愛並不比葉紫梅給他的少,甚至更多。
真心愛一個人,並不求回報,你還在這裡,就是我最大的幸福。可是,誰又知道這種單相思會是一種多麼凄涼的愛?愛是火熱的,怎能凄涼?愛怎能不凄涼,獨自一個人默默的愛,又怎能不讓人孤獨?
獨孤也是一種凄涼。
這種凄涼的愛使得孤獨更加孤獨。
古人會說,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可是,有時候你愛的人就在身邊,但兩顆心依然遙遠。最痛的不是距離,而是你並不在意。
所以,如果他已有了心上人,就不要再靠近他,儘快將他忘記,假裝生命里不曾有他。也許這樣會很難受,但還有什麼比沒有結局的愛更難受?
因為,孤獨的愛讓人寂寞,甚至傷痕纍纍。可是,陷入愛河的少女,那些痴情又專一的女子,又如何能輕言放棄?明知飛蛾撲火的結局,還是義無反顧的衝上去。剪不斷,理還亂,愛一個人並不容易,可忘掉一個人更不容易。愛情不是順其自然的隨意而為,而是付出一切的全力以赴。
謝璧看著黃芸的眼睛,心隱隱作痛。他忍不住走過去,輕輕撫摸著她的香肩,柔聲道:「不要怕,我就在你身邊。」
黃芸猛地抬起頭,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神中飛快地浮現出一抹難以掩飾的喜悅,剛要說些什麼,見謝璧又轉過了身,忙道:「璧哥,你能再陪我說會兒話嗎?」
謝璧笑了,他不知所措的時候通常都是習慣性的懶散的笑。顯是黃芸怕他不答應,未待他回答,又道:「璧哥,你唱首歌聽吧?我……我想聽你唱歌。」
無論黃芸說出多麼奇怪的話來,都沒有這一句的匪夷所思。謝璧沒有驚訝,卻是啞然失笑,道:「我不會唱歌。」
「那……那就講個故事吧,我最愛聽故事了。」黃芸不依不饒,抿著小嘴,那狡黠頑皮的樣子是那麼可愛,但這一刻卻令人心酸。
謝璧實在不知該怎樣拒絕,他要出去做的事也是為了她,只要她開心就好。於是,謝璧微微一笑:「好吧,可是你想聽什麼故事呢?」
黃芸微一沉吟,道:「就聽你的故事。」
「我的故事?」謝璧不禁一怔。
「對呀,」黃芸說,「你從哪裡來,你住在哪裡,你遇到過什麼新奇好玩的事,都可以講一講呀。」
謝璧望著她那一臉的璀璨與期待,走過去坐在桌旁,自斟了一碗茶,一飲而盡,道:「那我就講一講我的往事吧。」
黃芸盤腿坐在床上,瞪大了眼睛,做出一副傾耳聽的模樣。
謝璧思索片刻,緩緩說道:「我不知我的父母是誰,是師父將我養大的,我聽說……」
「你是個孤兒?!」黃芸禁不住插口道。
「是的,」謝璧點點頭,吁了一口氣,「我是師父撿來的。聽師父說,他剛見到我時,我灰頭土臉,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但兩眼裡冒著光,死死地盯著人家飯館門口小攤上的滿頭,眼裡都冒著綠光呢。師父見我可憐,便收留了我,教我武功,也教我做人的道理。沒過幾年,師父又領來了一個小妹妹,比我小几歲,扎著兩條馬尾辮。我見到她時,她臉上都是灰,躲在師父身後,偷偷的打量我。」
說到這裡,謝璧稍稍一頓,顯是想起了什麼,臉上浮起了一個溫柔的笑意。此時此刻,他若是轉頭去看黃芸,就會發現她臉上的憂愁傷心之色。
可是,他沒有去看黃芸,因為他正沉浸在往事里。很快,他又說了下去:「沒錯,她就是我的小師妹葉紫梅,她也是個孤兒。沒過幾日,我倆便熟識了,每當我練功的時候,她就來頑皮搗亂,然後就是我追著她滿院子的跑。」
謝璧忽然嘆了口氣,接著說了下去:「不知不覺我們都長大了,我嚮往外面的世界,便辭別師父,辭別師妹,由此開始闖蕩江湖。幾年過去了,我始終忘不了那日離開時小師妹的眼神,當時我不覺得有什麼,現在回想起來……」
「你才知道她喜歡你?」這本是一句很普通的問話,但黃芸的語氣卻是冷然冰寒,就像是結了冰的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