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必定是遇上邪鬼了。
想他入夜之後,選了間破廟暫住一宿,印象中沒多久他就昏昏入睡,必定是此邪鬼下的陣法。
手上沒有武器的柏守初拔下一朵雛菊,想運勁入內,讓菊花變得跟石頭一般堅硬,怎知,渾身的內勁似被掏空,掌心軟綿綿。
他暗叫不好,真是碰上妖了,他一個凡胎肉體怎敵得過,立馬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公子,想往哪裡走!」顏顏飄過來,不僅擋住柏守初的去路,同時施展分身術,數千數百個同樣的臉孔與身材的顏顏將柏守初團團圍住,黏膩的肉軀朝他推擠,企圖扒走他身上的衣物。
柏守初迅速盤腿而坐,雙掌合十,默念護身經文,艷鬼們被推開了,但仍不放棄持續上前。
「我看你能撐到幾時!」被推離數次的艷鬼怒而大吼。
這男人是純陽之軀,更是純凈的童子身,其精力勝過百名普通男子,只要讓他投降臣服,她的美貌將更甚以往。
艷鬼的身形撲天蓋地而來,不給柏守初逃亡的機會,被圍困在中心點的柏守初眼觀鼻,鼻觀心,無視挑動感官的迷香,持續與艷鬼對抗,如此過了三天三夜,他的體力已開始不支,念經的頻率偶有頓落,這一個短短的空檔,就足以讓艷鬼將他的上衣扒掉。
「我估量你再過半個時辰,就只能為我所用。」艷鬼盯著他疲累蒼白的臉龐,哈哈大笑。
柏守初吁喘著氣,體力已到達極限,就在他再也支撐不下,胯間的長物在
迷香的驅動之下嫌約有了反應時,忽然有股熱流自他面上灌注,帶來強大的力道,將包圍成網的艷鬼全數震散。
娘,好痛,她的手真的好痛呀!
杜蒔楓幾乎是痛哭流涕的抓著痛到讓她發抖的手指,在比她們剛進破廟時,看起來還要更面無血色的男人臉上,寫下「阿彌陀佛」四個大字。
她以前聽說,有個陳姓婦人,因為丈夫嗜賭,將家產敗光,她為了勸回夫心,因而割指寫血書,寫了一長篇動人心魄的真情,因而讓丈夫回頭是岸。
這位婦人,根本是神人來著。
她光寫四個字就疼到想哭爹喊娘,更別說才寫了兩個字,忽然發現血不流了,字寫不出來了……
「為什麼寫不出來了?」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問一旁的蘇旻旻。
蘇旻旻觀察了一下,「血液凝結了,你把凝結的地方樞掉,或者我再割大一點。」
「割……大一點?!」杜蒔楓因太驚懼,嗓子都干啞了。
「這救人總不能半途而廢。」對於移動物體已越來越得心應手的蘇旻旻隔空舉起了刀子,「來吧。」
「說得這麼簡單,割得又不是你的血肉……哎呀!」該死的蘇旻旻,竟趁她不注意劃開了她的手指。
「快寫,」蘇旻旻催促,「要不然等等又凝血,還得再疼一次。」
杜蒔楓不敢再耽擱,連忙將「陀佛」兩字寫完。
寫完「阿彌陀佛」四個字,還得在男人口中滴上一滴血才行。
「嗚嗚……」杜蒔楓用力壓著疼痛的手指尖,鮮血緩緩的自傷口流出、凝聚,滴落在男人的雙唇之間。
血才流進他嘴裡,杜蒔楓忽然覺得柏守初體內有股強大的力量激爆開來,嬌小的身子被震飛了出去,彈到土牆上,再狼狽的摔落。
地上的柏守初直挺挺起身,喘著氣,左右張望了一會兒,這時他感覺口中似乎有股鐵鏽味,臉上濕濕黏黏的很難受,抬起手就要抹掉。
「等……」虛弱嗓音傳入他的耳里,「不可以……抹掉……會被……抓走的……」
柏守初循聲望去,瞧見倒在土石推上的杜蒔楓。
他再凝心觀察周園,蹩鬼已無蹤,雛菊園亦消失,他回到原來的破廟了,而廟裡除了他以外,就只有一個躺在地上的少年。
回想少年所言,莫非是他救他脫離艷鬼迷陣?
柏守初快步走過去,一把扶起倒卧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杜蒔楓。
「小兄弟,是你救了我嗎?」
「是……」杜蒔楓手痛、背痛、全身痛,她快暈過去了,「臉上的血……千萬……別抹掉……」說完,她就昏倒了。
柏守初運勁提掌,按上杜蒔楓的心窩……
這胸口觸感怎麼不太對勁?
