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仙靈廢墟
第九章仙靈廢墟
第九章仙靈廢墟
菩雅笑吟吟地坐在小凳子上,取出果脯來含在嘴裡,目不轉睛地盯著任金龍看,小腳丫一翹一翹的,模樣悠閑自在,楚楚動人。
任金龍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終於忍不住道:「你這丫頭來看我幹什麼?吃你的果脯去!」
菩雅含著果脯輕笑道:「我在想你是個什麼樣的人呀!」
任金龍冷哼一聲,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用不著你來操心!你還是想想你們的太后是個什麼樣的人吧!」
菩雅道:「你好像很恨她是么?」
任金龍怒道:「她殺了我全莊上下七八十口人命,你說我怎能不恨她?」
菩雅道:「雖然你很恨她,但你還是不忍心殺她,是不是?」
任金龍便是一怔,隨即板起臉道:「我愛怎樣就怎樣,要你管么?」
菩雅見他舉止張狂略有醉意,眉眼間依稀還是少年模樣,但目光中卻飽含滄桑,暗道:「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少年」
夜色愈來愈濃,菩雅也漸漸支撐不住,靠在牆上進入夢鄉。雙目緊閉,唇邊微翹,染上了一絲淡淡的笑意,不知她在夢中見到了什麼?
任金龍見她睡得香甜,也不去管她,繼續不停地喝酒。幾罈子男兒烈喝罷,他已經大醉酩酊,站起來扶著桌子就要乘著風雷刺離去。但低頭看看自己赤露的上身,不由啞然失笑。不由想起了白馬淀冬捺缽初見青鵝時的情形。無聲的笑著,搖搖晃晃地朝身後的暗門走去,伸手在牆上那蠟台上扭一下,門便吱呀一聲開了,然後毫不遲疑,立刻鑽了進去。
衣冠冢內靜寂無聲,微弱的光亮中,那件金光閃閃的盔甲顯得異常奪目。任金龍默立了一會兒,沒有發現一點動靜,看來那個黃杉少女真的是攜了寶鏡逃走了。
正要轉身離去,忽然心頭一動,借著酒勁走到那副盔甲前,身體晃了幾晃,這才終於站穩,仔細打量那件盔甲。只見它通體金光閃爍,顯然是用真金打造。金黃色的鳳翅兜鍪與身甲,肩、腹吞兩處鑄成龍頭模樣,下面是金絲織成的膝裙,更顯得這盔甲高貴異常,威風凜凜。
任金龍遲疑了一會兒,撓了撓前胸,忽地頑皮地一笑,伸手將那盔甲摘了下來,然後幾下便穿在了身上。
此時月上中天,庭院內一片寧謐安詳,那些守候的契丹士兵或蹲或倚,皆都陷入昏昏沉睡中。任金龍重新回到屋內,見菩雅依舊靠在牆上熟睡,於是退開房門,悄悄地拋起了風雷刺,抱著小五一躍而上。藍光閃耀之處,那一人一獸已經瞬間去得遠了。
東跨院軒逸園內,韓德讓靜靜地立在月亮門中,抬頭看著那一道藍光暉射遠逝,微微的嘆息一聲,黯然無語。東廂房裡,蕭綽立在窗前,眼見著任金龍飛逝遠去,只覺得腦子轟然作響,面色蒼白,暗道:他終於還是去了!這一去,此生恐怕再也沒有相見的機會了!
任金龍一路急速行駛,腦子裡亂糟糟的茫然一片。他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裡去,要去做什麼。雖然惦記著青鵝,但卻不知道該去哪裡找她。就這樣漫無邊際地一路飛馳,一路萎靡,一個多時辰后,凝目向下瞧去,見自己腳下浪濤翻滾,海浪中一個馬蹄形的小島呈現在視野,原來自己又回到了覺華島上。
心頭一動,便下了風雷刺,木然地看著已經成為一片廢墟的仙靈寺。這時卻見一大群契丹士兵手持彎刀,大呼小叫著沖了過來,瞬間就將他團團圍住。但看清是任金龍后,又全部都灰溜溜地退縮開去。
任金龍冷眼打量一下眼前的這些士兵,朗聲喝道:「出來一個會說話的!」
士兵們面面相覷,都是一臉的幽怨,卻又不敢做聲,心道:這麼大的人了,怎麼就不會說話了?
