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五 取名記（下）

「不改了？」之璃打開紙條前最後問了阿蕪一遍。

小阿蕪看了看父皇，又看了眼阿辭，最後鄭重其事地朝之璃點點頭。

之璃淺笑，當著眾人的面將字條打開。方方正正的宣紙中央寫著筆鋒蒼勁有力的一個字——璟。

這個字不是自己取的，之璃便看向藺蒼墨，與藺蒼墨對視了一眼后，只見他俊雅無雙的一張臉上籠罩上了一層寒氣。之璃見此便知，這字也不是他取的。她與藺蒼墨兩個人一共擇了十個字，阿辭只擇了一個，偏偏，他們家不爭氣的女兒還沒長大已經胳膊肘往外拐，連名字都選了人家的。

阿辭也有些意外，他本想參與一下她的成長罷了，卻不想她就是偏偏選了他的那一張。他清冷的眸子里染上一絲難以抑制的笑意，寵溺地看著小女孩。

璟，玉石的光彩。寓意是極好的，既符合了長公主的身份，又含著之璃所希望的溫潤如玉的特質，因此之璃對這個字倒是很滿意，也不顧藺蒼墨已經黑沉的臉色，將字拿去了偏殿交給黃大人，至此，北秦長公主的閨名才算定了下來——藺璟。

作為長公主，封號少不了。這一次，為了補償藺蒼墨作為父親而被一個小小少年打敗的事，之璃不再發表任何意見，就讓他全權定下阿蕪的封號。藺蒼墨這才滿意地擇了「端和」兩個字作為寶貝女兒的封號。

第二天，許久沒有辦過喜事的北秦宮廷舉辦了盛大的冊封大典，為北秦的長公主加封。白天走了一天隆重的儀式之後，到了晚上，宮裡還設了千席宴為長公主慶祝生辰。長公主目前還是皇上的獨女，皇上對她的寵愛從白天如此盛大的冊封大典就可以看得出來。因此，滿朝文武無一不是重禮赴宴，為公主道賀。

之璃早早地就教了阿蕪一應禮儀規矩，阿蕪又一向懂事聽話，雖小小年紀，卻早已熟悉掌握。面對如此大的陣仗，她倒也分毫沒有畏懼，且禮儀規矩方面表現的可圈可點，頗有長公主之風，收穫了朝臣命婦們的一致好評。

晚宴之上，她小小的身子也是端端正正地坐著，斯文有禮地含笑應答，舉止大方得體。但一直端著的樣子也讓這個孩子覺得很累，宴席一結束就打起了哈欠。之璃本想將她抱回去，阿辭卻已然搶先一步將小小的女孩背在了背上。女孩也十分自然地就保住了少年的脖子，還糯糯地叫了聲「哥哥」。

之璃見此，莞爾一笑，便與藺蒼墨不緊不慢地跟在兩個孩子身後。她看著兩個孩子的背影，笑著對藺蒼墨說道：「阿蕪如此這般黏著阿辭，看樣子將來長大了，也只能許給阿辭了。」

藺蒼墨一聽，持了反對意見：「阿蕪是朕的長女，是北秦的長公主，豈能隨便許給這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明明他才應該是女兒最親近的男子才對，都怪這個憑空冒出來的小鬼！

之璃聽出了他話里不甘心的味道，不禁笑他莫名其妙的醋意和幼稚，說：「你不知，阿辭原名叫沈辭，他除了是我的徒弟和堂堂醉醫的入室弟子之外，他自己可是古醫世家唯一的傳人。而且阿辭這孩子性子沉穩內斂，頗有擔當。雖然有些少年老成，但也未必不是好事。況且他對阿蕪十分上心，有時候比我這個做娘的考慮得都要周全。他啊，可是塊璞玉。」

「古醫世家沈家？」之璃說了一番，藺蒼墨卻只聽見這四個字。

古醫世家與機關世家一樣，是幾百甚至上千年的世家大族，且與機關世家代代交好。相比於機關世家所效忠的北秦皇室，在純感情方面來說，機關世家與古醫世家的關係其實要更好一些。只不過，大約兩百多年前，古醫世家整個家族突然銷聲匿跡了，有傳聞說是隱居避世，也有傳聞說是被藥王谷給滅了族。

任何一個領域都少不了競爭，醫術也是如此。古醫世家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千年之前，其底蘊和積累也不是尋常醫家可以媲美的。藥王谷雖然也存在上百年了，門下弟子門徒遍布天下，但與古醫世家還是完全不能相比的。因此，廣有傳聞稱藥王谷不堪一直屈居於古醫世家之下，遂與江湖上的邪教相勾結，毀了古醫世家。

「古醫世家在兩百多年前確實想要避世隱居，所以他們雇傭了大量的船隻，打算出海尋一處荒島。但是，有人在船隻上動了手腳，導致整個古醫世家的人幾乎盡數被海浪淹沒，獨獨活下了阿辭的祖輩。世家沒落，為了尋求安穩生活，他們便決定隱姓埋名。我遇到阿辭的時候，他的爺爺去世了，只留下了他一個人，他便自然成了古醫世家唯一的倖存者。」

只是，在船隻上動手腳的人究竟是不是藥王谷的人已然無從考證。那些枉死的人命也只能長眠於海底，成為綿長歷史上的隻言片語了。

藺蒼墨再度看向前面不遠處背著女孩前進的少年，若有所思地微微眯了眼。

「阿辭將來必能大放異彩，我反倒比較擔心，阿蕪將來配不上阿辭呢。」之璃開玩笑般地說了一句。

藺蒼墨沒有回答，只是看著那兩個孩子。

而阿蕪趴在阿辭的背上，睡了一小會兒后醒了過來，她蹭了蹭他的背，小聲叫了聲：「哥哥。」

「嗯。」沈辭聽到了她呢喃的聲音，應了一聲，腳步沒有停。

「阿蕪最喜歡哥哥了，哥哥要一直和阿蕪在一起哦。」阿蕪睡得暈乎乎的，胡言亂語了一句。

沈辭頓了頓，輕聲回了兩個字：「當然。」

阿蕪趴在少年的背上，再一次安心地閉上了眼睛，睡著了。黑夜中，白衣勝雪的少年微微偏頭看了一眼搭在自己肩上的女孩睡顏，然後一抹淡淡的笑容綻放在了清冷的唇邊。

「璟兒，我願用我一生守著你，護著你，你且安心歡喜地長大就好。」

也許真的是上天註定。在那一個雪夜，他為她擇了名，從此入駐她的生命，她也成了他的心之所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