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雨後天明,哭聲漸鳴
雨越下越大,絲毫沒有減小的跡象。我複雜地望著泉,倏然覺得後悔起來。
「我們回去吧。」泉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地笑了起來,拉過我的手朝前方走著,「親愛的如果你感冒了的話,我就用嘴喂你吃藥,看你還敢不敢再去淋雨。不過你要是喜歡的話,我也不介意你多感冒幾次,不過以後就不是用嘴了,我直接幫你洗浴怎麼樣?」
我沉默地跟在泉的身後,望著他那高大卻又有些消瘦的身子,不由得覺得鼻子發酸起來。會有多愛我?才這樣放縱地來包容我?
我不知道泉有多喜歡我,但他越是對我這般火熱,我越是不由得覺得惶恐起來,甚至想要脫離他對我的愛意。
因為害怕承擔不起,所以才先一步不想去靠近?我討厭這樣的自已,逃避著泉對我的喜歡,又看不慣木子在他的身旁。
我真的很想問問泉,你究竟是因為什麼才喜歡我?又是因為什麼可以接受那樣頂在風頭的木子?
就像是兩個極端,站在近乎完美的彼端上我渴望自由和脫離,而站在流言蜚語的彼端上木子禁錮著洒脫,固執地陪在你的身邊。
明明是完全不同的我們,你卻不肯放棄任何一個。明明說我更重要,卻也沒有否認木子的重要。
可現在的我發現,此時就站在泉的身後,任他牽著走下去,然後一切想要說出口的話都會如鯁在喉,自此沉浸在悲傷的循環里反反覆復,沒了路途也沒了歸宿。
泉的泉,木子的木,許路路的路。就像是橫行組成的三角,不管有多麼的不適與違和,最終都難以拆開重組。
從相遇的開始,便埋下了錯亂的情節。
相互無言地走著,我和泉就像是兩個神經病一樣,頂著滂沱大雨卻不去買把傘,在人群當中像是異端的存在。
「你傻不傻,非要陪著我來淋雨,很白痴的你知道嗎?」我低頭盯著被雨洗的非常明亮的小皮鞋,緩緩說道。
「嗯,很傻很白痴,還很神經病。」泉說,「可是親愛的,我很難受。你淋雨的時候我卻在躲雨,這讓我很難受知道嗎?所以你想淋雨的話,我陪你淋下去就足夠了。」
「會感冒的。」我說。
「你也會。」
我複雜地停下腳步,望著他抓住我的那隻手,說不出的難受起來,比雨打濕了全身衣服黏住了身體還要難受:「泉,就送到這裡吧。」
他緩緩地轉過身放開我的手,動作異常輕柔地捧起了我的臉,認真地擦拭著我臉上流淌著的雨水,他說:「好,回去記得泡個熱水澡,自已動手熬點薑湯給喝下去,然後什麼也不要想安心睡一覺。」
「你感冒了的話,我會心疼的,只是我沒有辦法陪你一起難受。」
我啞然地低下頭不敢再去看他,我真怕面對這麼溫柔的他我會一下子哭出來。就像許城表哥以前那樣對我一樣,當成珍寶小心翼翼地疼惜著。
可是我明白,不同的是,許城表哥的疼愛只是對妹妹,而泉對我的疼愛是對愛人那般執迷。
我貪婪著被溫柔對待的感覺,也害怕著對不起這溫柔對不起這溫柔的人。
「待會自已就買把傘,別傻乎乎地一個人在街上淋雨了,這不是浪漫這是白痴。」我輕輕地說道,也因自已的語氣一下子變得溫柔,而感到驚愕起來。
他好心情地揚了揚嘴角,貼著我的耳朵呼著暖氣,又不正經起來:「親愛的,原來你都開始心疼我了,不過我更喜歡你在我身上的時候,千萬不要心疼我。記得從上面來,正面進攻主動些,要是你害羞的話沒關係,在身下也行,我想那個時候你叫著我的名字,我會更開心的。」
我有些羞愧地一把推開泉,只要一腦補到那場景臉上就不自覺地爬上紅暈,正打算說些什麼的時候,一個滾燙的吻沒有預兆地落在了我的額前,他說:「好了不逗你了,趕快回去吧。」
我有些慌忙地點了點頭,向他告別後便有些逃離般地,快步走遠著。
「許路路!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全世界我就喜歡你一個人!」
在春末最後的這場大雨中,連著空氣里都在充斥著肆意妄為的狂亂因子,雨霧中氤氳的人潮里,我只要一個轉身,便能準確無誤地找到那抹,在我身後望著我離開的身影。
他非常清楚我在木子這件事上的斤斤計較,以及對這件事的敏感程度,想到我會亂想和計較,所以才包容著我的小情緒,澄清著我們三人的關係嗎?
