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果糖蜜色,淺水野花
「那天的那個人,是你家裡人安排的嗎?」我淡淡地咬著吸管,原味的珍珠奶茶里卻又變得苦澀起來。
「嗯。」許仙子輕輕地應著,那雙本身就淡漠的雙眸里,沒有一絲情緒。
我啞然地望著許仙子,卻再無後話,一時間兩人的沉默就讓氣氛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蘇韓,戒了嗎?」在我心不在焉的時候,仙子突然跑出來的一句話,卻讓我當場就怔住。
「放心吧,已經戒了的。」我輕輕地回道,拳心卻下意識地攥緊起來。
許仙子微微抬頭,看了我一會兒后,視線卻徑直地落在了我手臂的疤痕上,她不禁皺了皺眉,冷冷地問向我:「你手上?」
我錯愕地看向許仙子,旋即又輕笑起來,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無所謂地說道:「怎麼樣?挺漂亮的吧?不過你說這是野花呢?桃花呢?還是櫻花?」
「野花。」她說。
我牽強地笑了笑,強裝的不在意也讓表情變得不自在起來:「我還是更喜歡櫻花呢!櫻花……」
「蘇韓,不要一直逼自已了。」
我獃獃地望著許仙子,嘴巴張合了許久卻還是說不出,「我很好」的話語。仙子,我一點也不好,一點也不。
就像你說的那樣,讓我不要再逼自已,一直以來我都沒有那麼執著,只是偶爾有些勉強和將就,然後又一個勁地去逼自已。
逼自已去快樂。這是讓人多辛酸、多難的事?
可是仙子你又知不知道,我一點辦法也沒有啊!我不像你,說放就可以徹底放下,我是真的太軟弱啊!
我難過地低下頭,望著原味的珍珠奶茶,突然間有一滴淚濺在了裡面,盪起了一圈的漣漪。
後來,眼淚淌滿了臉頰,伸手覆去,也全是一手的濕潤。
那麼韓,今天你來又是因為什麼事呢?
我啞然地望著坐在椅子上的束,她高挺的鼻樑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那雙掩藏在鏡片下的雙眸彷彿就要將我看穿一般,嚴謹的面容上更容不得一點錯誤。
我不禁苦笑起來,收緊了拳頭緩緩說著,束,我懷疑我男朋友喜歡上其他人了,他或許背叛了我。
束緊緊地皺著眉頭,然後伸手抬了抬眼鏡,冷靜地說著,只是懷疑嗎?懷疑的話也不能說明這件事的確定性,畢竟喜歡這種事他沒親口承認,也只能算是你單方面的猜測。況且你們現在還沒有分手,哪怕從事實來說和你的猜測一樣,也頂多只能算是踏船,他沒拋棄你就不算是背叛。
我不懂,他喜歡上了其他人也不算背叛嗎?而且他如果不是喜歡上了其他人,那又為什麼冷落我這個女朋友,找其他女生……曖昧呢?我複雜地搖著頭,顯然有些接受不了束的言論。
韓,你先冷靜下來,喝點水。束指了指桌子上的水杯,又接著說道,喜歡的話不是單一性的,就像你喜歡吃蘋果也喜歡吃梨子一樣。從你的情況上來講,是在他拋棄你的前提下,又接受了其他人,這才算是對你的背叛。可是他卻沒有,你是他女朋友這件事,是事實。
或許我這麼繞來繞去的你也接受不了,但如果我這樣解釋呢?從三個人的處境上看,他是沒有背叛你的,但對待情感的專一性上來說,可以認為是背叛。束淡淡地敲打著桌面,並沒有急著繼續說下去,反而留給了我消化的時間。
韓,我們不急,喝點水冷靜下來,我們慢慢說。束輕輕地將水杯推近了些,我茫然地望著她,卻還是接過抿了一小口。
見我情緒稍微冷靜了下來,束接著說道,你的猜測本身就沒有去確實,而你又說他冷落你卻和別人在一起,那你有沒有想過,會是你自身的原因呢?再之後你提到曖昧時遲疑了一會,顯然你自已也不確定在他不在的時間,他和別人到底在幹嘛。
不!不可能!好幾次我都看見他們吻在了一起的!而且……而且怎麼會是我的……原因?我突然迷惘起來,就真的不是我的原因嗎?
束,我承認我因為一些事,開始變得敏感和小心翼翼起來,可是這不應該是我太在乎他了,所以才會的正常行為嗎?
聽我這麼說完,束的眉頭立即舒展開來,接著我聽見她平靜地跟我說,兩人吻在一起,那你能保證一定是他主動的嗎?他是你男朋友,除了現在你不確定他對你的真實情感外,你還有什麼不懂他的地方嗎?至於你後來產生的敏感和小心,你有沒有想過這會對他造成困擾?從而有些想要逃避的心理?其實理論上講,這也可以算是你們關係發生變化的原因。
我煩躁地抱著頭,對著束一下子叫了起來,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不相信是這樣的!不可能!不可能的……他一定是背叛我了的!
