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何為善?何為惡?
舒雅玥驚訝於他為何會問出這樣的問題,更是在這樣一個特殊的場合。
少年笑了笑說:「你害怕了。」
他的話一說,舒雅玥反而覺得不怕了,他若是真的鬼,怎麼可能會問出這樣的問題,應該是直接現出原形吧,更何況,現在是白天,鬼是不出門的。
「我不怕,但是我也不知道這個世上是不是真的有鬼。」舒雅玥如是說。
「我現在真的很恨所有害我父母的人,初戀的媽媽、背後操縱一切的韓默,還有那個心狠手辣的林姿,為什麼壞人不能罪有應得,死去的卻都是好人?」
少年伸展了下四肢,思考了一會兒說:「因為萬事皆有因果。」
「什麼意思?」
「如果你現在心中充滿了仇恨,心中全是復仇的yuwang,那你和他們還有什麼區別?到最後你便變成了你最痛恨的人的樣子。」少年看了看天空,說:「當年的一個錯誤決定,造成的惡果,是所有人都不願意發生的,但是這個錯誤卻無意中推動了後面所有的事情發展。不管是韓默的復仇、林姿的嫉妒、你初戀媽媽的怨恨,最終傷害的,反而是那些善良的人。」
舒雅玥低下頭,回味著他的話。
「復仇是痛快,可是最終傷害的,卻是身邊最親近的人。南宮琴的自私,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後果,害得韓默從小失去雙親,韓默的復仇,更是讓四條人命在他的yuwang中無端喪生,林姿的嫉妒,更是自作自受,使得父親鋃鐺入獄,家產被外人侵佔,南宮澤為了自己的計劃,放棄了自己的愛情。每個人都以為自己在朝著心中期望的結果走去,可走的過程中,已經失去了太多。」
「可是確實是他們害我父母出的意外,你這麼說,是讓我放下仇恨,原諒他們?我根本做不到!」舒雅玥有些激動。
少年搖頭,「你沒有聽懂我的話,我是讓你看清事實的本質,再決定你要做什麼。一旦你做出決定,要先問問自己是否承受的起。生死有命,執著於生死,只會讓自己貪生怕死,執著於仇恨,只能被其蒙蔽了心智。業障因果,是我們從前欠下的債、往昔因yuwang造成的蓋子、過去在心田種下的種子,才會註定了我們現在與將來的收成。」
舒雅玥認真的看向他問:「那你說,我該怎麼辦?難道我要任由這些壞人為惡下去?難道我就眼睜睜看著父母死於非命,卻無能為力?還要理解他們這些人的苦衷?」
「一旦為惡,就是悲劇的開始。你是一切的根源,沒有任何存在是毫無理由的,我們欠這世界的債總有一天會償還,在還清一切之後,再回頭看,你才會清明。短的是旅途,長的是人生,保持純真善良,才能化解一切惡緣。」
舒雅玥苦笑:「你說的太深奧了,我聽不懂。你看起來年齡也不大,為何會說出這麼深奧的話,感覺這些話從我爺爺嘴裡說出來還能理解,只是從你嘴裡說出,總覺得……」
舒雅玥聳了聳肩,少年哈哈一笑,「也許是看的太多吧。」
舒雅玥還想問他,卻聽見遠處傳來一聲呼喊:「段銘!」
一個身材高挑,長發垂直腰際的女子朝他們走了過來,而身邊的這個少年在看清來人後,隨即站了起來。
女子走進,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舒雅玥,問:「這是?」
段銘解釋道:「她來看望父母,也算是第二次見面了,就聊了一會兒。」說完又反問道:「你怎麼才來?」
那女子大大的眼睛撲閃了一會兒說:「堵車。」
「堵車?這荒無人煙的地方,你跟我說哪裡有車?」段銘根本就不信她的說辭。
女子吐了吐舌頭,沒有說話。
舒雅玥卻是聽了他的話后心中一驚,他說這是第二次見面了,可是她對他卻為何沒有印象?
「段銘?你是叫段銘嗎?我想問下,我們之前見過面?」
段銘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可能不記得了,上次我曾提醒過你,讓你多陪陪父母。」
舒雅玥突然想起,那時還是去看冰冰姐的時候,只覺得這人說話莫名其妙,後來也就拋之腦後了,原來就是他!