明明清楚我還算不上喜歡他,卻還是這麼耐心地用著他自已的方法,向我證明著他對我的喜歡。
雖然聽起來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還是在聽到他說「我只喜歡你」的時候,被感動了不是嗎?女生是虛榮的,儘管不愛也容不得沙子,佔有慾極強地只允許著對自已一個人好。
而我也逐漸發現,他的喜歡和他的溫柔,已然足夠讓我沉淪不起。
回到家裡的時候,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一直不見小的雨也逐漸地小下來,空氣中籠罩著的洶湧因子也漸漸地弱了下來。
濕著一身走進家裡時,原以為會和以往一樣被雪姨一通亂罵,又或者被她怪裡怪氣的聲音拐著彎諷刺著。卻不想客廳里沒有一個身影,電視孤獨地在正中央播放著情感劇。
我微微皺眉,換下鞋子走進去的時候,順手拿過一張干帕子擦拭著濕淋淋的頭髮,路過中央把電視關掉時,卻見雪姨蜷縮著身子窩在了沙發里。
她緊緊地閉著眼睛,不安地攥著薄薄的毯子,還掛著淚痕的臉上眼睛腫腫的,明顯剛剛哭過的吧?
一個人待在家裡,誰也不在的時候,多多少少會覺得寂寞和難熬的吧?
沉默地走到雪姨面前看了她許久,我無奈地皺了皺眉,伸手搖了搖她:「雪姨起來了,回房睡吧。」
雪姨似乎很沒安全感,一下子便從沙發坐了起來,睜圓著一雙大眼睛狠狠地瞪著我,語氣也變得諷刺起來:「喲,我們家出的『小姐』回來了?瞧瞧你現在的這副狼狽樣子!巴不得我回房?我還不走了呢!」
「隨你。」我冷冷地看了雪姨一眼,直徑朝摟上走去,身後的雪姨也不同往常那般糾纏,這次竟然只是說了一兩句,就沒有再說了?
進了房把熱水放好后,我拿著睡裙那些就進了衛生間,脫掉衣服后整個人便泡在的熱水裡。
我不禁呼出一口氣,視線下移時卻不小心觸到鎖骨處的吻痕,我有些愕然地撫摸著自已的鎖骨,其中的霸道顯而易見。
淡淡地抽回手泡在水裡,我輕輕地閉起眼睛小憩著,可閉眼的瞬間泉的面容就一下子跑了進來,那般邪魅又危險,迷人到就像是觸碰罌粟一般危險。
橫行霸道,也不管我願不願意,總是在我鎖骨處的吻痕快要淡下去的時候,又強行扯過我拉開我的衣服就一陣啃咬,勢要讓它永遠的存留下去。
他霸道卻也絕不跨越最後一層防線,給了我最起碼的信任和安心。
緩緩睜開眼睛,手便下意識地摸上自已的額頭,那滾燙似乎還在,帶著少年獨有的氣息殘留著。
那獨自倚在路燈旁,守著頭頂上懸挂著明亮的人,他沉默地夾著一根煙,在吞雲吐霧中逐漸模糊了的面容。他的手骨骼分明纖長的漂亮,在那明明滅滅的紅點中,只能望見他那漆黑的瞳子。
他的嘴角似乎勾著抹似笑非笑,眼裡透出的冷意異常駭人,他守著路燈等待天明,為的仿若就只是戀人的一次回眸。
像是從遠方漂泊而來的浪者,他有著自已的故事也有需要找尋的人一般。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後來聽說他叫「泉」。
親愛的,我來找你了。那天的他,在看見我時就掐滅了煙頭,勾起了迷人的笑容。
記憶中我從未結識這般帥氣邪魅的男子,對他的輪廓也模糊到不曾見過一般,我想我是不認識他的,也就當成了街頭路人有心的調侃與玩鬧。
他也沒有繼續說下去,就在身後遙遙地望著我越走越遠,哪怕我快要走出他的視野時,他都再也沒有喊住我。
那時是冬天的凌晨六點,我剛和蘇韓在路邊分別,然後各自回家去。而他,似乎在路邊守著路燈,等待著冬天晚來的天明。
這樣的少年,我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佔據我所有的一切,橫行霸道地介入我的生活。
兀自拿下放在額頭上的手,我不禁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許路路,你又在期待些什麼?又在渴望些什麼?
不去愛的話,也就沒有傷害,他有他的木子,你有你的故事,又有什麼值得不滿的?
在思緒越拉越遠的時候,放在架子上的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我伸手摸過手機,一看熒幕上的「蘇韓」二字,多多少少有些不安起來。
見手機鈴聲還在死命地叫著,來不及我去多想我一把便接通了電話:「蘇韓?」
電話一通從裡面傳來的便是歇斯底里的哭聲,我啞然地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麼,卻又無力地低下了頭什麼也沒說。
就像那年許城表哥離開的時候,電話那頭的蘇韓也是這樣歇斯底里的痛哭著。
她藏不住任何心事,想哭的時候便要哭幹了眼淚才停的下來。這樣在我耳邊哭的歇斯底里的她,除了那年許城去世,這是第二次。
「仙子……蘇智洋要結婚了。」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