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96章

四天後,我穿著輕衫,匆忙遮住容顏,來到甯涵住處。洋樓下,停著不少轎車,人頭攢動,都述說著喜氣。我偷偷來到一角,拉住個老人,道:「今天誰結婚。」老人呵呵大笑,道:「甯家姑娘和許家小伙啊,二家可是世交呢,要不討杯喜酒喝。」我點點頭,道:「會的。」隨後扯了扯衣衫,遮住容顏,往裡面闖去。

突然一個人拉住我,小聲道:「跟我來。」我趕緊轉身,同紫星穿過人群,來到一旁角落,輾轉幾個角落,來到後院。曾沒人注意,翻過牆壁,來到二棟樓之間的巷子。抬頭一看,二樓的窗戶內,傳來吵雜的聲音,貌似勸解的話。紫星吹了下口哨,樓上突然傳來甯涵的聲音:「都出去吧,我聽你們的,化妝。」很快,樓上的喧鬧聲不見了。一道繩索從窗口落下來,上面擰著結頭。紫星把我托著,很快爬了上去。進去一看,裡面一團喜氣,滿地彩條。甯涵真凝視著我,我走過去,抱著她,道:「我來了,但不光明正大。」

甯涵搖搖頭,低聲道:「不要去,他們會打你的。」我點點頭,道:「那跟我走?」甯涵笑著點點頭,我趕緊從窗外爬下。甯涵小心翼翼,從上面下來,我和紫星連忙接住。紫星率先翻過牆頭,道:「沒人,快點。」我扶甯涵上去后,也從牆頭跳下來。突然,一個廚工從旁邊經過,看到我們,疑惑道:「小姐,你這是。」陡然緩過神來,驚呼道:「新,新娘跑了,快快。」甯涵大吃一驚,拉著我道:「快走,被發現了。」我拉著甯涵,擇路而逃,紫星斷後。

繞過後院,來到條小道,回頭望去,身後不少人提著木棍追來,還有駕著摩托車過來。我們挑著側路,一路狂奔,甯涵腳步小,眼看就要追上來了。她猛地掙脫開來,道:「你走吧,我愛你。」我咬咬牙,還是拉著她往前走。遠處的大道,黃康正站在摩托車旁,朝我們揮手,卻也跑不到了。二個漢子,提著木棍追了上來。一個人朝我身上掄去,我閃在一旁,倒在地上。「碰」的一聲,一個軟綿綿身子倒在我懷裡,漢子的木棍,卻被甯涵擋住了。我抱著她,唬的魂飛魄散,道:「甯涵。」漢子見了這一幕,也突然愣住了。紫星勃然大怒,大吼一聲,搶過漢子手中木棍,朝來人衝去,喊道:「你們先走,我攔著。」

見紫星擋住,我背著甯涵,急忙來到大道,扶著甯涵,上了黃康摩托車。喊道:「紫星,快走。」人群涌動,卻聽不見紫星回話。見有人追來,黃康急忙啟動摩托車,往遠處疾馳。我抱著甯涵,不住的鮮血,從她嘴角流下,滴在我手中,沉聲道:「去醫院。」甯涵握著我手,搖頭輕聲道:「別…別去醫院。我…我不行了。」我雙手顫抖,寒聲道:「去河邊。」黃康把摩托車開的飛快,一路絕塵,把身後的人,遠遠拋開。半個小時后,來到一條安靜的河邊,樹木蕭蕭。我扶著甯涵,來到河邊,僻靜無人,把她放在草地上,替她擦乾嘴角血跡。甯涵虛弱道:「抱,抱著我。」

我抱著她,淚水卻忍不住流了下來。甯涵輕輕抹乾我臉上淚水,笑道:「我們還是在一起了。」我點點頭,哽咽道:「是在一起了。」甯涵笑道:「扶我起來。」我扶她起來,輕摟著她,半響不得言語。甯涵遙望河水,道:「當初你把自己關在靜室,讓我走,我不走,總覺得你一個人好累。你欲言又止,讓我離去,說不該候著我,我也沒走,只是想陪著你。」我淚如雨下,道:「那都是過去事了,我終還是出來了。」甯涵呵呵一笑,道:「你說過,我死後,會每年祭拜我,大哭一場,大笑一場,是真的么?」我點頭道:「真的。」

