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永世長安,英雄與酒
我不知道二十未過懷孕到底是個什麼概念,但我明白這一刻我是真的,想要把他生下來。
聽著顧席胸膛里的心跳聲,似乎最先的那種惶恐不安也開始消失,我清楚地感覺的到,那份情感不用多說也能明白。
若是喜歡,一切都會讓人變得堅強吧?
親愛的阿席,願我們來年也不負由衷。
「安姨安姨,我好餓啊,有沒有吃的啊!」我剛打開門就迫不及待地朝廚房方向喊道,換下鞋走進客廳時才發現蘇智洋正坐沙發上。
「喲,今天很閑啊?」我從容地走到飲水機旁,倒上兩杯水,遞了一杯給他。
「嗯。」他不咸不淡地應著,視線卻似有似無地落在了我的小腹上。
我的心底不禁閃過一絲慌亂,卻又面不改色地調侃起他:「怎麼?最近變得猥瑣了?那也用不著一直盯著我來看吧?」
蘇智洋沒有再說話,但也沒有繼續盯著我的小腹看,他拿起桌子上的一份報紙,架起一副眼鏡便淡淡地看了起來。
見他不再看我,我暗自鬆了一口氣,開始有一句沒一句地跟他閑聊起來,而話題也不過是日常那些繁瑣無趣的小事而已。
沒等多久,安姨便端出一碗雞蛋麵條放在了我的面前,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蘇智洋臉上的表情。
不安感越來越強烈起來,我看了眼蘇智洋,有些不自然地問著杵著不動的安姨:「安姨,你怎麼了?」
「啊!」安姨明顯才反應過來,支支吾吾了半晌才說道,「沒……沒什麼,小……小姐你……你以後……可要好好注意……注意身子了啊!」
我望了望面無表情的蘇智洋,有些心虛訕訕地笑著,心中卻也難免有些害怕和擔憂起來:「說什麼呢安姨,我身子好的很呢!」
「啊啊啊……對……對對對,看……看安姨我……我都給……給老糊塗的……」安姨勉強地沖我笑著,緊攥著圍裙的手越發收緊起來,緊接著安姨的臉上逐漸蒼白起來。
再之後,是三人的沉默。
一個人的惶恐、一個人的緊張,再加一個人的淡然,已然讓我被沉重的氣氛壓得想要飛快脫離,就彷彿要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來。
我越來越慌亂,幾乎就要落荒而逃。
「咳咳……」我急忙抓起旁邊放著的一杯水,飛快地灌了進去,難受地紅著臉望去的時候,卻見安姨的手保持著一個端水的動作,臉上的緊張也變得茫然和無措起來。
我微微皺眉,正打算說些什麼的時候,蘇智洋卻先一步開口說道:「不要吃的太快了,安姨你也先坐下來休息下吧!」
「哦、哦……好。」安姨慌張地坐在了沙發上,看向我的目光竟變得躲閃起來。
我隱隱地發覺到了什麼,連眼前的雞蛋麵條都不敢繼續吃下去,急忙丟下一句「我吃飽了」,就打算跑向二樓去,卻不想才站起身就被蘇智洋給叫住了。
「蘇韓,別急,坐下來我還有些事跟你說。」蘇智洋淡淡地放下手中的報紙,取下黑框眼鏡后又朝愣住的我招了招手。
我不自然地應了一聲,重新坐回來的這一刻,如坐針氈。
餘光瞥向蘇智洋的時候,卻見他從那堆沒動的報紙下,抽出一張B超化驗單,不動聲色地朝我遞了過來。
接過的那瞬間,我能感受到我的臉龐頓時變得蒼白起來。
拿在手裡的這份B超化驗單,赫然是我前幾天得出懷孕了的結果。
「孩子,是誰的?」在耳邊異常吵鬧的嗡嗡聲里,我聽見一道清冷的聲音,冷不丁的竄了進來,充斥在我全身的懦弱因子。
最害怕面對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嗎?單子鎖在了我房間里的抽屜里,除了我和安姨,誰也沒有鑰匙。
「是北席的吧。」沒有一點疑惑的話語,蘇智洋拿出手機說,「我打電話現在就叫他來一趟。」
我恍然驚醒般地奔向蘇智洋,搶過他的手機倏然哭出了聲:「蘇智洋我求求你了,不要……不要把顧席喊來,求你了……蘇智洋……」
要我怎麼忍心,讓我喜歡的少年去承受這些呢?最想要孩子的是我,我束縛了他的自由,又怎能又讓他為難和苦惱呢?
