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我也知道爹不著調,可是他有些事說得很有道理,他說皇上都還沒死呢,朝臣就急著站隊,實在是沒腦子的行為。」皇權集中在坐在那位置的人,他才是說一不二的主兒。
「急著站隊……」說得沒錯,皇上還健在,身子骨看來也還安泰,能活多久還是未知數,皇子們私下的爭位他做何感想。「岳父還說過什麼?」
司徒青青神秘兮兮的附耳小聲道:「皇上比太子長壽。」
皇上比太子長壽,皇上比太子長壽……一語驚醒夢中人,歐陽溯風愕然看向妻子,太子的寒毒是她解的,當初她就說過太子壽長不過兩載,寒毒已令太子的五臟六腑受到損害,所以他什麼也不必做,更不必偏向某一方,只須把兵練好,皇室的事由皇室自己去解決,他做好分內之事即可。
「青兒,你真是我的賢內助,有你在一旁提醒我,我少走了不少彎路。」妻賢夫禍少。
她一桶冷水潑下去。「別高興得太早,太子不想死,他還是會找上我,逼我帶他到無憂谷找師父調養身子。」
他倒忘了這件事,忽地,他笑得邪氣地一頂。「不如我們早點懷個孩子。」
「你……你怎麼就進來了……」她又羞又氣。
「想你了。」歐陽溯風低笑地動了一下。
「歐陽溯風——」他太可惡了!
他低沉的笑聲帶了抹調戲。「等懷上孩子之後,你就說胎象不穩,要長期卧床休養出不了遠路,懷胎和產後養身要一年多,那時他八成等不及了,早就找上無憂谷求神醫為他大開方便之門。」
「如果他要我寫信呢?」人在絕望時,什麼事都做得出。
歐陽溯風狡猾一笑。「那就寫,至於送不送得到、神醫肯不肯收,就與我們無關,為了孩子我們也慌得很。」
陽奉陰違。
「你說他會信嗎?」司徒青青低低嬌吟。
歐陽溯風猛地一挺腰,低喘著氣道:「專心點,孩子正等著我們讓他來到這個世上呢……」
「去廣濟寺上香?」
還不到一個月,老太君就坐不住了,看小倆口濃情密意的整天膩在一起,唯恐他們的長子意外到來,增加承爵的籌碼,她又想使么蛾子了,一早就使人來傳話。
成親不到月余,求什麼子呀,就算是入門喜也診不出來吧,這個借口太可笑了,任誰聽了都彆扭。
可是侯府里輩分誰大得過老太君了,老侯爺也不管上香這等小事,老太君發話了,小輩們就得聽著,不聽便是不孝,她扯著大旗告上京兆尹,景平侯府上下就沒好果子吃。
沒人有司徒空空那樣的膽量,敢說自己不守規矩,他前腳才離府還沒三日呢,老太君就鬧起來了。
「大嫂,我覺得祖母怪怪的,她好像沖著你來,你小心點。」歐陽倩很喜歡「財大氣粗」的嫂子,十天內她就得到三副價值好幾千兩的頭面。
不能說錢在做人,但銀子真的很好用,性格開朗的歐陽倩有點小勢利,對姑娘家的首飾、寶石自有偏愛。
自從司徒青青送了她一匣子后,她從原本的不冷不熱變得異常熱絡,不時往兄嫂院子跑,還答無不問,知無不答,讓司徒青青在最短的時間摸清侯府每個人的底,以及他們密如蛛網的各家關係,誰和誰有親,誰家掌哪裡的事……
在景平侯夫人的整頓下,內宅看似乾淨,可是仔細一問才知道水還是渾得很,各個院子中居然還有老太君的人,有的是她的陪房,有的是她身邊配出去的丫鬟又回來當管事嬤嬤,有的是婢僕互相婚嫁,賣身契仍捏在她手上……一條線一條線的牽起,老太君的人手還真是不少。
「多謝倩妹妹的提醒,我會留神,老人家能使的招數還不是那幾招,哄著她玩便是。」司徒青青可不是個會
任人宰割的,她銀針帶了,還抹上了葯。
「大嫂,別哄著哄著把自己的命給哄掉了,我娘說祖母狠得很,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歐陽倩原本還有個弟弟,在母親肚裡才六個月大就被祖母弄沒了。
