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第五十一章 天問(三)
事實上,此時此刻李括的軍中並沒有足夠的陌刀手。
他這次從唐州出擊,帶了足足一萬騎兵,但由於要趕腳程,並沒有攜帶過於沉重的軍械。但這其中有一個例外便是陌刀!
安西的陌刀,大唐的陌刀!
在安西征戰多年,李括當然知道陌刀的威力,所以這次馳援睢陽時特地攜帶了一百餘柄的陌刀,以備不時之需。沒想到,在滄河河岸,這陌刀真的發揮了威力!
雖然只有一百餘柄陌刀,但在這狹窄的地段已是足夠。
叛軍騎兵將將從長槍陣中擠了過去,還沒待喘上一口氣就發現了眼前的森森陌刀。相較於人,戰馬反而有更敏銳的感覺,它們從看到陌刀陣的第一刻起就開始不住的悲鳴,下意識的噴著沫子宣洩著心中的恐懼。
「是陌刀,是陌刀!」叛軍之中見過世面的低級軍官痴痴的叫喊著,其驚訝程度就彷彿在自家門院前拾到了五兩銀子。
「是陌刀,大伙兒快跑啊!」不知是誰叫嚷了一句,立時便在軍中掀起了軒然大波。
那些初次經歷過陌刀陣的騎兵聽得袍澤如是說心裡也打起了鼓,思量著是不是該向後撤去。只是大軍隊伍跟的太急,此時他們身後不是急速跟上的騎手就是堆積起的人馬屍首,如何還能有一絲一毫的迴旋餘地?
「進!」
江淮軍的將士已經不打算再給叛軍機會,伴著王小春的一聲怒吼,一百多身高七尺精赤著上身的壯漢紛紛高舉起手中陌刀,端過頭頂再狠狠的劈下去。
他們眼前的這些人都是叛軍,都是殺害他們親人的敵人,根本不值得絲毫的同情。倘若自己現在不忍心將他們殺死,他們就會傷害江淮道的百姓。
「進!」
一名來不及避開的燕騎立時便被陌刀削成了兩半,腸子等內臟順著他那耷拉著的半截身子流淌了出來,撒了一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李括親自擂鼓為將士們鼓勁,兩軍相逢勇者勝,這一座弔橋是他無論如何要守住的。只有守住這座弔橋,才能阻滯叛軍的推進,為無罪、李晟他們疏散百姓贏取時間。自己不是為了一個人而戰,而是為了千千萬萬的父老鄉親,平民百姓。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催命的鼓點是那麼的勁促,讓人聽后精神不禁為之一震。
「進!」
王小春只覺得熱血沸騰,渾身上下一時生出了數不完的氣力,高呼著下令道。自從濮大鎚陣亡后,他便成了陌刀手的領隊,負責在陌刀陣中發號施令。
揮刀,揮刀,再揮刀!
前進,前進,再前進!
陌刀陣穩步的向前推進著,毫不憐惜的摧毀眼前的一切活物。
一名陌刀手將陌刀高舉過頭頂隨後狠狠的揮下,將一隻碩大的馬頭生生砍了下來。
「噗!」如瀑的鮮血一時從馬首上涌了出來,濺射了陌刀手一臉。那陌刀手卻是未做任何挺直,復又向前邁去。
「啊!」一個腳下動作稍慢的士卒被一名唐兵盯上,陌刀狠狠從他的肩胛骨削了下去,從右腹劃了出來。
面對如此慘狀,一些剛剛從軍入伍的新兵犢子被嚇得呆立當場,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陌刀毫不留情的從他們身前劃過,將兵刃砸開,將甲胄劈開,將身子削開
斷肢殘臂紛紛飛到半空中,后又急速的下墜,落到後排的叛軍騎兵旁。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李括毫不惜力的捶打著戰鼓,以自己的方式給袍澤弟兄以支持。他十分清楚,以一百陌刀手可以毫無懸念的守住橋頭,自己根本無需上前添亂。
「進!」王小春踏著鼓點向前邁了一大步,橫掄起陌刀徑直削掉了一個突厥人的腦袋。
「哈哈,哈哈哈!」王小春放聲大笑著,繼續向前收割著生命。他們壓抑的太久,很長時間沒有這麼爽快了。今天,自己便殺個痛快,替堅守睢陽慘死的袍澤弟兄們報仇!
「進!」
一百多命陌刀手向前邁步,揮刀,揮刀,再揮刀!
一個個腦袋翻飛了起來,無數的血柱從脖頸中噴射了出來,好似一眼噴泉。
幸運的叛軍往往被陌刀手一擊致命,而那些倒霉蛋往往沒被一刀砍死,拖著殘缺的身體在地上痛哭的打著滾呻吟。
「進!」
敵人根本不需要憐憫,他們要用手中的陌刀捍衛屬於大唐的尊嚴!