雖然起伏幅度不大,但掌心下的形狀卻像顆水滴,下方是圓弧形,來到頂端后,逐漸往上變平……
女人?!
他迅速收回掌,丟下杜蒔楓,退後三步擺出對戰姿勢。
「妖孽!」他瞪眼大吼。
原來艷鬼剛才引誘不成,改扮成少年想欺騙他?
「妖你的頭啦!」柏守初雖很快就收掌,但他一開始注入的掌力震動了穴
道,故杜蒔楓人已轉醒,只是疼痛讓她很虛弱。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流了很多血救你的……」哎喲喲,痛死了!
「過來扶我起來。」她一個人沒法爬起來啊。
而且這該死的臭男人,剛剛是不是又摔了她一次?
「你是女人!」一定是剛才的艷鬼!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以為柏守初是在意著男女授受不親,不僅摔了她,還想不管她,杜蒔楓因而發起怒來。
杜蒔楓生長在山野鄉間,自小與鄰居青梅竹馬打打鬧鬧長大,禮教雖然有,但沒城市那般嚴謹,才不會見人都受傷了還不來幫忙扶一把,只知恪守著禮教。
「你是女人!」柏守初重複。
「我是女人,你就要見死不救了嗎?也不想想如果不是我奉獻出寶貴的鮮血,餵了你一口血,還在你臉上寫『阿彌陀佛』,你已經被艷鬼抓走,吸光精力,哪有那個閑工夫在那邊男女授受不親。」要懂得變通啊,老古板!
柏守初蹙緊眉頭。
他不僅在意男女間的分界,更擔心杜蒔楓其實為艷鬼幻化,但看杜蒔楓病懨懨的躺在那,氣若遊絲,又不似為假。
他上前,從火堆里抽出一根樹枝,樹枝上的火光照在杜蒔楓蒼白的小臉上,晃動著陰影,她的手一片血紅,是剛才被震飛到牆壁時,傷口裂得更開,看上去更是驚心動魄了。
她的背同樣也是一片紅,看得出來是受了重傷了。
杜蒔楓見他遲遲不動,面有猶豫,忍不住咬牙吼道:「我與你素昧平生,還不是割了手,碰了你的臉,只為了救你一命,現下你在跟我矜持哪樁啊?換你救我啦,大哥!」
果真是救命恩人,不是艷鬼?
「好吧。」柏守初放下心中疑問,像是下定了決心點頭。
「啥好吧?!」回答哪題的呀?
「救命之恩,無以回報,既然碰了姑娘的身體,在下必定負責到底。」
姑娘家的胸口都摸了,還摸了個結結實實,若不負責任,害姑娘無法嫁得如意郎君,就是他的罪過了。
「啥?」負責啥?
他碰了她的身體?
不就是扶一把而已,這也要以身相許?
在昏迷中被摸了胸的杜蒔楓渾然不知他現在是在唱哪出大戲。
「你我今日今時,以天地為證,許下婚約,在下必不負姑娘。」
「啥?」她要暈了呀。
無端端多出個未婚夫,還是個素昧平生的老古板,這婚姻大事是這般草率的嗎?
雖說她未與任何人訂下婚約,但她未來早就有規劃,待蘇旻旻報仇完畢,她將會隻身回到小村落,挑個竹馬,生十二個孩子,在一塊貧地上奉獻出勞力,平凡普通的過完這一生。
可她的規劃怎會突然出了岔,憑空掉出個未婚夫啦?
況且她連他是啥樣的來路都不清楚,只知道他差點就被艷鬼勾了魂了。
「姑娘,」柏守初手臂繞過她頸下,輕而易舉的就將她身子扶正,「既然咱們已有婚約,便可放心替姑娘診治了。」他臉上的神情嚴肅極了。
啥婚約啊?
她可沒答應啊!
可當他將她扶起,背上的疼痛更是加劇,她吐氣多,吸氣少,更別說是講話了。
「失禮了。」柏守初將她靠在胸口,拉掉杜蒔楓腰間的帶子,小心翼翼的卸去她身上的男子罩衫,觀察她的背有不少石塊造成的割傷,撞擊亦造成了內傷,他掌心撫上傷處,有著不尋常的熱度,若置之不理,明日必瘀青一片。
姑娘家沒習過武,身軀又是吃不飽般的纖瘦,柏守初不曉得她是為什麼會受到強力的衝擊,但必定與他有關,她救了他一命,又因他而受傷,這名女子的一切,他勢必全權擔下了。
雖說杜蒔楓不以為扶個身、拉個手有啥好避之如蛇蠍的,但靠在男人胸懷,可是大姑娘頭一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