為什麼景平侯的子嗣稀少,絕大部分出自老太君的手筆,她不讓大房枝葉繁密,和她親生子爭位。
景平侯夫人生歐陽溯風時她也搞了鬼,害這個媳婦產後失血差點一命嗚呼,因此景平侯夫人在養好了身子后才死命的盯住她,表面孝敬,實則婆媳較勁數百回,一個景平侯府就能看出人性。
「知道了,我不會掉以輕心。」的確有古怪,得小心提防,老太君不會無緣無故帶孫輩們到城外的廟裡上香。
隔日,一行人一早便出了門。
掀開馬車的車帘子往外看,司徒青青心口一突,歐陽溯風婚假滿了回軍營操練,每三日才回府一次,而歐陽耀風則言要讀書,不能同行,所以陪同而來的只有歐陽倩,以及騎著馬跟在馬車旁邊走的歐陽沐風。
如果,她想的是如果,如果他們三個同時沒了,那麼景平侯府的眾主子該有多傷心,孫子、孫女、孫媳婦一下子去了三人,肯定是全府大亂吧,若是有人在此時趁亂做些圖利自己的事,相信仍沉浸在傷心的眾人不會有所防備,便遂了某些人的心。
馬車很快駛近位在半山腰的廣濟寺,寺廟的腹地相當遼闊,幾乎整座山都歸廣濟寺所有,放眼望去寺廟掩在雲霧中,甚為壯觀。
由於不是什麼節慶,也無人拜祭先人辦道場,往來的香客並不多,三三兩兩拜了主殿便離開,不多作停留。
「還不跟上來,東張西望個什麼勁,一點都不莊重,不是正經的丞相府小姐出身,果然在規矩上天差地別,也不知是哪兒慣出的野性子,沒法安分當良妻。」老太君瞧司徒青青那張狂樣,跟她那個壞爹如出一轍,都不是好的。
老太君並不曉得兒子的死是出自國師的手,否則她會更恨司徒青青,吃了她的心都有。
「祖母說得是,改日我和父親說說,讓他進宮和皇上聊一聊,說府里的老太君不滿意他的指婚,看皇上要不要來跟你道個歉。」我是野呀,所以別怪我說話沒分寸。
聞言,老太君老臉一白,身子還抖了一下。「胡……胡說什麼,皇上豈是你能掛在嘴上議論的!你不想活了也不要害了景平侯府上下。」
「咦!祖母不是那個意思嗎?孫媳婦和夫君的婚事是皇上金口御賜,你說孫媳婦沒規矩豈不是打皇上的臉?埋怨皇上有眼無珠,識人不清,指個糟心貨給你添堵。」她敢點頭嗎?
說皇上你就是個昏君。
「你……你敢頂撞我?!」老太君的胸口一疼,快被這個孽障氣崩了。
司徒青青一雙明澈有神的大眼無辜的眨呀眨的。「孫媳婦心裡有個疑惑,堂堂國師之女你還不中意,不知祖母到底看上哪家的姑娘?夫君不過是小小的景平侯世子,難道祖母想讓他高攀親王女兒,或是尚公主?」
「你……」
沒讓老太君有機會開口,司徒青青又繼續補刀,「哎呀!我忘了耀風堂弟尚未成親,他和宮中的承平公主年歲相當,既然祖母眼界高,那就讓我爹和皇上提一提,保管祖母歡喜得整夜睡不著,大呼我皇萬歲。」
「你敢——」老太君氣得手都發抖了。
「這是件喜事,為什麼祖母還不高興,難道你連公主也瞧不上,想要天上的仙女?那容孫媳婦說句不敬的話,你都作古了也辦不到,孫媳婦可沒天大的本事。」歐陽耀風那貨色配承平公主是一個鍋子一個蓋,佳偶天成。
沒嫁人前的司徒青青也不知道什麼是情、什麼是愛,直到那一天一身華服艷袍的承平公主找上門要她讓夫,她才發現其實歐陽溯風也很不錯,對她好得沒邊又長得好看。
沒人爭、沒人搶不覺得好,一有人爭著要,驟然回眸,原來良緣在那兒呢!把他讓了人著實可惜。
於是她也上心了,慢慢地多了幾許情意,當了夫妻后還能不愛嗎?他就是她以後的天。
「放肆,誰讓你擅作主張了,你……你少向外傳話,府里的事由不得你作主。」老太君氣恨的警告道。
本朝的駙馬只有虛銜,沒有實權,更不能有爵位在身,通常是府內的次子才尚公主,從此與仕途無緣,只能看皇家臉色過活,當個整日無事可做的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