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海角千年不敢忘
玉鼎記第一卷西蜀遊記(第10章)
海角千年不敢忘
距離當初苗寨血戰十年後,苗寨後山的天然溫泉池邊,劉勇一個人在巨石上坐著,這便是當初隔在項竹青與劉勇之間的那塊巨石,陷入了沉思。
彷彿間,劉勇正面對著苗寨巫祝項玉冰,對方說:「……並且帶不走我的竹青妹妹,給她留下半輩子的傷痛……如今我那妹子一心繫在你身上,難道你就那麼狠心,連這麼一點兒快樂的時光都不肯給她嗎?」
劉勇轉身出去。
當晚,劉勇就在苗寨結為夫妻。
在桐油燈的映襯下,屋內時明時暗,那項竹青一件件地解開自己衣裳,露出羊脂般的酮體,說:「王子哥哥,從今竹青是你一個人的了。」劉勇愛惜地撫摸著她的**,引起項竹青一陣顫慄,鼻孔中也發出柔媚的聲音,劉勇慢慢進入她的體內,二人合二為一。
第二天清晨,在卓孝武和十八鐵衛的陪伴下,劉勇要返回蜀郡。項竹青默默地跟著劉勇前行,把他送到了山口。當時,霧色瀰漫,群山影影綽綽地隱藏在晨曦中,兩旁峭壁上的枯草頂著霜花,隨從們在山口外候著。
劉勇從懷裡拿出漢景帝賜的那玉鑰,分成兩半兒,將其中一把交給項竹青,說:「這是我給你的禮物,你要收好它,我回去之後就遣人來,明媒正娶把你娶走,做我的側王妃,可好?」
「我記住了,王子哥哥。」項竹青溫柔地點點頭,也遞給劉勇一個青石雕成的方盒子,說:「這是我送給你的,你不打開看看嗎?」
劉勇打開那盒子,見裡面竟是一顆赤紅的珠子,耳聽項竹青說道:「當初,曾經有一個道人幫助我們卻敵,他留下了這顆火龍珠,說送與有緣人。我父親把它給了我,現在我把它給你。」
劉勇把珠子收好,然後緊緊擁抱住項竹青,跟她說:「小青,你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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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隻鸛鵲飛落水邊,惹得劉勇思緒斷了,他撿起一顆石子,投進水中,臉上漾出了笑容,思想也跟水波一樣蕩漾起來。
劉勇返回臨邛后,立即寫了奏章,把蕃巴溝一事詳細上表,考慮到匈奴時時侵邊,黑火藥能派上大用場,同時進獻陶罐炸彈一枚,言明使用方法,並說自己正在著卓氏家族研發鐵質炸彈。
同時,劉勇跟卓文君訴說了苗寨之事,著王府安排迎娶項竹青的事宜。
一個月後,婚宴當天,聖旨下來,原蕃巴溝命名為九寨郡,歸巴蜀王劉勇管理。其名稱取九個少數民族聚集之意,下設七個縣,封項老族長為九寨郡土司,並可世襲。土司這個名字是劉勇的建議,他想到元朝開始設置土司,使其自治,類似於後世的少數民族自治州,便在奏章中講明。另外,劉勇的封地還增加了越喬郡,原來上次劉勇建議向夜郎以西勘察拓展,景帝便命唐蒙實施,置越喬郡,封唐蒙為郡守,歸巴蜀王節制。這樣算來,劉勇可謂三喜臨門。
劉勇與那項竹青婚後,在苗寨溫泉山谷修建了王府別院,此處別有洞天,劉勇時常與卓文君、項竹青遊玩於此,享受閑散王爺的悠哉生活。沒事兒還練練那道教功法,感覺頗有進益。
身後傳來一聲,「王子哥哥,看你的買兒欺負人家。」
這卻是項竹青的聲音,「王子哥哥」成了她對劉勇的專有稱呼。如今她已經雍容華貴,變成側王妃了,卻還不改女孩脾氣,時不時逗著八歲的小兒子劉買玩。
劉勇搖頭莞爾,繼續陷入沉思。
說起來買兒,劉勇想起八年前的一樁事。
