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靜心私語
第十六章靜心私語
第十六章靜心私語
內城靜心殿,趙光義的臨時寢宮之中,元休流著淚注視著緊閉雙目的趙光義,不住地低聲呼喚:「父皇,父皇,你醒醒呀!」
地上幾名御醫面面相覷,面色尷尬,一個年老的御醫說道:「太子爺,陛下現在背上的箭傷複發,加上心有暗疾,不能再收刺激了,您不要叫了,讓他休息一會兒吧!」
元休擦著眼淚道:「你們這幫庸醫,平日里錦衣玉食的供養你們,到了關鍵時刻卻一點用處沒有!我父皇怎地就心有暗疾了?」
一名白鬍子御醫道:「陛下心脈紊亂,陰火太盛,只是心竅淤塞不痛,所以才會昏厥過去。臣等剛才已經給陛下用了葯,先觀察一晚,到了明日再說吧。」
元休面色鐵青,忍不住斥道:「現在城下契丹大軍兵臨城下,這個時候父皇怎能有病?明日他若是醒不過來呢?」
那御醫低聲道:「明日他若還醒不過來,臣再想辦法救治······」
「放你娘的屁!」元休勃然大怒,抓過一隻蠟台來朝那老頭頭上砸去,「明###再想辦法救治?若是耽誤了父皇的病情,我誅你九族!」
那御醫嚇得連連叩頭道:「請太子爺息怒!現在陛下身體虛弱之極,臣等不敢胡亂下藥!還請您明鑒!」
元休稍稍平息了一下怒火,惡聲說道:「今夜你們誰也不許走,都在外面候著!」隨即揮了揮手,心煩意亂地道,「你們都給我滾吧!」
當晚,元休就留在了靜心殿內,依靠在床角,時而昏睡時而清醒,直到東方破曉,現出了一絲魚肚白時,趙光義忽然呀地一聲醒來,圓睜的二目爍爍放光,清清楚楚地吐出了一串話來:「蟠龍黃金棍,鳳翅龍鱗黃金甲······」
元休猛然驚醒,看到趙光義睜開雙眼,立即跪撲上去,急切地道:「父皇,你終於醒了……」
趙光義並不答話,雙眼直直地看著屋頂,神情卻是越來越激動,抓著被子的手急劇地顫抖著,嘴唇噏動個不停,似在呢喃低語。元休問道:「父皇,你感覺怎麼樣?」
良久,趙光義才慢慢的道:「德昌,父皇臨近燈枯,有幾句話要對你說,你要聽好了。」
元休急道:「父皇,您是真龍天子,一定會萬壽無疆的,一定會萬壽無疆的!」
「那些不過都是自欺欺人的鬼話,誰能活到萬壽無疆?那豈不成老妖精了?」趙光義微嘆一聲道,「德昌,如今契丹大軍兵臨城下,危急四伏,我大宋軍隊現在顯然不敵契丹,即便今日解了瀛州之危,卻也不是長久之計。你必須要想辦法讓兩家罷兵,只要彼此相安無事,保我江山社稷太平,我便是死也瞑目了!」
說到此處,他忽然乾咳一下,一口氣擁堵在喉間,臉上頓時憋得一片青黑。元休忙給他撫摩胸口,已然是泣不成聲。趙光義喘息片刻,接著又道:「那個少年到底是什麼來歷,你一定要查清楚!我看他面貌與你二叔年輕人極為相似,莫非是他的遺腹子不成?但看其年紀,卻又明顯不符。難道,他真的是你二叔轉世投胎嗎?」
元休凄然道:「父皇,我不信什麼轉世投胎,那任金龍到底是什麼身世,以後我一定會想辦法察清楚!你放心好了!」
趙光義又道:「這少年法力強大,如果真的能為我大宋所用那是最好。如果不能……元休,你一定要把除去,知道么?」這時他的眼睛徒然放亮,聲音卻是黯啞下來,緊緊握著元休的右手忽地一松,滑落到被上,最後一句話湧出嘴邊,「任金龍,蟠龍黃金棍,鳳翅龍鱗黃金甲……」接著雙目合上,慢慢停止了呼吸。
元休呆了片刻,隨即大聲叫道:「父皇,父皇——」眼淚如決堤的洪水奔流而下,抱起趙光義的屍身拚命搖晃。哭了半晌,再向他的臉上望去,只見他雙目緊閉,嘴唇青紫,哪裡還有半點呼吸?
