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他假意不領情,但眼底的笑意卻泄露了他對外孫女的疼寵。「說吧,你有什麼難事要外祖父出面,太過強人所難的外祖父可不幫忙。」
年關將至,已經很少出門的司徒青青特意陪身子已痊癒的外祖母到廟裡還願,齋戒三日為一家子祈福。
三天都住在廟中的禪房,除了被禁足三個月的言知茹外,其他的姑娘都去了,雖然是吃素,但是幾個姊妹都很興奮,因為她們一年當中出門的次數屈指可數。
言知藍年紀最小,拉著堂姊言知蕙到後山放風箏,不意和大理寺卿的劉夫人碰著了,跑得太快的她煞不住腳,迎面撞上大腹便便的劉夫人,劉夫人因重心不穩倒地不起,當下便見紅了。
兩姊妹急得都哭了,慌得手足無措,幸好言知蕙有個叫佩兒的丫鬟及時想到表小姐會醫術,她們讓另一個矮個兒腿短卻跑得最快的丫鬟去報訊。
一向把葯篋帶在身邊的司徒青青刻不容緩,連忙讓豆苗帶上藥篋往後山趕去,她身邊多添了一名丫鬟叫豆香,是言老夫人給的,她也跟在小姐身後,幫著搭把手。
一見到孕婦的狀態,司徒青青不用診脈便可看出這位年歲不小的夫人要早產了,她三十五歲才懷上一胎,這個孩子對她很重要,她寧可不要命也要把孩子生下來,那是她這一生的期盼。
孕婦不好移動,司徒青青只好趕緊讓豆香和佩兒回廟裡向和尚借來席子和被褥,將被褥鋪在草席上充作產房,露天產子。
可是劉夫人原本就胎位不正,有難產的徵兆,她到廟裡上香就是為了求個平安,好順利生產,沒想到還是逃不過一劫。
司徒青青一看事態緊急,二話不說撩起劉夫人的衣裳,朝隆起的肚皮飛快施展九轉連針之術,硬將腳往下的胎兒倒轉一圈,門開,六斤五兩的胖小子滑出。
九轉連針乃是不傳絕技,是指二連下九針,那是很難達到的境界,人的五根手指頭只有四縫,如何夾住九根銀針,而且每一根都要下對穴位,一有偏差便是一條人命,就連當今太醫院的院正最多也只能使出七針而已,十餘年來,沒人敢嘗試,因為風險太大,也沒人有那本事,一次九根銀針齊下,對習醫者而言那只有神才辦得到。
九死一生,劉夫人的命是撿回來的,事後由太醫再診,她才有些后怕,因為太醫說她這一胎根本生不出來,胎死腹中她也活不成,一屍兩命,實在太過覽險了。
她的命可說是司徒青青救回來的,在菩薩的保佑下轉危為安,因此她生下孩子不到三日,便讓人送來不少貴重的答謝禮,連大理寺卿劉大人也親自上門致謝,對著言丞相老淚縱橫。
這個孩子是他盼了許久的香火,年近四十的他膝下無子,為了求個兒子他不知拜過多少神、求了多少的神醫,始終未果,如今能母子平安,他對小姑娘的神乎奇技感激涕零。
這件事不知怎地就傳了出去,司徒青青莫名多了「小神醫」的名號,不少人上門求診,丞相府前一時車水馬龍,萬頭攢頭,看病兼攀上丞相大人這門高枝,一舉兩得。
後來丞相府不堪其擾,於是言丞相另外準備了一間鋪子,不看診的時候就是藥鋪,言老夫人還尋了夥計和掌柜,管管藥材的進貨出貨和防潮,賣的是司徒青青配好的葯,葯的種類並不多,但量多,專治腦熱頭痛和腹瀉,身上長癬也有藥膏抹。
若要看病則等上五日一回,且她只收重症病人,一天最多十個就夠她累了,不肯多看,看完就走人,即便如此,她收到的診金十分驚人,一個月不到收了近萬兩銀子,她還是隨喜,不要求診金要多少,由看診的人來給,誰知來的大多是家境富裕的人家,一出手便是三、五百兩的,多得她都不好意思收。
雖然丞相府前安靜了許多,不過送禮的人卻越來越多,而且指定給小神醫,其中以太子的詹事府送得最殷勤,三天兩頭便差人來走動,隱隱似有為東宮納女之勢。
如果太子真的提起,身為一國之相的言丞相還真不好拒絕,太子是儲君他是臣下,可是讓好不容易歸來的外
孫女為妾,即便對方是太子,他還是不願她委屈,堂堂丞相府所出之女只能當正室,而且必須是元配。
