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心如死灰

蘇非決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樣子，一下子把舒雅玥逗樂了。

「哈哈，你以為你是狗啊，還口中奪食，笑死我了。」

舒雅玥那邊笑得前仰后伏，這邊蘇非決只是寵溺地看著她。

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舒雅玥虛咳了兩聲。

蘇非決這才正色問道：「你剛才問我這個問題是想知道什麼？」他可不信這個問題，是她突然之間想到的，看她剛才柔情似水的樣子，他知道，玥兒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的話要對自己說。

「呃，這個，我只是想了解清楚你是怎麼愛上我的。」舒雅玥頓了下，將手放在胸前撫平內心的心慌。

趁著現在就把自己的感受說出來吧，真誠的告訴他內心的感受，告訴他其實她已經放下過去，放下了對南宮澤的愛戀，更放下了上一代的恩怨，告訴他，她願意向他敞開心胸，接受新的感情。

蘇非決側著頭，等著她開口。

舒雅玥深呼一口氣，終於鼓起勇氣問道：「蘇非決，如果我想說，我想和你……」

「叮……」突然的手機來電鈴聲響起，打斷了舒雅玥即將脫口的話。

蘇非決笑著聳了聳肩，「先接電話吧！」

好不容易就能把心裡話說出來了，怎麼這時候竟然有人打擾她，舒雅玥泄氣的拿起手機，上面顯示的竟然是爸爸！

舒雅玥一陣狂喜，爸爸終於聯繫她了，急忙接聽：「爸，你終於打電話給我了！」

「你好，請問你是舒浩然的親屬嗎？」

怎麼會是一個陌生的女人聲音？舒雅玥又看了看號碼，確實是爸爸的號沒錯啊。

她疑惑的問：「我是他女兒，你是哪位？我爸爸的手機怎麼是你拿著，他現在在哪兒？」

「哦，你好，是這樣的，你爸爸舒浩然先生和一位女士發生嚴重車禍，現在已經被送往醫院急救，這是在舒浩然的口袋裡找到了他的身份證件和手機，看到上面的緊急聯繫人中有你的號碼，所以通知你，請立刻來中心醫院。」

「你說什麼！車禍？那位女士你有找到她的證件嗎？是不是叫元以柔？」舒雅玥緊張地握住手機。

「不好意思女士，在這位女士身上，並未發現證明身份的證件，但她是和舒浩然先生共乘一輛車，同時送往醫院的。請儘快趕來。」

舒雅玥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掛斷電話了，只剩下電話里那句「發生嚴重車禍，送往醫院急救」的話不停在腦中盤旋。

她踉蹌地跑到客房，拿起自己的手包就要離開，蘇非決見她神色有異，知道電話是關於她爸爸的，可是卻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麼，讓她慌張成這樣。

「玥兒，玥兒，發生什麼事了？伯父伯母怎麼了？誰出車禍了？」

舒雅玥來不及解釋，心急如焚地說：「蘇非決，我爸媽出車禍了，醫院的人說很嚴重。」

「什麼？」蘇非決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但比起舒雅玥他還保存著一絲冷靜。

「玥兒，趕緊給你二叔打電話，讓他也來醫院，還有，等會兒我會給南宮澤說一聲伯父伯母有消息了，問問他媽媽那邊怎麼樣。你別急，不會有事的。」

舒雅玥已經無法思考，腦中混沌不堪，只能按照他說的先給二叔舒浩正打了電話，然後又趕緊乘著蘇非決家的車奔向醫院。

在車上，舒雅玥簡直如坐針氈，心中焦急萬分。不停的祈禱爸媽千萬不能有事。

舒浩正接到電話，立刻向警局的好友說明了情況，又趕緊趕往醫院。南宮澤聽到舒雅玥的父母出了車禍，可是他卻一直沒有聯繫上媽媽，只能拿起外套先去醫院看看情況。

二十分鐘的車程，就像開了一個世紀，一分一秒對舒雅玥來說都是煎熬。

蘇非決不停地安慰著她，讓她放寬心。

車子剛開到醫院，還沒停穩，舒雅玥就已經迫不及待的開了車門下車，蘇非決跟在她身後向急診台詢問情況。

兩人又馬不停蹄的來到手術室外，看著亮著的紅燈，舒雅玥繃緊的神經一刻也不得放鬆。

舒浩正同時也趕了過來，看到驚慌失措的舒雅玥，急忙上前問道：「情況怎麼樣了？」

舒雅玥都快要哭了出來說：「應該還在搶救，我也是剛到。」

舒浩正看了看手術室門，向蘇非決說：「你照顧好玥兒，我去辦理手續，去問一下車上的那位女士是不是玥兒媽媽，你們有事給我打電話。」

蘇非決點頭，攙扶著玥兒坐在手術室外等待著結果。

舒浩正還沒走遠，手術室卻有人出來了，舒雅玥頭一抬，急忙上前問道：「醫生，醫生，裡面是我爸爸嗎？」

護士問道：「你是他什麼人？」

「我是他女兒。」

舒浩正聽見聲音，又折了回來，焦急問道：「我是他弟弟，請問他現在情況怎麼樣？還有和他在一起的女士，她怎麼樣了？」

護士有些驚訝問：「值守護士沒告訴你們嗎？那位女士在事故中當場死亡，因為身份無法確認，等一下會有其他護士帶你們去辨別身份，現在在裡面搶救的是舒浩然先生。」

「你說什麼？！」

耳朵里哄的一聲，猶如一道晴天霹靂當頭一擊，將心中的希望擊潰的粉碎不堪，一切發生的是這麼突然和意外，幾個小時前，一家人還歡聲笑語討論著過年要去哪裡，不過三四個小時……

