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是他的嗎
時間匆匆流逝。這陣春雨已經接連下了三天。
傾顏翻著賬本,望著逐漸下滑的生意幽幽的嘆了口氣,趴在桌上發獃。一時心血來潮混個掌柜來當,於是整個酒樓的夥計猶如大敵降臨,每個人都處於惶恐狀態,此刻見到傾顏嘆氣。那個收拾桌子的店小二頭埋的更低了。見到他滑稽的摸樣,傾顏微微一笑。剛準備開口調侃幾句,便見一個白色身影緩步走了進來。
只見那修長的身影拿著一把油紙傘,外面大雨傾盆而下,那把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油紙傘卻完好無損的撐在他頭上,他是唯一將白色穿的如此瀟洒風逸的人。
「小二,來一壺女兒紅,燒刀子也可以。」只見白衣男子找了一個窗邊的位置坐下,略微有些沙啞的聲音淡淡的吩咐道。那雙眼眸沉溺了太多的憂傷。出塵的氣質彷彿已經脫離世俗……
從這個白衣男子走進來后,整個酒樓的視線都不斷的往那邊偷瞄過去。竊竊私語。
攔住端著女兒紅要走過去的店小二,傾顏對他微微一笑,肆意他不要出聲。白衣男子坐在大廳一個最不易被發覺的角落裡,他端起酒杯目光似在細細的審視著酒杯上的花紋,忽爾他抬起眼帘,他的嘴邊挑起了一絲苦澀。他記得她明明點的是女兒紅或者燒刀子,一個是夠嗆一個溫和,絕對不是這個味道。這個味道就像桃花釀……
抓著酒杯的手一再收緊,傾顏……這兩字宛如刀鋒刺進他的心口。
「小二……你的酒有……」問題,兩個字被他卡在嘴裡,怔愣的望著闖入他眼帘替他倒酒的女人,杯中的酒因他的手掌的用力而顫抖,波起淡淡漣漪。
「咔擦」大力的捏碎酒杯,他冠玉般的面上儘是輕蔑的神色,嘴角彎著一抹譏諷的似笑非笑的弧度。看到傾顏疑惑的目光,他嘴角的弧度就愈發的冷了。譏諷道:「不是給你說過,不要在假扮她了。否則我會殺了你。你這樣出現在我面前,是認為我不敢殺你?」
傾顏端著酒壺微微一笑,絲毫不在意他的冷嘲熱諷。因為她知道這句話不是跟她說的。傾顏想要看看他受傷的手,剛才那麼大力的捏碎杯子,估計會被碎渣割傷。他猝然的收回手猛然側過半張臉斜眯著傾顏,眼角同時閃出的一絲警惕的寒光。
「龍耀,這是你跟小師姐說話的態度嗎?這桃花釀雖然沒有在師傅那偷的比較夠味,卻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這麼點,你就白白lang費了這麼一杯。」傾顏微微一笑,在龍耀對面坐下。替自己倒了一杯酒,窗外還在下著綿綿小雨,那種濕迷的氣息撲面而來。混著泥土的清香。
龍耀微微皺眉,不悅的瞪了一眼傾顏道:「小師姐已經死了,把你的面具摘了。不用在假扮了。五年前你那趟渾水攪的還不夠渾嗎?不管你有什麼目的,孔悠悠。別太過火了。」
傾顏明顯感覺到龍耀已經很生氣了,便不再打著啞語。再說她本來就將她帶的面具給摘了,所以整個大廳為了目睹她的美色又湧進了許多人,他沒發現嗎?傾顏微微一笑道:「孔悠悠是孔悠悠,小師姐是小師姐。這樣你都弄混了?要知道,當初可是你叫我小師姐的,說什麼比你大,入門又比你遲。給我師姐前硬是扣上個小字,你忘了?」
她還記得那時候他稚嫩的童顏,她還記得那時候每每犯錯他總會撅著嘴,眼裡含著淚楚楚可憐的望著她。時間真的能改變很多,以前那個無憂無慮快樂的人到如今這般冷漠。這些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小師姐?」龍耀的表情有些欣喜又有些淡淡的猜忌,手指一寸一寸的縮緊。「你沒死嗎?我真是個傻子,師傅一直跟我說你沒死。我卻不相信,沒想到……」
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那個猶如嫡仙般的男人,俊美的猶如一個神話的男人,就這般凝視著傾顏。眼角滑過一滴比清泉還要明澈的眼淚。
「小師姐沒死你應該要開心的,不是嗎?六年沒見,你還好嗎?」縱使有千言萬語要說。這一刻除了溫暖的心扉,其他的都不重要。
「還能在見到你,真好。」龍耀偏過頭望著那濕噠噠的天氣,行人神色匆匆。似乎連呼吸的空氣都變得稀薄。六年了,每天猶如幽靈滿大陸的跑,只為巡她,可當她真真切切的出現在面前時,他忽然間覺得自己很可笑。他花了這麼多年尋找的人就一直在這裡,卻從未巡他。如果不是今天在這裡相遇,他還會像個傻子滿大陸的巡她吧……
傾顏望著有些不對勁的龍耀,心中一緊,有種說不出的感覺。為什麼他的眼眸注滿了憂傷,整個人彷彿鍍上了一層淡淡的薄膜,讓人無法靠近。那自嘲的笑容讓傾顏眉頭微皺,心裡越發的緊張。
他是怪她這六年來沒有去找他嗎?