當時漢景帝已經立劉徹為太子,梁王失去太后支持,繼承皇位無望,竟然把所有怨恨爆發在袁盎身上,安排門客刺殺了以袁盎為首的十餘名言官。漢景帝震怒之下,安排劉勇帶領兩名老成持重的官員前去大梁徹查,結果,劉勇爭取了其丞相軒丘豹和內史韓安國的支持,說服梁王安排羊勝和公孫詭自殺,帶著兩人的屍首回去復命了。
在長安碰到了進京來的長沙王劉發,劉發見到劉勇新出生的幼子劉買,特別喜愛,一定要跟劉勇結為兒女親家。結果呢,現在逐漸懂事的劉買,天天記掛自己在長沙的小媳婦,讓人哭笑不得。
哎,日月如梭啊,孩子都這麼大了,只是那卓文君到現在尚無子嗣,讓人心憂。這些年,大漢朝又經歷了多少事啊,梁王死了,他的封地被拆分成五塊兒,然後漢景帝也死了,遺留下匈奴的邊患,接著劉徹即位了,就是後世所說的漢武帝。沒想到這漢武帝年紀輕輕,居然喜歡尋仙問道。據說有個叫李少君的人因為能通神備受器重。
「王爺,王爺?王妃喊您呢。」那阿忠也三十歲了,在劉勇旁邊小心翼翼地說。
劉勇的思緒被打亂了,有些不悅:「喊什麼喊,我讓你修的橋修了嗎?」
「小人在修,已經按王爺您手繪的圖紙著那冉茂去修了。」冉茂是九寨郡普米族僅余的男丁,因擅長修路架橋的工事而被劉勇封為市掾,也就是後世的建設局長。要修的路卻是通往苗寨的捷徑,原來有條大河亘在苗寨與外界之間,修了這座橋,來往就方便了。
「修了這座橋,就封你為大庶長。」劉勇說。按照漢朝的規定,大庶長是伯爵。
阿旺喜孔孔去了。
劉勇起身,走向項竹青,後者正在草地上逗劉買玩。
「你好像有什麼心事?」項竹青問,往常接到聖旨,劉勇都立即赴京,可這次,他接到聖旨一天了,還逗留在這裡,那正妃不是在京城嘛,正好可以去接回來。
「不知道,我總覺得心煩意亂。」劉勇搖搖頭,說:「可能是封地的問題吧,現如今所有諸侯王中,最我的封地廣袤富饒,物產豐富,我想那新登基的侄兒皇帝肯定會很猜忌。可能會針對我採取什麼措施。」
「那怎麼辦呢?」
「我想了想,只有急流勇退,才能保住一家人的榮華富貴。所以決定以退為進,打算給那侄兒皇帝寫個奏摺,建議他施行推恩令。」
「什麼是推恩令?」
其實,推恩令是漢武帝元朔年間,也就是十年後,由主父偃提出的,通過層層分拆,使得諸侯的封地大大縮減,每一個單獨的諸侯王都難以興風作浪。
劉勇就解釋了一下大概意思,說:「我先提出的,自然要做個表率,今後我的子嗣越多,王國被拆分的越厲害,你想想,如果把我當今的封地,過幾十年,拆成了幾十個諸侯國,那朝廷到然高枕無憂了。我想,只要我呈上這個奏摺,那漢武帝一定要權衡一下,就不會立即出手,或者手段也將柔和不少。」
項竹青問:「那你上京之後,能安全地回來嗎?」
「我想應該沒問題。」劉勇說,示意婢女把小王子領開,自己則拉著項竹青的小手走向那大青石:「我另有話要跟你聊聊。」
項竹青依言乖巧地跟著走過去,陪劉勇坐在石頭上,卻聽到一句石破天驚的話:「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劉勇把自己的身世來歷以及那天是如何穿越到現在的,一一講明,直講得項竹青目瞪口呆。
劉勇講罷,看看身邊的巨石,說道:「還記得咱們第一次來這裡,你我在石頭兩邊洗澡的事嗎?」
項竹青笑著抿抿嘴,一番少婦風韻,看得劉勇心火漸起,遂說:「想不想再一起泡泡泉水?」
「現在?你羞死人了。」項竹青左顧右盼,見遠遠有兩個婢女在領著買兒回別院了。不料劉勇摟住她的腰就躍進水裡,引得她一陣嬌笑。