甯涵微弱一笑,輕唱道:「小蜜蜂,嗡嗡嗡,採花蜜。你要是白花從中飛,掐掐掐死你。」突然脖子一歪,倒在我懷裡,芳華消損。我手腳冰冷,再也動不了。曾今的音容笑貌,在我腦海閃爍,卻急速飛逝:「葉小貓,你個白痴…你再碰我,拳頭,拳頭,打死你…」不知過了多久,黃康跑了過來,道:「大哥,嫂子她…」我心中空蕩,道:「你走。」黃康嘆了口氣,黯然離去了。

我靜靜坐在一旁,夜晚不知不覺,已經到臨。凝視著她蒼白的容顏,輕輕吻了起來。空氣中,似乎傳來她輕微的呼喚:「天憐,天憐。」我神智迷糊,緩緩解開她衣襟,在她身上吻了起來,不知不覺,解下她褲袋。「碰」的一聲,嘴角巨痛,我被人揣在一旁,咬牙望去,只見個身影,站在一旁,於是冷道:「誰!」

人影又一腳,揣在我胸口,氣血翻騰,我正準備撲上去,突然火折一亮,一個冷峻的面容,出現在我面前,卻依稀熟悉,不由驚異連連。來人冷然不動,道:「認出我來沒?」我慘笑一聲,道:「陳…文樹。」陳文樹目光冰冷,道:「如果誰能解救你,那一定是我。」說完把火折扔在甯涵屍體上,很快就引燃了。我大吃一驚,往甯涵身上撲去。卻腳步闌珊,被陳文樹踹在地上,我跪在地上,低沉道:「你何苦為難我。」陳文樹冷哼一聲,道:「笑話。」隨後從身旁拿出瓶汽油,倒在甯涵身上,很快火勢衝天。我安奈不住,又撲了上去。陳文樹幾腳踢過來,我躺在地上,再也動不了。望著甯涵身體,漸漸消融在火焰中,忍不住大笑起來。

凌晨時分,河邊微亮著火把,我把甯涵骨灰收好,埋葬岸邊,插上木牌:「愛人甯涵之墓,葉天憐立。」最終還是忍不住,摸著墓碑發獃。陳文樹抓住我,盯著我眼眸,道:「知道我為啥會出現么?」我搖搖頭,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陳文樹冷笑一聲,道:「有人告訴我,你快要死了,我才趕來。」我輕輕點頭,道:「哦。」

陳文樹見我魂不守舍,一腳把墓碑踹飛,冷道:「知道是誰轉告的么!」我卻沒理他,爬過去,就要撿墓碑。陳文樹把我按住,指著墳墓,道:「是她!」我清醒了不少,望著墳墓,道:「甯涵?」陳文樹點點頭,道:「不久前,她修書給我,預感會滅亡,你也會隨她而去,讓我過來救你。」我良久不語,當初和她談心,曾告訴過她,如果哪天我步入滅亡的軌跡,只有二個人能救我。一個是她,一個是陳文樹。想不到她離去之際,把陳文樹尋了過來。亡妻如此,我何談滅亡。陳文樹見我沉默,擰著我衣領,逼視我,道:「記得我們當初的諾言?」我起身而立,道:「記得。」隨後把墓碑拾起來,插在墳墓前,遙望遠方,道:「愛情已葬,人生不倒!」陳文樹握著我手,道:「當年情!」我沉默會,道:「永恆心!」

夜深,落雨,我在甯涵墳墓前,靜立許久,道:「如果道長還在,會怎麼說。」陳文樹冷道:「此地不宜久留。」我點點頭,輕聲道:「走。」隨後和陳文樹爬上坡,來到岸邊,卻忍不住回頭看了幾眼,狠心轉身。雨夜中,黃康正站在摩托車旁焦急等待。光柱下,地上水花四濺。黃康見我來了,關切道:「大哥?」我示意沒事,道:「回去找紫星。」黃康連忙開啟摩托車,我上車后,對陳文樹道:「在學校門口,聚義軒茶館等我。」陳文樹手指一彈,一把黑傘浮現在夜中,道:「天亮不見你,就不用來了。」我凝視著那把黑傘,當年河堤爺爺,道長身影,清晰閃現在腦海里。不禁目光含淚,不住拍黃康後背,道:「走,走,走。」