哭了半晌,他才擦乾了眼淚,對外面高聲喊道:「來人,快來人!」
喊聲剛歇,外面早已聽見動靜的侍衛和御醫立刻走進了屋中。元休懷抱著趙光義頭也不回地道:「把這幾個庸醫拉出去砍了!」
侍衛們就是一呆。那幾個御醫嚇得面無血色,小雞啄米磕頭不止,連聲求饒。元休怒道:「我說話你們沒聽見么?將這幾個自詡神醫的騙子都拉出去砍了!」侍衛們這才回過神來,不由分說,按住幾個御醫拉扯到外面,時間不大,就聽到幾聲慘叫,接著便沒了聲音。一名侍衛走進殿來,躬身跪倒:「稟太子爺,那幾個庸醫已經砍了。」
元休點點頭,疲憊地道:「陛下睡著了,你們不要這事情宣揚出去!現在你快去請元帥過來,我有要事找他!」
那侍衛道了聲是,隨即又道:「太子爺,那個陸青麟怎麼處置?」
元休便是一怔,隨意的揮揮手道:「驚擾聖駕的人,你說該怎麼處置?一同砍了吧!」
那侍衛點頭領命,然後快步出了靜心殿。
此時天剛破曉,熹光漸濃,任金龍與趙猛就在元帥府的配殿之中歇息。趙猛包紮好上后之後,疲憊不堪,倒在床上很快就鼾聲如雷了。任金龍卻毫無睡意,脫了黃金甲,斜靠在床頭,心裏面一片茫然。他惦記著青鵝,更想儘快找到那個黃杉少女,找回渤海藏天鏡。可是卻不又不知道該去哪裡找,直到子夜深沉,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睡到天光放亮,忽地睜開了眼睛,心中毫沒來由地砰砰亂跳,不由坐立起來,怔怔地望著窗外。須臾過後,提著大棍出了門,立在庭院中,昂首望天,靜靜地站立。微風不時襲來,卻是略帶血腥的味道。
靜心殿內,太子元休與大帥李繼宣相對而坐,二人皆是愁眉不展,長吁短嘆。李繼宣嘆息著道:「陛下龍武一生,想不到竟然在瀛洲城內仙逝殯天。此事臣覺得最好先不要張揚,免得動搖軍心,讓耶律休哥有機可乘。」
元休道:「我也是這樣想的,現在只能秘而不宣,你快派人去汴京,速速召集文武群臣來瀛洲。另外再從各地多調集些兵馬,瀛洲之圍必須儘快解決!」
李繼宣卻是面露難色:「太子爺,您有所不知,現在我們兵力不是非常充足,川地青城縣王小波、李順造反,王繼恩帶走了十幾萬人馬,雖然已經滅了叛軍,但卻佔據蜀地不肯回京。另外為了防止西夏的入侵,邊關投入了八萬多兵力。此外各地鎮守城防和汴京的守軍加起來總共還不超過十萬。現在已經是無兵可調了!」
元休道:「各地鎮守城防不還是有十萬么?就調來瀛洲吧!」
李繼宣苦笑道:「太子殿下,如果將這些兵力都調來,各地的城防都將一片空虛,若果再出現一個王小波、李順,我們該如何好是好?」
元休微怒道:「那你說怎麼辦?現在瀛洲之圍該怎麼解決?」
李繼宣忽然說道:「現在河南壽州還有臣的八萬士兵正與蕭達凜對峙,率領這支部隊的是高君保,殿下你可知道?」
元休卻是一呆,喃喃地道:「對啊,我怎麼把他給忘了?若是他能來到瀛洲,必定會解了瀛洲之圍!」
李繼宣笑道:「那高君保力大過人,武藝絕倫,在咱們大宋國中,恐怕再找不出第二個像他這般勇猛的人了。更何況,他還是您的表兄,一定會竭盡全力為大宋效力的!」
元休道:「元帥你趕快修書,派人去叫他來解瀛洲之圍!」
李繼宣卻又晃了晃頭,為難地道:「只是他尚在壽州,不知道那裡與蕭達凜的戰事如何?如果抽不開身過來,我們豈不是白歡喜了一場?」
元休急道:「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啊?」
李繼宣沉思片刻,忽然目光一凝:「太子爺,那任金龍到底什麼來頭?我看他身穿鳳翅龍鱗黃金盔,手拿蟠龍黃金棍,滿身的穿戴好像帝王一般······」說到此處,他便止住了口,不敢再往下說去。
元休道:「任金龍是我無意中結識的一個少年,滿身通天的能為,如果真的能為我大宋所用,當然是最好。不過,他終將一個異數啊!」
李繼宣奇道:「太子為何如此說?」
元休道:「這任金龍身世十分蹊蹺,連我父皇都幾乎將他認錯。李大帥,你不覺得他很像一個人么?」
李繼宣噝地聲倒吸了一口涼氣,仔細思索了片刻,頓時張大了嘴巴:「太子,你是說,這任金龍長得像太祖爺是么?」
元休道:「你覺得他不像么?」
李繼宣駭然道:「你這麼一說,我也才猛然驚醒。怪不得我一直看著他眼熟,原來是太祖爺!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元休道:「父皇說他是太祖爺轉世,你覺得這可信么?」
李繼宣遲疑了一下,慢慢地道:「太子,你怎麼看?」
元休嘆道:「我現在也沒了主意,只怕那任金龍早晚會離我們而去啊!」
李繼宣忽然想起一事,急忙說道:「殿下,剛才我進來之時,見外面綁著那個陸青麟,你是要殺了他么?」
元休怒道:「他忤逆犯上,驚擾聖駕,我當然要斬了他!」
李繼宣道:「這個陸青麟乃是沈重道的侍衛長,如果不只會他一聲,就殺了陸青麟,好像不太妥當吧?另外剛才在城上,他拚死保護任金龍,想必一定是與他相識,如果真的將他殺了,那任金龍一旦問起來,恐怕是不好交待了!」
元休便是一愣,此刻腦子也慢慢平靜了下來,經他這一提醒,也覺得殺陸青麟有些不妥,於是大聲對外面道:「侍衛們,那陸青麟可斬了?」
一名侍衛快步走上殿來,說道:「回太子爺,還未斬首,就等著你發話呢!」
元休道:「先別斬,我和大帥有話問他!」接著便起身趕到了殿外。
只見靜心殿外,陸青麟五花大綁被縛在一隻柱子上,頭髮散落下來,遮住了面頰。低著頭並不做聲。元休與李繼宣走到他面前,默默地注視了一會兒,元休才道:「陸青麟,你為何要救任金龍?」
陸青麟抬起頭來,清亮的眸子里毫無懼色,坦然道:「任金龍法力高強,為人質樸忠義,是我們抵抗契丹的一個重要力量,所以不能殺!」
元休盯著他道:「你可認得任金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