項竹青只見自己的褻衣被一點一點解開,挺拔的嬌乳落入到劉勇的手中,溫熱的泉水蕩漾著,她的氣息逐漸變得粗重。緊接著下身的衣裙也被褪去,然後被劉勇抱起,下體便被塞得滿滿的。項竹青任由劉勇聳動著,柔情滿懷地撫摸著劉勇的頭髮說:「你知道嗎,王子哥哥,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快樂無比。」下體的快感越來越烈,突然,懷裡的愛郎大呼一口氣,項竹青只覺一陣滾燙酥麻,然後被愛郎緊緊地擁抱住了。
事罷,劉勇摟著項竹青說:「這大青石見證了我們相處,就給它起個名兒,叫青妃石吧!」項竹青說:「好啊,我明天就著工匠把這三個字刻上。」
第二天,劉勇便帶了十八鐵衛和劉義上京去了。一路無話,很快見到漢武帝劉徹。
一路上,人們都在傳言,最近出來一個李少君,據說會祭灶神,能夠不吃飯,永不衰老,他原是深澤侯的舍人,常常自稱已經七十多歲,有一次到武安侯田蚡家喝酒,在座有一位九十多歲的老人,於是李少君就對老人說起他和老人的祖父一道遊玩射獵的地方,居然都被老人證實,在座的人都很驚奇。後來,李少君通過狗監楊得意進獻給皇上一個能自然發光的物體,從此頗受寵信,被尊稱為「仙師」。
據這李少君說,東海之外有仙山瀛州,於是劉徹要求他出海尋仙,李少君占卜了一下,說必須要有一個叫做「文之」的王侯陪同,才有可能找到神仙。劉徹立即想到劉勇,當即龍心大悅,召劉勇陪同李少君前去尋仙。
那早些日子來京探親的卓文君,正在王府寓所,聽劉勇說起要出海尋仙,無論如何要跟著劉勇去,於是,劉勇帶著卓文君、僕人阿義、婢女翠兒、十八鐵衛出發了。
到得北海郡,在郡守的恭送下,劉勇一行登上了出海船隻。
那李少君看身材不過二十多歲,看面貌卻有四十以上,走路略有些不自然,見到劉勇,眼中精光一閃,長笑著迎上去,為他們一行設宴接風。
船隻已經緩緩航行,海風中飄蕩著腥味,連帶著酒菜味道都變了。
酒過三巡之後,那李少君突然說:「錦瑟王爺,本仙師給你變個戲法。」說完單手往自己臉上抓去,只見他的臉皮竟然從額頭被一點一點撕開,嚇得婢女翠兒不敢睜眼。
劉勇端坐,定睛看著。只見那李少君猛地一扯,整張臉皮被撕了下來,露出慘白的顏色。
李少君厲笑道:「劉兄,你且看我是誰?」
劉勇定睛一看,竟然是那從臨邛逃失的司馬相如,沉聲道:「你遮去真實面目,隱名埋姓,蠱惑今上,卻是所為何事?」
司馬相如說:「好叫你知曉,你害得我顛沛流離,十年沒有出頭之日。我費勁了心機,才得當今皇上寵信,現在是向你索命的時候了,我便要將你挫骨揚灰,扔到這茫茫東海里!」
劉勇哈哈大笑:「好你個司馬犬子,你覺得以你百十來人,定能勝過我這十八鐵衛?」
司馬相如說:「你且試試看。」
劉勇竟然發現自己渾身酥軟,提起手臂都很費勁。另外一邊的十八鐵衛也都臉色頹然。
那司馬相如還是老脾氣不改,絮絮叨叨講起自己的心路歷程,劉勇也不打斷,不時還附和一下,暗自里卻按那道教功法運氣,希望能僥倖見效。
「……那一天,皇帝小兒問我需要如何才能尋到神仙,我便做了個手腳,使占卜出來的娟紙上顯出你的名字,果不其然,上天可憐見,你終於落入了我的手掌!」司馬相如癲狂地絮叨著。
劉勇逐漸覺得身上有了力氣,心中亮光一閃,吟道:「斯則有才,無以為用;吾則敬汝,無以為朋!」
司馬相如雖然貌似癲狂,心思卻不笨,驚道:「你剛才念的什麼?」
劉勇緩緩說:「十二年前,你在地下室沒聽清楚嗎?」
「這麼說……」
「對!當時是我放了你一命!」
「哈哈,文之呀文之,你是不是想求我也放你一命呢?」司馬相如笑道,轉而厲聲說:「沒門兒!想你破壞了我千秋大業,害得我顛沛流離,還留下了一身殘疾,想讓我留你一命,妄想!」說罷,司馬相如便招呼眾武士進門來。