以前她從未覺得這樣有什麼過錯,甚至她還想過一輩子就這樣不拋頭露面。而那次在東南國迫不得已露面是因為聽說東南國要舉兵討伐天辰,便想跟東南國的小王爺做筆兵器生意,後來她因為小逸兒的話讓她忘記了這茬,接著孔悠悠出現。
她真的沒想過會有重新在江湖以傾顏的容顏拋頭露面的。對於龍耀,她有著太多的歉意。
「娘親……」大堂門口,傾哲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從小布手裡搶過一大包東西往裡面跑了進來,連髮絲都占著點點雨水,在櫃檯沒有見到傾顏時一愣,小小的身子挪動了一下。卻瞥見角落那抹熟悉的身影,頓時笑顏如花,抱著一包東西往那邊跑了過去。
「娘親……」小布收拾好油紙傘,無語的跟在傾哲身後,這個小祖宗昨天不知道跟樓主說了什麼,今天樓主竟然恩准他出去逛街。想到那副場景,小布嘴角一抽,望天無語。她給他打的傘根本不起任何作用。你見過逛街會用輕功的么?她家小主子就這麼天才……
「哲兒乖,怎麼衣服這麼濕?」傾顏回過神,看著傾哲抱著一大堆東西走過來。渾身就像個落湯雞,他後面的小布也比他好不到哪裡去,小布手裡的兩把傘就像是個擺設。完全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娘親,我給你買了糖。還有這個胭脂。」傾哲獻寶似的從包裹里掏出來一個小小的木盒,遞給傾顏。又將自己最愛吃的酥糖分了一顆給傾顏。這才發現傾顏對面的龍耀一直驚訝的望著他,傾哲微微一笑。從包裹里掏出一顆糖遞給龍耀。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笑的格外的甜。
「叔叔哲兒請你吃糖。」傾哲想,任何一個出現在娘親身邊,娘親也不怎麼反感的男人。只要他是個很有錢的人將來可能就是他爹爹,眼前這個男人雖然不像上次那個銀髮叔叔那麼霸氣,他的氣質卻也是少見的。一看就是不凡之人,所以將自己緊剩的糖果拿來討好眼前這個人。他聰明吧?想到這兒,傾哲更是笑得一臉人畜無害。
見到傾哲那燦爛的笑容,龍耀終於恢復常態,微微一笑。「你請叔叔吃糖,叔叔很窮是沒辦法還你的?你還送嗎?」
傾哲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轉,沒錢的叔叔,看來不可能是他爹爹了。可是送出去的東西聽到這兒又收回來,會不會顯得有些小氣?而且看起來他還是娘親的朋友。想了想,傾哲還是決定做一個大方的人。「那我也請叔叔吃,叔叔別客氣。」
「哈哈哈……」龍耀心情大好的笑了笑,接過傾哲手中的糖。只是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傾顏,等待她的解釋。
收到龍耀傳達過來的目光,傾顏微微一愣道:「他是我兒子,傾哲。」
龍耀拿著糖的手微微一哆嗦,苦澀的笑容爬上了嘴角。頓時,氣氛有些沉溺了下來,傾哲也不敢隨便開口。
「是他的嗎?」龍耀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酒的辣味讓他眼角有些酸澀。
「嗯……」
傾哲聽著兩人間的對話,他知道了一個消息,就是眼前這個看起來很難過的叔叔知道他的親生爹爹是誰,黑亮的眼眸一轉,傾哲決定了,以後絕對跟這個叔叔打好關係,讓他告訴自己爹爹是誰,然後他偷偷的去找爹爹。
「是你的兒子,難怪那麼聰明。哲兒是吧,叔叔是你娘親的師弟,沒什麼送你的。這塊兒玉佩就當叔叔送給你的見面禮好不好?」龍耀偏過頭,忍住那滿腔翻滾的情緒。從腰間解下一塊玉佩。遞給傾哲,這塊兒玉是他從小戴在身邊的,他也不知道他的來歷。
也是他身上唯一一塊價值不菲的玉佩了。送給她的兒子,這是自己最後的愛她的方式了。
從今以後,他的心可以將她移走了嗎?
這大陸,他又該何去何從……
他突然間有些怨,如果沒有遇見他,至少他還會有個念想,行走江湖的時候也不會茫無目的,現在,連唯一的念想都要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