對這樣的情景已經心生麻木的護士，並沒有多做安慰，交代公事般的語氣說道：「你們誰先去辦理一下手續，另外，正在搶救的人，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我不信！我不信！」

精神處於半痴半呆之下的舒雅玥，根本聽不清護士都說了什麼，發了瘋似的要去見媽媽。

當白布掀開的那一刻，熟悉的面容印入眼帘，舒雅玥只感覺整個人都麻木了，腿一軟，直接癱倒在地上，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舒浩正「唔」的一聲，眼淚奪眶而出，就連蘇非決也震驚當場，木頭一般站在原地，直直看著已經毫無生氣的元以柔。

她的音容笑貌是那麼清晰，她溫柔的樣子彷彿還在眼前，他怎麼也無法把眼前的人和伯母生前的樣子聯繫起來！

護士問道：「這位死者，是你們的親屬嗎？」

卻沒有一個人有力氣回答她的問話。

就在舒雅玥已經無法承受眼前的一切時，更殘忍的消息接著傳來。

「很抱歉，我們已經儘力了，舒先生他，沒有挺過這一關。」

舒雅玥好像失音一般，只覺一股血氣衝到頭頂，四周嘈雜的聲音再也聽不到，眼前的人影越來越模糊。

眼睛完全閉上之前，她好像看到蘇非決震驚的看向自己，直到眼前一黑，再也感受不到周圍的一切。

不知是在夢中，還是現實里，四周黑茫茫的一片，什麼也看不清，什麼也聽不到。

舒雅玥抱著雙臂，在黑暗中行走。

黑暗的天空，突然像播放電影一般，放著舒雅玥記憶中有關父母的所有回憶，閃過一個鏡頭，接著又一個鏡頭。

舒雅玥停下腳步，就這麼獃獃地看著。

看爸爸的英俊瀟洒，看媽媽的溫婉柔情，一顰一笑，一眉一目，彷彿觸手可及。

那個蹦蹦跳跳牽著爸媽手的小女孩兒，不就是自己嗎？那個扎著雙馬尾，在機場撒嬌哭鬧不願離開的女孩兒，不就是自己嗎？

電影沒有任何順序，交叉播放著一個又一個畫面。

這就是她唯一珍貴的回憶了，可這就是她所有有關父母的記憶了嗎？！

原來關於爸媽的回憶這麼少，和他們一起生活的時間這麼短，短到根本不足一部影片的一半時間。

她真的好想讓時光倒流，每時每刻都能陪在爸媽身邊，讓他們之間所有的回憶多一點，再多一點！直到他們白髮蒼蒼。

感覺到眼角有熱淚流出，舒雅玥伸手擦了擦，朝著天空大喊：「爸爸，媽媽！你們回來好不好？我還想陪著你們走完這一輩子！」

電影依舊在繼續，四周傳來的只有她自己的迴音。

舒雅玥悲痛的蹲在地上，她無法忍受明明爸媽近在眼前，卻無法觸及的無力，她無法接受從此以後，自己就成了沒有父母的孩子！

隻字片語都沒有留下，他們就這麼離開了，她以後該怎麼生活！

電影播放到最後一幕，終於落下了帷幕。

天空再次恢復黑暗。

舒雅玥發瘋似的朝著天空用力揮手，大喊著不要停下來，不要停下來！

可是眼前再也沒有了他們一家三口的身影。

舒雅玥猛然從床上坐起，黑暗的房間彷彿還在夢中，她不停地喘著氣，她在哪裡？

突然胸口傳來一陣鈍痛，逼得眼淚瞬間留下。不管是在哪裡，她以後都是一個沒有父母疼愛的人了。

壓抑的哭聲，在房間里低不可聞，肝腸寸斷的心聲更無人能夠感受。

不知過了多久，她漸漸止住了哭泣，心中的悲痛化成了悲憤，一股無名之火在胸中熊熊燃燒。

是南宮琴，害她失去了父母！是韓默，造就了這個慘劇！

心中的憤怒越燒越旺，恨不得將她整個吞噬。復仇的種子開始在心中破土發芽。

她終於明白南宮澤為何能放棄愛情也要報仇，也終於明白韓默為何放不下當年的仇恨，在害死兩人姓名后依舊不願停手。

失去至親至愛之人，原來真的能讓一個人變成另一個人！心如死灰之下，是堅硬的利劍，不傷人，則傷己。

舒雅玥孤獨的抱著自己，將整個身體蜷縮在一起，融入到黑暗裡，消失在復仇的烈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