劉勇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他必須要爭取時間,突然想到那手鏈,既然能帶自己穿越過來,那有沒有可能帶自己穿越離去呢?想到這裡,劉勇便道:「不急!我已是你的板上肉、甑中魚,還怕我跑了不成?」
司馬相如聞言一頓,覺得似乎有道理。
劉勇又道:「其實,我只想你看在當初我放你一命的份上,給留個我個全屍。」
「也好,我就讓你自己選擇個死法。」
「百川奔流東到海,時光擲去不復歸。」劉勇輕嘆一聲,望了卓文君一眼,說:「君兒,你可願意與我共葬魚腹,作對同命鴛鴦?」
卓文君堅毅地點了點頭。
劉勇又望向身後的十八鐵衛,他們也齊刷刷地高聲說道:「屬下願與王爺同生共死!」
劉勇現在體力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但他仍偽作艱難地站起身,向船舷走去。
司馬相如喊道:「慢!」歪頭示意手下去搜劉勇的身,發現了項竹青送給劉勇的那個火龍珠,便接過揣進自己懷裡,然後才讓士兵們押著劉勇一行來到艙外。
劉勇迎著海風,猛地一咬牙,一陣劇痛之下,已然滿口咸腥,舌頭被咬破了。他低頭任由血水滴到手腕上,那手鏈承接血水后,又發出眩目的光采。劉勇驀地扭開那機關。
風浪聲越來越大,船體開始劇烈搖晃起來,卓文君被顛地滾倒在地。
劉勇連滾帶爬抓住了卓文君的手,然後望向司馬相如,正打算把那與項竹青的定情信物火龍珠奪回來,突然身體一沉,整個船被巨浪拋到半空,劉勇連忙緊緊抱住卓文君,在船體開裂的一瞬間,左腳踏住船舷,縱身飛向空中,這時漩渦感已經十分明顯了,劉勇在空中下望,但見那船已經扭曲的不成樣子,許多人在風浪中像攪拌器里的沙礫一樣翻騰。緊接著一切變得黑暗,又伴隨著異光,劉勇抱著卓文君掉進了海水裡。
身旁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孩正在風浪中苦苦掙扎,劉勇不忍看他死去,在抓住一塊木板,把卓文君放在上面之後,回首扯住了那小孩,好像從半空中把他撈起來一樣,那小孩感激地沖著他大聲說著什麼,此時四周仍然風滾浪涌,類似於極光的七彩異光閃爍遊走。那小孩的身子越來越沉,好像有千斤重,劉勇逐漸難以承受,正待加把勁兒,卻發現那小孩的影子逐漸淡去,自己和卓文君的身體也在消融,再下一刻,劉勇已經置身在風平浪靜、艷陽高照的大海中,卓文君仍然伏身在那木板上,只是小孩兒不見了。
遠處一隻小船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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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勇再醒來時,已經和卓文君躺在一個船艙的房間里,外衣被脫下,蓋著被子,隨身物品被放置在床頭柜上,還有一些嶄新的衣物放在上面。對面的柜子上則放置了一台二十一吋彩電。牆上有掛歷,上面印著「夏曆1995年」。
一個人推門進來了,眉清目秀,約莫二十五六歲,穿著西裝,見劉勇醒來,安慰道:「恩公大哥,你已經安全了,休息一會兒,沖個澡,那有我給你們準備的換洗衣服,我在甲板上等你。」
劉勇心裡納悶,明明他救了自己,為什麼反倒稱自己為恩公,但顧不得許多,拉起卓文君走進浴室。