後排的叛軍見到如此血腥的情狀,個個坐立不安,只單手控著韁繩,默默注視著眼前發生的一切。若是放在了往日,他們定然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唐人在自己眼前屠戮袍澤。但此時他們卻是無能為力。那可是陌刀啊,即便只有一千把,但那也是陌刀啊!
他們漠然的看著自己的弟兄被唐人砍了腦袋,身子斷為兩半沉沉摔在了地面。他們漠然的看著自己的袍澤被唐人砍下了大腿、手臂,肆意的嘲弄
他們無能為力,他們不敢反抗,不敢逃跑,他們什麼都不能做,只能默默的呆立著那兒。
「到我身邊來,從側翼包抄過去,不要跟陌刀手糾纏!」令狐潮此時面容已經慘白,但他卻不得不強自令自己鎮定下來。他是這支騎兵的統帥,如果連他自己都變得慌亂,說不準真會被這區區一千餘人的唐軍吃下。
「聚攏,聚攏!從側翼包抄,不要從中路強行突破!」親兵們紛紛高喊著,傳達著令狐潮的命令。
此時他們已經吃了一個悶頭虧,不能再繼續沉淪下去,不然早晚得被唐人以小吃大的磨光。
「到令狐將軍身邊,從側翼包抄!」
「到令狐將軍身邊,從側翼包抄!」
其實,連令狐潮都不知道唐軍的側翼會埋伏著什麼,畢竟敵在暗我在明,不管自己如何布置都有可能被人針對。但此時此刻他顯然已經沒有了選擇。
如果繼續在中路糾纏下去,那一百陌刀手就會像絞肉機似的推過來把自己這些人馬生生削成肉片。令狐潮當然不想死,所以他才選擇了這一險中求勝的招數。
當一千餘僥倖從陌刀手身前逃生的叛軍跟著自己突圍后,令狐潮才是長舒了一口氣。雖然麾下人馬已經折損大半,但好歹試出了唐人的真實實力,而且得意從那可恨的陌刀手身旁逃脫本身就是一種勝利。
只是令狐潮卻不甘心就此作罷,被一個無名小卒如此重創,若不找回場子以後他還怎麼在大燕軍隊中混?
「衝過去,把那些弩箭手全部砍翻,殺光他們!」令狐潮拔出隨身佩刀指著不遠處的唐軍側翼,沉聲吩咐。
在弔橋上時,這些弩箭手曾給自己造成很大的傷害,現在縱騎面對這些羸弱不已的唐兵若再不討要回來,簡直對不起死去的士卒弟兄。
「衝過去,殺光他們替死去的袍澤報仇!」
叛軍騎兵開始加速,奮力朝弩箭手衝去。他們從不認為以強欺弱有何可恥,在草原人的眼中弱者永遠只能做強者的奴僕,他們完全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而強者可以隨意從弱者身上索取財物甚至是性命,只因為自己的實力凌駕於他們之上。
簡單實在的邏輯觀,簡單實在的是非觀。
弩箭手雖然極具殺傷力,但多是和步兵配合時才能體現出威力。若是沒有盾兵的掩護,他們面對兩翼輕騎兵的襲擾,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抗能力。
令狐潮正是抓住了弓弩手的這處弱點,毫不猶豫的揮刀下令衝擊。
出來混,總歸是要還的!
一千餘騎踏起揚塵滾滾,呼嘯著向唐軍側翼襲去。
他們要復仇,他們要復仇,他們要用唐人的鮮血洗刷自己的恥辱,他們要想世人證明自己是當之無愧的王者!
「殺,殺!啊」沖在前列的胡兵方在叫嚷卻突然覺得身子一沉,隨著馬兒跌倒了下去。
「砰砰!」馬身沉沉倒地壓住了胡兵的大腿,痛的那胡兵撕心裂肺的大叫。
緊接著第二匹、第三匹,一連串的戰馬紛紛馬失前蹄倒了下去。
「嘶騮!」
一聲聲悲鳴相繼傳來,間或夾雜著叛軍士卒的痛呼聽來甚是瘮人。
摔下馬背的叛軍士卒不是被戰馬壓斷了腿就是摔得掛了彩,一時鬼哭狼嚎,丟盡了幽燕鐵騎的臉面。若是安祿山看到這場面,沒準真的能氣的活過來。
「是鐵蒺藜,是鐵蒺藜!」
一名眼尖的奚族武士發現了隱藏在黃土中閃閃發亮的鐵刺,陣陣高呼道
ps:有沒有很爽?我自己是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