片刻之後,才走過去一個小頭目模樣的人,戰戰兢兢地對任金龍道:「孝……」
任金龍把眼一瞪,手中的黃金棍掄開,轟的一聲,將那士兵腳下的泥土砸了一個深深的坑洞,悍然道:「我說過,不許叫我這個名字!我叫任金龍!你不知道么?」
那士兵嚇得連連點頭道:「您說得對,您叫任金龍,您叫任金龍。」
任金龍道:「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那士兵道:「是太後派我們駐守在這裡,聽說是要重建仙靈寺。」
任金龍疑惑地道:「重建仙靈寺?她蕭綽怎麼會有這麼好心!」
那士兵道:「太后她老人家的心思,咱們哪懂得?只是那天仙靈寺大戰,她率隊離開之後才這樣囑咐我們的。說是這裡是您曾經待過的地方,所以才要修建的。」
任金龍皺著眉道:「你們領頭的是誰?」
那士兵又道:「我們領隊的是賀魯將軍,今天一大早就去寧遠城索要土石和工匠去了。」
任金龍哼了一聲,道:「契丹這幾年與雖然大宋交戰不休,但也獲利不淺,她蕭綽有錢就讓她花去吧!」
那士兵看著他的臉色,囁嚅著道:「您……您這是來做什麼?」
任金龍茫然道:「我過來隨便走走——對了,」他突然一把抓住了那士兵的肩頭,「你可瞧見青鵝了?」
那士兵被他捏得呲牙咧嘴,低聲道:「什麼青鵝啊……我不知道呀!」
任金龍急道:「便是陳國公主了,你難道不認得么?」
那士兵五官擠在了一起,哀求道:「您快放開我,肩膀要讓您掐斷了……」
任金龍鬆開了手,繼續追問道:「快告訴我,你見到了她沒有?」
「我沒有見到陳國公主!」那士兵竭力地揉著肩膀道,「上次仙靈寺大戰,她搶走了太後手里的鏡子后,就再也沒見她呀!」
任金龍失落地嘆了口氣,抬頭看了看頭上的明月,心中忽然一陣凄涼。那士兵想了一下又道:「跟您說個事……」
任金龍回過頭來,獃獃地道:「你要說什麼?」
那士兵往身後看了看,小聲對任金龍道:「跟您說啊,太後派我們來這裡駐守,重修仙靈寺固然是一件功德之事。但那寺中……」
任金龍注視著他的神情,不解地道:「這寺中怎麼了?」
那士兵道:「自那天你們走後,這仙靈寺廢墟中不時地就冒出一陣的紅光,而且半空中還會響起旱雷之聲。我們這些士兵都是奇怪之極,您說,那廢墟里是不是有什麼鬼怪?」
任金龍心中就是一動,暗想:那日仙靈寺與薩烏一戰,柴榮陛下的人蛹進入了地下便不知去向,莫不是它在地下作祟?當即溫聲道:「你別怕,帶我去看看!」
那士兵急忙點頭,轉身走在了前面。其餘那些士兵見他肯出頭替大家察看,都是喜不自勝,紛紛跟在他後面,兩百名士兵浩浩蕩蕩的簇擁著任金龍進入了仙靈寺廢墟之中。
行不多時,那士兵用手一指:「您看,就在那裡!」
任金龍凝神望去,果然是仙靈寺後堂方位,地下冒起陣陣的紅光,那光霧似煙非煙,時隱時現,顯得頗為奇特。仔細聽去,頭頂之上的半空中竟然有沉悶的雷聲堆積。沉吟了一下,對那士兵道:「你們在這裡守著,我下去看看!」說著拍了拍肩頭上的小五。
小五很是乖巧的一躍而下,跳落到地上。任金龍定了定神,手持大棍,高高躍起,然後頭上腳下,便如青龍入水般鑽進了地里。
眾士兵見他毫不費力地就鑽進了泥土之中,不禁都瞧得呆了。無不暗想:這任金龍年紀雖然不大,卻有如此神通,真是讓人欽羨!
任金龍在地下站定,只見裡面灰濛濛一片,泥土中摻雜著大量的磚瓦碎石,都是仙靈寺被毀時沉寂下來的。他靜靜地佇立了一會兒,全身的骨節開始喀喀作響,血脈加速,眼前也有些晃蕩起來。他深知自己不能在這裡多待,否則必定全身經脈斷裂而死。卻又不甘心就此放棄,只能強自忍著,將手中的大棍探了出去,借著棍子的光亮向前窺視。觀看了一陣,卻不見一點異樣,不禁稍稍有些泄氣。而就在這時,前方忽然湧上一團紅光,泥土石屑輕輕的顫動了幾下。任金龍只聽到自己的體內喀喀聲不斷響起,胸中氣血翻滾,似要吐出血來。但此刻那人蛹就在眼前,當即緊咬牙關,將大棍掄開向前掃去。
蟠龍黃金棍在地下劃出一道耀眼的光輝,隨即沉寂下來。任金龍靜靜喘息一下,發覺胸口已經不像剛才那樣憋悶了,不由微微鬆了口氣。然後又向下沉去。
一直下沉了三十多丈,眼前的紅光也越來越盛,泥土劃過肌膚的震動也越來越清晰,任金龍瞪大了眼睛向前望去,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只見前面三丈多遠處,一個人影在那裡盤旋靜坐,兩手環保正團,雙目緊閉,一團燦爛的紅光從腦後噴涌而出,將身體層層覆蓋。仔細看去,見這人面容清癯,頜下無須,國字形大臉顯得異常威嚴,眉眼間卻略帶幽怨之意。任金龍觀看了一會兒,驀地想到了小龍曾經說過的話,看來這人蛹進入地下是被這地底的豐厚海氣所吸引,人蛹的外殼已經徹底融化,露出了裡面的人形,假以時日,必定會飛出升天,到那時,不知道會是個什麼樣的情形?
這時他腰間的風雷刺卻劇烈的顫抖起來,忽地飛出升起,藍色的錐身光亮愈發濃重,嗡嗡顫抖了幾下后,便朝那人蛹激射過去。任金龍大驚失色,忍不住開口叫道:「風雷刺,回來!」
只見風雷刺僵滯了一下,然後便踅了回來,靜靜地在他頭上懸浮著。任金龍心頭突突亂跳,如果真的傷害到人蛹,自己的罪過可就大了。抬頭再次看去,見那人蛹巋然不動,頭上三尺之處環繞著一團光芒,紅中夾帶著些許的黑色,顯得詭異之極。任金龍看了一陣,胸中的氣血奔騰翻滾,已經到了極限,知道不能再多停留,於是便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