半個小時后,兩人在甲板上見到那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示意兩人喝咖啡,卓文君含一口吐掉,那人就吩咐換了果汁,寒暄后,說道:「我比你還興奮!你一定奇怪我為什麼喊你恩公吧?」
劉勇點點頭。
那青年男子,劉勇剛才得知他叫葉放勛,字景唐,啜一口咖啡說道:「小時候有人給我算命,說我十五歲時有性命之災,但無妨,會有一個人穿著古代衣服,帶著一位漂亮的女子,把我搭救出來。所以,我父親就嚴禁我出門玩。」
劉勇繼續聽。
「但小孩子最怕管,越管得嚴,就越叛逆,我十五歲生日的時候,終於抓住一個空隙,偷跑出來,開家裡的遊艇在這附近玩,沒想到遭遇風暴。」
劉勇心想,幾年前的話,居然能有遊艇,那很驚世駭俗的,他家一定非富則貴。這時候那葉放勛繼續講道:「那風暴是莫名其妙出現的,前一刻還風輕雲淡,后一刻就天昏地暗,我被拋進海浪里,馬上就要淹死的時候,被你給拉住手救了出來,我只覺得身體被提到半空中,越來越高,彷彿進了另一個世界,沒有海、沒有山,沒有任何東西,只有光線,然後就又掉下來,像突然穿過什麼東西一樣,眼前又變成了原來的模樣,那時候已經風平浪靜,遊艇也被掀翻了,我從上面解下一個救生艇,慢慢划著回去的。」
劉勇聽他講,再仔細看他面容,果然與自己曾救起的小孩有幾分相像。
葉放勛說:「我覺得這事太神奇了,就央求爺爺再找到那算命先生,那人說,不必尋找恩公你們,十年後你們自然會出現,會穿同樣的衣服,同樣在海上出現。沒想到十年後,果然找到你們了。」
劉勇原來也許不信鬼神和宿命,現在卻又幾分相信,所以對他的話表示認可。
兩人細聊之下,那人得知劉勇是山東曲阜人,在北京工作,劉勇則得知那人是北京人,在山東曲阜市工作,都覺得無巧不成書,哈哈大笑。
在船上過了個夜之後,那葉放勛返回岸邊,驅車把劉勇送回曲阜郊區的老家,始才惜別而去。
劉勇心神不寧地在家住了一晚,就把卓文君暫時留在老家,一人上京去了。
到得北京市東城區的經濟發展報社,他發現一切似乎都沒有變化,正猶豫著,周波背了個包出來,見到劉勇十分詫異,說:「你昨天跑哪去了,誰都找不到你!」
「我……」劉勇覺得委實沒辦法解釋。
「算啦,反正沒耽擱行程,記得準備準備,明兒一早我們就去九寨溝玩!」
劉勇如同五雷轟頂。
第二天上午,四川成都西北的九寨溝箭竹海景區,四個人如同上次一樣,來到一個山亭,劉勇獃獃地思索著什麼。
「喂,小書呆,又在想你的詩呀詞的?」那周波跟上次一樣,從後面拍劉勇的肩膀說:「你這麼喜歡舞文弄墨,照我看,真不該在咱這個三流報社跑業務,怎麼著也能到大報大刊當個命記。」
「你們接著玩,我要去辦點事兒,不用等我,我自己回去。」處在這似乎錄像帶重放的場景下,劉勇突然下定決心,邁開大步向前走去,又想到什麼,回頭跟李宏揚叮囑道:「你千萬不要靠近瀑布!千萬!」
「你要做什麼?」「嘿,這可是四川!」「我們在旅館等你!」三人七嘴八舌地在後面喊道。
劉勇只管往前奔去,那賣可樂的老頭始終不見蹤跡,到得忠伯橋,那叫做糖糖的小女孩卻在橋頭玩耍,劉勇上前說道:「我是劉勇,你媽媽讓你等的人,快去帶我找她。」
糖糖眨眨眼睛,乖巧地攥著劉勇手指頭,往橋的那一頭兒走去。
劉勇越走越心驚,那山、那水、那一切景物,都是如此地熟悉,甚至連房屋都隱約帶著千年的古樸。
很快見到女孩的媽媽,這小女孩叫做項棠華,她媽媽卻叫做項思勇,劉勇一怔,心裡更加認定這是苗寨族人祖居所在:「快帶我去那溫泉別院!就是從溶洞穿過去之後的那個地方。」
「你是說苗家祠堂?你怎麼知道的?」項思勇說,但還是依言帶劉勇去了。