「哎呀!咱們是什麼關係,外祖父還跟我見外,我爹常說外祖父是人上之人,天上神仙來下凡,無所不能,世上沒有什麼事是你不會的,我只要學到你萬分之一就夠受用一生。」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言丞相捻胡笑道:「少奉承了,都多大的人了還一口嬌氣,你外祖父我剛正不阿,不吃這一套。」這孩子長得像女兒,個性卻是南轅北轍,一雙慧黠的眸子骨碌碌的轉動,活似叼花的狐狸送媚。
「外祖父這話可說重了,青青不依,人家對你的景仰真的如旭日東升一直往上,又似江河滔滔不絕,除了我爹以外,外祖父是我第二個敬佩的人,這點我可不騙人。」司徒青青指天發誓。
「諂媚。」言丞相好笑的道。
「可你愛聽。」她上前一步,小手握成拳,輕捶著老人家的肩頭,姿態有模有樣。
「是,外祖父愛聽,你這小嘴都抹了蜜,還不膩死人,難怪你外祖母老笑稱你是她的糖娃。」甜起來不要命,把人哄得開開心心,他這麼多孫子、孫女當中,也只有她和他處得無拘無束,什麼都敢言,把他當親祖父胡蹭亂扯,而不是那個朝堂之中冷麵嚴厲的丞相。
除了這丫頭,府里沒一人不怕他,只要他一板起臉,全噤若寒蟬,唯有她一臉笑呵呵地走上前,遞給他一包松子糖,要他多笑笑,一笑活百年,笑一百次就成了萬年老壽星。
「我也是外祖父的糖娃呀!我們祖孫倆是泡在蜜罐里,整天都要過得如蜜般的甜。」
她做了個收涎的動作,再次逗樂了言丞相。「啐!幸好你是個姑娘,不然進了朝堂準是佞臣。說吧,你找我有什麼事。」看她快憋不住話了。
司徒青青放下手,走到書桌前,一手托腮,看著正在喝湯的外祖父,認真的問道:「我爹又去哪裡挖錢坑了?」
聞言,言丞相忍不住噴出口中的雞湯,還被嗆得咳了一會兒。哪有女兒會這樣說自個兒的父親?!
「幹道士的不去外面賺銀子,還想賴在岳家讓我養不成?他替你攢嫁妝去了。」女婿還真是任重道遠,要養大這麼個古靈精怪的孩子真不容易。
「外祖父,咱們是誰跟誰呀,你還以為我不曉事嗎?爹臨走前讓我拉下衣服讓他瞧瞧後背,他瞧過後臉色異常凝重,一再囑咐我絕對不能讓第二人看見我的背,包括我的丫鬟。」
她小的是年歲而不是腦子,猜到茲事體大,雖然她還不曉得究竟是什麼事。
司徒空空只在丞相府待了幾日,安頓好女兒便匆匆離去,原本他還要把血貂一併帶走,擔心它太顯眼,可是它已經認主不肯走,最後他只好一個人離開。
看她的背……聞言,言丞相沉下臉。「即使是你的父親,不該看的還是不能看,要是再有下回,我一棒子打死他。」
姑娘家的身子如珠似寶,能隨便看嗎?他自己不守禮法還想把女兒帶歪,真該好好跪祠堂反省反省。
「外祖父,和我一起來的那個小男童呢?」司徒青青已經整整三個月沒見到小風了,不知他過得好不好?
「誰呀?」言丞相一時沒反應過來。
「小風。」
聽她一提到那個面帶憤恨的少年,言丞相眉間的摺痕又多了幾條,他不禁回想起女婿臨走前說的話——
「岳父大人,不是小婿危言聳聽,青青背上的鳳眼已開,鳳羽日漸豐艷,我已經壓不住她向外流泄的鳳氣,不讓她住在丞相府,我想不用多久,那些人便會找上她……」
司徒空空這是想借著丞相之威擋住蠢蠢欲動之輩,言丞相當了二十年丞相,這點威儀還有,就連太子也不敢輕易開口,只能迂迴試探,丞相的脾氣硬眾所皆知,只能軟磨,不能硬碰。
「她是天生鳳命?!」言丞相難掩震驚。他的外孫女居然是皇后命?!
「雖然我改了她的鳳格,可是她還是鳳凰真身,誰娶了她,即便不為帝也名列親王,到時恐會一夕爭搶。」誰不想一步登天,若娶個妻子便能名利、權勢到手,誰不會起心動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