如果你實在接受不了的話,你也可以適當地在他身上放個小型的竊聽器……
我驚愕地望著束,最後雙手無力地放了下來,我捂著嘴終於抽噎起來,束,我做不到。
做不到真正地去質疑他,而且是用這種卑鄙不堪的手段,儘管我懷疑他,對他有猜測,我也只是在這件事上,懦弱到一個勁地為自已找借口,然後把自已逼得越來越緊。
很喜歡他嗎?嗯,很喜歡他。
那你要去那樣做嗎?束,我還是做不到。
因為不管結果到底是怎樣的,你除了難過外也離不開他是嗎?是的,束。
韓,找個機會好好跟他談談吧,別自已猜測后難過了。束無奈地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便退去了諮詢室。
我恍然地盯著手中的這杯水,連眼淚也忘了擦。
「嗯,不能再逼自已了。」我輕輕地揉了揉濕潤了的眼角,然後在許仙子微微詫異的表情下,慢慢地揚起了嘴角。
只是這一步的邁出,對我對他還有她,都是最艱難的選擇。
其實仙子啊,我最想的還是和你一樣,在日復一日的某一天里,披上一件足夠暖和的外套,然後洒脫地笑著笑著,不帶走任何東西就這樣在人潮里走遠,走去異國他鄉踏遍千山萬水。
只是最後的我慷慨不了,也洒脫不了,我輸給了他的一句再也不原諒你。我想過離開,也許這對我來說,在日後的日子裡會更加難過和孤單,但只要想著曾經相愛的我們不再互相折磨,那麼難過的話也不多缺一點吧?
他說我走了的話,他不會原諒我的。我也想要沒心沒肺地笑著,那是他的事又不干我的事,我走我的就行了管他原不原諒呢!可是仙子,我做不到,顧席有一天寧願把我當成陌生人,也不搭理我一句,我果然沒有徹底想要離開他的心思啊!
真的,太讓人傷心和難過了。
為什麼我們之間,不多不少非要出現個向晴天?偏偏就是她,讓我對顧席僅留的一絲希望,也擊潰到全部破裂了。
「蘇韓,看見你這副樣子,我巴不得你死了算了。」我聽見最後連她,也失望地對我說著。
我把自已逼的太緊,也把我和顧席的情感,硬生生地分裂成了兩個對立面。
進不得,也退不得,儘管我們還在彼此相愛離不開誰,卻也逼得這份情感變質和脫離。
顧席,我又該怎麼辦?
漫無目的地在街頭亂竄時,我卻已經不知不覺地來到了無期門口,看著夜色下彩光明亮的炫眼的無期,我輕輕地勾了勾嘴角,兀自對人生失去了興趣。
渾渾噩噩地度過十年之久,我干過所有叛逆少年該乾的事了,只是為什麼我覺得這十多年來,除了僅有的那幾個人外,對這一切都蒼白到陌生和無力呢?我活著嗎?為什麼除了他們,我記不起我這些年來,到底干過什麼?
蘇韓熙,永遠都不是一個,可以獨自忍受得了孤單的人。過去是,現在是,未來也會是。
抬腳就打算離開的時候,無期門口卻湧出兩抹身影,望去的那一刻,原本就一直在打轉著的淚水,終於頃刻間跑了出來。
望著向晴天費力地扶著顧席,顧席卻沒有一點意識地摟著她,湊在她的耳邊不知道在嘟囔著什麼話。
看著爛醉如泥的顧席被一個嬌弱的身子扶出無期,我突然覺得刺眼起來,什麼時候起,我們的距離變得這麼的遙不可及了?
我難過地抿了抿嘴,並不想走上前,抬腳就要轉身離開,向晴天的聲音卻已經傳了過來:「韓熙?」
我猛然間怔住,又想起了什麼慌忙地就要離開,卻見顧席在聽到名字喊出的那一刻,就飛快地掙開了向晴天的手,下意識地喊著我的名字踉蹌地跑來。
砰!顧席忽然摔倒在地上,他卻沒有一點知覺的樣子,茫然地喊著我掙扎著起身,朝著我的方向繼續跑來。
我哭的越來越凶,在感動之下卻又越來越難過,為什麼你只是在聽到了我的名字,就這樣的奮不顧身?明明你現在還在醉著,分不清情況,你卻還是在聽到我的名字后跑來,不管摔倒幾次也要跑來。
既然你這麼在乎我,又為什麼忍心讓我這麼難過?顧席,你又到底有什麼不可以對我說出口的?
踉蹌跑來的顧席又突然停住,看著哭的厲害的我不知所措地張著手,卻也沒敢輕易地伸手抱住我,他支支吾吾著最後也哭了起來:「蘇……蘇韓你別哭啊,別哭好不好?我難受……」
「顧北席你他媽的混蛋!」我啞著聲音朝他低吼出來,卻已經邁出一步將他緊緊抱住。
「蘇韓別哭,我帶了水果糖,我們吃西瓜味的好不好?這是甜的,吃了就不難受了。」
「蘇韓,我們吃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