走過那幾次整修后的溶洞,劉勇和項思勇來到溫泉別院。
劉勇一邊大步流星地走,一邊期待地問:「你為什麼要找我?」
「這是我們苗寨千年來流傳下來的族令,據說是第二任族長臨終前交代的,要求每任族長口口相傳,直到現在。」
「交代你做什麼?」
「在夏曆1995年的七月七日,阻止一個叫做劉勇的人靠近瀑布。」
「竹青為什麼要阻止我?是不想和我相見嗎?」劉勇心想,不由一陣心酸。
那項思勇說:「她還留下了一句話,是這樣說的——王子哥哥,小青能跟你幸福地廝守十年,已經心滿意足;小青求你,不要再來了,因為小青承受不了再失去你的痛苦。」
那項思勇繼續說:「族令還說,無論哪個族長,生活在夏曆1995年,都必須把名字改作項思勇。」
劉勇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悲痛,淚流滿面地蹣跚前行,跌坐在湖邊的大青石上,石頭上刻著三個字:「青妃石」,石頭上已經布滿了青苔,彷彿從來沒有人在上面坐過。
項思勇似乎明白了什麼,遠遠地站著,不去打擾劉勇。
劉勇撫摸著那青妃石,與項竹青相處的一幕幕都浮上了腦海:剛見面時那逐漸清晰的精緻白皙的面龐,還有她頭戴銀飾鳳冠、天鵝般的脖頸上佩著銀項圈、紅色的衣領上綉著金黃的絲線的青春模樣,彷彿就在眼前;還有在這溫泉邊,項竹青脆生生地問「王子哥哥,如果我碰到什麼難題,你願意幫助我嗎」,那話音彷彿就在耳邊;在臨邛古城的藥鋪門口,當所有人都畏懼地跪在地上時,項竹青從藥鋪里探頭探腦的俏模樣,還有她掩口吃驚的嫵媚神態,彷彿就發生在昨天;還有一起並肩作戰前,她在不遠處擦拭汗珠的神態;她躺在苗寨的新房裡,閉著眼睛,睫毛眨呀眨地;她送自己出山口,霧色瀰漫地晨曦中,她無助地靠在峭壁邊,映著枯草霜花的身影……一幕一幕地在劉勇眼前、耳邊閃過。
恍惚間,那項竹青彷彿從旁邊跳出來:「王子哥哥,快來追我呀。」劉勇起身張開雙臂,要去擁抱自己的小青妹妹,卻撲了個空。那項竹青又忽然坐在大青石上,背對著劉勇說:「王子哥哥,你什麼時候才回來接我啊?」劉勇衝過去,要摟住她,又不見了。
劉勇突然想到什麼,一口將自己手臂咬破,把手鏈湊到血口上,反覆地去擦拭,卻沒有任何效果。他頹然跪倒在地上……
「劉勇…..劉勇?天已經黑了。」那項思勇在旁邊輕聲喊。
劉勇驀然抬起頭,發現月亮已經升在半空,撒了一片銀光,這裡的一切一切,彷彿都沒有改變,只是伊人不見了。他獃獃地站起身,往外走去。
項思勇跟在後邊說:「祖奶奶說,讓在任族長的女兒陪著你,就好像她陪著你一樣。你要把糖糖帶走嗎?」
劉勇木然回頭,那項思勇認真地點點頭:「我信任你,你能帶糖糖過更好的生活,而且我們還能再碰面,不是嗎?」
項思勇又俯下身:「糖糖,你願意跟大哥哥走嗎?」
糖糖堅定地點點頭。
苗寨外,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在月光下慢慢走過石拱橋,來到望夫亭,站在了那裡。
自然是劉勇和項棠華。
劉勇站在亭子里,向遠處眺望,只見群山如同淡墨塗出的影子,一條河流發出悅耳的流淌聲,而在遠處的忠伯橋另一頭,就是將會令人日思夜想的苗寨。劉勇嘴裡喃喃著,如果仔細聽,會發現他在低吟一首蘇軾悼念亡妻的《江城子》: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
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