摩托車一路疾馳,往甯涵家趕去。停在遠處一看,樓外燈火闌珊,已依稀無人,還有幾輛車,聚在那裡,倍感悲涼。我讓黃康用衣衫遮住容顏,自己也把連忙遮住,讓他把摩托車開過去,見門口有幾個人,神情獃滯,低聲道:「甯涵葬在河邊。」隨後緊踩油門,匆忙而去,來到和紫星約定點。車燈照去,果真見到紫星蹲在雨中,已安全脫身。他見我們來了,趕忙過來,卻已鼻青臉腫,道:「怎麼就你們二個!」我低下頭,沉聲道:「甯涵死了。」紫星默力良久,猛的一掌,拍在後視鏡上,黃康也不敢答話。

我搖頭一笑,低聲道:「她葬在河邊,你去吧。」紫星二話不說,扭頭就往夜中鑽去。我喊住了他,道:「不要動那塊墓碑。」紫星目光冰寒,一腳踹在水坑中,泥水濺了我一身,大步離去。我沉默許久,才對黃康道:「送我回學校。」黃康連忙載我來到校園門口,我下車后,道:「一個月後,你會見到喬夢蝶。以前大哥不是打擊你,是確實如此,她無意見你。機會給你,好好把握吧,全力以赴。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痴情人,平安一生。」黃康良久無言,最終點頭謝了,騎著摩托車而去。

我整理下衣襟,來到聚義軒。此時快到黎明,聚義軒也通宵開放。一番通告后,我來到二樓雅間。陳文樹正端著茶杯,望著窗外,我坐下后,他才開口,語氣依舊那麼冷:「你檔次變高了。茶水滋味不錯,夠我喝半年。」我臉色一黯,道:「你知道,我很隨性的。」陳文樹冷哼一聲,道:「對,富的時候,花天酒地。窮的時候,衣不遮體。你爺爺一生清貧煉志,卻養了個廢材!」我倒了杯茶,道:「你還是那般,看我不順眼。」陳文樹冷盯著我,手指一捏,把茶杯捏個粉碎,朝外喊道:「服務員!」

很快,一個女服務員進來,道:「有什麼需要服務的。」陳文樹盯著我,道:「給他找個女人。」女服務員臉色大變,驚慌道:「我..我們這是正規茶館…」陳文樹語氣一寒,沉聲道:「聽清楚了,給他找個女人!」服務員喃喃道:「我…我去叫經理來,客人先喝茶。」急忙要出去,我喊住她,道:「不用找,開玩笑的。」服務員連連點頭,逃似的走了。我望著陳文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陳文樹起身而立,道:「孺子不可教,不可教,我該走了。」我叫住他,道:「你就忍心走了?」陳文樹冷道:「我不想再看到你。」