「可是,可是當時,你怎麼會說出那樣的話?你是不是知道我爸爸媽媽會不久於人世?」原諒她開始對此人的身份開始起疑,可是經歷了這麼多事後,她真的沒辦法做到泰然自若的面對他。
也許是曾經被人跟蹤過,特別是得知韓芯蕊可能是韓默派來她身邊之後,她已經開始不信任任何接近她的人了。
段銘看出了她眼中的疑惑和對他的防備,反而問道:「如果我說,我會看相,你信嗎?」
「看相?」舒雅玥目瞪口呆,這個回答她實在是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來。
不過,既然他的朋友也到了,天色已晚,她也該走了,於是向段銘說道:「我相信你,不管怎樣,今天你對我說的話,還是很有用的,雖然有很多我還不是很明白,但是朦朦朧朧中也能參透一些,謝謝你!我叫舒雅玥,希望有緣還能和你見面。」
段銘也沒有多做挽留,向她說道:「看開生死,以明理對治愚痴,以慈悲對治憤恨,希望你能做到,因為只有如此,你的人生才不會變的和韓默那樣,心中只有仇恨。不要讓你的憤怒蒙蔽了你的雙眼,畢竟這大冷天的,那個人默默守護你這麼久也不容易。」
「什麼人?你在說誰?」這下舒雅玥更不明白他的話了。
段銘沒有回答,只是朝一個方向望去,舒雅玥隨著他的視線看去,卻剛還看到穿著一襲黑色格子大衣的蘇非決,也在遠處看向她。
他,他怎麼會在?
不知為何,看到蘇非決的那一瞬間,她竟然感到從未有過的愧疚。
「既然你自己發現了,可別說是我告訴你的哦。」段銘調皮的朝她眨了下右眼,這才拉著身邊的女子離開。
看他們二人走遠,舒雅玥這才迫不及待的朝著蘇非決跑了過去。
微微喘了口氣后,她有些責備地問:「你跟著我過來,為什麼不告訴我?」
蘇非決沒有回答,反倒是微笑著問:「你們聊完了?」
「你,你認識他嗎?」舒雅玥一回頭,那兩人已經沒了蹤影。
蘇非決搖了搖頭說:「不認識,不過我看你似乎更願意和他說些心裡話。」
他這麼說,舒雅玥心裡更是愧疚,她怎麼這麼傻,竟然真的以為自己的冷漠,會讓他知難而退,對自己不管不問。
「你一直都是這樣默默跟在我的身後,陪我來看望爸爸媽媽嗎?」舒雅玥小心翼翼地問。
蘇非決伸手將她攬在懷裡,認真的語氣訴說著近日來所有的擔心和心疼。
「我不想看著你一個人面對著一切,更不想你獨自承擔所有的痛苦,我想為你分擔。可是玥兒,如果你非要把所有人都拒之門外,那我就做你的門衛,為你看家護院,只要你想,只要你願敞開大門,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我。」
「蘇非決,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還有什麼可說,即使父母離開了她,可這個世界還有一個蘇非決,她怎麼忍心將他拒之門外?怎麼忍心?
她突然有些明白段銘的話了,她不能再繼續傷害身邊的人,父母的死是意外,即使有之前南宮琴的上門鬧事,可最終奪走父母生命的人不是她。她若是走不出這段痛苦,就會一直無意識的傷害著關心她的人。
她做不到對韓默的原諒,做不到對南宮琴的諒解,可是她可以做到用理智去看待事實的真相,不能將自己的痛苦隨意按在別人頭上,更不能像一個愚昧的潑婦,去指責那些無辜的人。
南宮琴固然有她錯的地方,可她沒有害人之心,她在來父母的葬禮時,她明明能看出來南宮琴的變化的,可是因為自己的憤怒,卻忽視了這重要的變化。
父母的過世,南宮琴也無法料到,那份痛苦和舒雅玥比起來,不相上下,甚至還多了份深深的愧疚,可是她還在葬禮上無端的指責她,痛斥她的所作所為,怎麼也看不到她眼中的茫然失措。
如果不是段銘的指點,她差點就變成了韓默,變成了林姿,變成了——南宮澤。
回去的路上,舒雅玥一直靠著蘇非決的肩膀,她已經完全將他當做這世上唯一的精神依靠。
蘇非決依舊替她暖著雙手,將車裡的空調調到合適的溫度,靜靜地陪著她。
「玥兒,你放心,在你沒有走出這段日子之前,我只想好好的照顧你,陪你慢慢走出這段傷痛。」
舒雅玥安靜的聽著,心中卻是感慨萬千,她感動蘇非決的善解人意,能理解她此時最不願談及的就是感情。
「只要你願意,只要你認為自己已經完全可以觸碰感情了,你就告訴我。」說到這裡,蘇非決輕輕一笑,「或者暗示我,我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舒雅玥抬起頭,溫柔地注視著他:「可是這對你來說不公平,為何總是我什麼都不做,你卻一直為我做了那麼多,我怎麼可以心安理得的就接受?」
「噓……」蘇非決將食指放在唇前,「在感情世界里,沒有公不公平,只有願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