儘管蘇智洋最後答應要這個孩子,我也不想讓他在蘇智洋的質問聲里,失了底氣沒了堅決,他是我的愛人,也理應是我的英雄。
能夠許我一個永世長安的英雄。
我永遠都忘不了,在得知我懷孕后的日子裡,他的寸步不離和低頭忍受我的無理取鬧。他是那麼地小心翼翼地照顧著我,在我生氣罵他時他眉間盪著的幸福和寵溺,是那麼的真實。
顧席,也和我一樣,期待著他的誕生吧?
我們都彼此那麼狠狠地愛過,雖然有些事情還是那麼地不盡人意,但也不枉青春渾噩的一場轟轟烈烈,我們曾招搖過市肆無忌憚,愛到最後又怎能輕言放棄?
我不想讓他的簡單,陷入複雜多樣的循環中,自此多層世間的無奈,再也不是揚言著要守護著我的,愛哭鬼英雄。
英雄說,我有烈酒和故事,你要喝酒聽故事嗎?女孩說,我不喝酒不聽故事,我在瘋一個喜歡著我的愛哭鬼,他說他要成為英雄守護我。
「蘇韓,他知道了嗎?」我聽見蘇智洋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然後輕輕地抱住了我,慢慢地摸著我的頭,像是安撫一隻受驚了的小野貓,一下一下輕柔無比。
停留在頭頂上的,是久違了十多年的溫暖,這一刻我們已然冰釋前嫌,有的只是,一個慈祥又嚴厲的父親,和一個犯了錯的女兒。
我沉重地點了點頭,埋在他的胸膛里哭的不能自已。
「蘇韓,你們不能要這個孩子。」他說。
我頓時啞然,整間充斥著悲傷的屋子裡,只留下細小的哽咽聲和無奈。
「你們還這麼年輕,不應該的。蘇韓,你喜歡北席,北席也喜歡你,可是你想要毀了他嗎?像毀了許城那樣,也把北席給毀了嗎?」
我猛自掙開蘇智洋的懷抱,驚恐地看著無奈的他,最後順著臉頰滑下的滴落,如一記悲傷又無奈的嘆號,沉重而又了無聲息。
毀了顧席嗎?像毀了許城一樣,又一次毀掉深愛自已的少年嗎?
我那麼喜歡他,他是我的英雄,可我又有問過他想要上戰場嗎?會毀掉了他嗎?因為要生下這個孩子……
蘇韓熙,你真要這麼橫行霸道地自私下去嗎?
「蘇韓,你還小,不管生下這個孩子對你來說好不好,可你真的甘心這樣來束縛著兩個人的自由嗎?你們,二十都沒有,是最有力的證明,證明著你們的年輕。」蘇智洋說,「許城的時候,你毀了他的學業前途……現在,你又要毀了北席的前途嗎?他還小,他畢完業會找工作,會有穩定的收入,會有足夠養活你的資本,你們的青春還長,不應該這麼早結束的。」
「蘇韓,我只有你一個女兒,說自私是一定的。我喜歡北席,也放心將你交給他,但前提卻是,他要有工作、有車、有房了才能讓我徹底放心。你提前用孩子束縛他,就不怕在往後拼搏養家的時候,丟了感情變得麻木嗎?」
「我可以養你們兩個,可你不也清楚地明白,北席那孩子是絕對不會接受的。他賺到了錢,所以他自已買了房子不再寄人籬下,那等你生下了孩子,他要養的就是三個人。別說你可以去打工,讓女孩子也幫忙養家,你確定以北席的性子會答應嗎?」
我啞然地望著蘇智洋,也的確在他說出這些話時,就已經開始動搖起來。
他是說真的,可我又的確捨不得。我好不容易拾掇起的勇氣和信心,卻在硬生生的現實面前,才剛布好了陣就已經潰不成軍。
因為喜歡的太深,就越不想他受一點委屈。
「蘇韓,我知道你捨不得想要生下他,北席也捨不得孩子,但他更捨不得你難受,所以也接受了這孩子。可是蘇韓,你能不能多為北席想想,他的為難、無奈和痛苦?我們能不能不要這麼自私下去了?」
我驚愕地望著蘇智洋,已經哭的視線模糊不清,隱約能夠看見的,也不過是蘇智洋臉上的痛苦和為難。
恍惚之間,我彷彿看到蘇智洋的兩鬢早已發白,十多年來為工作經常熬夜的他已經有了白髮,他的臉上不再有十多年前的剛毅和俊秀,有的只是被時光洗凈留下的蒼老和滿臉的褶皺。
這一刻我才想起,他到底還是我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