我嘆了口氣,道:「既然這樣,你走吧。還記得當年滅魂師么,他在附近。」陳文樹一愣,依舊背對著我,道:「很好,我要除掉他。」說完大步下樓,出了聚義軒,我站在窗邊,道:「怎麼聯絡你。」陳文樹並未理我,撐著雨傘,消失在街邊。我茫然而望,喝了一會茶,也了無心思,匆匆離去,來到學校。穿過校園,來到宿舍,不見戴明,郭耀傑。孫書雲見我回來,連忙追問甯涵的事。我翻出個黑色口罩,戴在臉上,悶聲道:「我妻。」孫書雲喜出望外,拍著我肩膀,道:「那就好,你戴這個幹嘛。」我又翻出件帶帽子的上衣,把頭遮住,只露出雙眼睛,道:「我想安靜點。」孫書雲隱約察覺到點什麼,喜色全無,沉聲道:「你就準備戴一輩子。」我搖搖頭,道:「為甯涵戴的,離開這傷心地,就不戴了。」孫書雲無奈一笑,道:「那你早點走吧。」穿戴完畢,我來到門口,回頭道:「你該知道,我並不想走,她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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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葉天憐提交日期:2011-03-2100:58出了宿舍樓,我來到讀書館七樓,找到老前輩。聽我語氣后,老前輩才得知是我,見我遮的嚴嚴實實,搖頭皺眉道:「以你的心智,也藏匿於此,想必落井之深。」我搖頭輕笑,道:「從此以後,只能我看到別人,他們都看不到我。」前輩伸出蒼老的手,取我臉上口罩,慈祥道:「我幫你取下來吧。」我退了一步,低頭道:「不用了,離開這,我自然會取下來。」前輩和善一笑,道:「『淫』,『亡』二書,你也沒看到,還繼續看么。」我點點頭,道:「伊人已去,『淫』書就不看了,看看『亡』書吧。」前輩道:「那好,晚上看看吧。」

隨後,前輩往一旁去了。我則繼續幹活,整理書籍,猶如幽靈,穿梭在各個書架中。不少同學見我頭戴帽子,臉遮口罩,猶如浮影,不免多打量幾眼。那很遙遠,我觸碰不到他們,他們也碰不到我。只剩我一個,安靜的在裡面走來走去。似乎都很靜謐,但被人打破了,我並不願見到的女人。喬夢蝶抱著書本,不經意經過,卻駐足了,道:「你…你是?」我把書本放進書架,道:「一個人。」她的臉色,我沒去看,只聽到她清淡的聲音:「哦,你還是沒能活著回來。那下個月遊玩,你不會去了吧?」書擺放完畢后,我從她身邊經過,小聲道:「會去,但不是為你。」喬夢蝶眼皮輕眨,道:「哦。」

晚上時刻,讀書館人都走光,就剩我和前輩在那。前輩翻開前面書籍,拿出黑色盒子,翻出「亡場」一書。猶如水紋般的「亡」字,在書面浮動,我輕輕揭開封面。不知不覺,走進一片花海,鶯歌鳥語,花香遍野。甯涵正蹲在花叢下,拿著朵花,低頭玩弄,見我來了,笑望著我。我擇下一朵話,遞給她,道:「我們又見面了。」甯涵眨眼一笑,道:「來追我。」隨後衣裙跳躍,鑽進了花海,不見蹤影。我一愣,起身追去,左沖右闖,卻不見她身影,不由茫然失措。突然聽到一旁,傳來輕笑聲。我撲進叢中,把她抱在地上,不由吻了上去。良久,甯涵推開我,道:「是不是我去哪,你都會追上?」我點點頭,道:「是的。」甯涵起身道:「那好,你來追。」

隨機她又往一旁跑去,不見人影。我追了一程,扒開前面花叢,不由怔在原地。只見甯涵站在前面,前面是無盡深海,卻平靜異常。甯涵望著海面,道:「如果我不小心掉下去,你會追來么?」我點頭道:「會。」甯涵看了我一眼,一躍而下,在水中掙扎,痴然望著我。我駐足觀望,默然望著她。甯涵終於笑了起來,道:「你不會來的,騙子,騙子,哈哈!」逐漸沉了下去,我一躍而下,鑽進水中,把她抱出水面。她緊抱著我,道:「我愛你。」我深深吻了她一下,道:「我也愛你。」甯涵緊抱著我,道:「我們一起走吧。」我凄涼一笑,道:「你不是他。」甯涵痴迷道:「我不是她,為什麼。」我淚如雨下,道:「真正的她,不會讓我跳下來。」甯涵悲哀一笑,垂淚道:「所以,你不會跳下來。對嗎?」我搖搖頭,道:「不對,她不讓我跳,我偏偏要跳!你讓我跳,我偏偏不跳!再見了,惡魔!」甯涵臉色突然扭曲,變的怪異無比,緊緊拽著我,往下沉去。我倍感窒息,拚命推開它,鑽出海面,游到岸上,痴痴望著湖面。惡魔,為何是你,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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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心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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