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朱壽之謀
真帖木兒遇見並愛上烏蘭貞的事,朱壽並不知曉,甚至他連烏蘭貞都沒見過,對那個只是政治交易附屬品的少女,自然也是興緻全無。**
在悲催王子的人生徹底變成茶几之前,朱壽正在與兩位太監大佬商議這位王子的前程問題。
「聖上,萬萬不可不派監軍啊!」甘州臨時行宮的房內,陳敬陳提督苦口婆心地勸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人心難測,若是沒有監軍,那些軍頭們,便會尾大不掉。」
龍驤軍成立后,朱壽並沒有安排一個親信太監作監軍。明朝的監軍,主要就是盯著主帥及高級將領,他們的手中,都握有皇帝的密旨,有廢除或殺掉主帥的權力。
有些管得寬的皇帝,甚至在出征前,把作戰方略也交給監軍,讓他依計行事。至於主帥,只不過是個替罪羊罷了,明史中因皇帝胡亂指揮而慘敗的戰役,隨手一翻,便有數次。
「除了你和張永等人,這皇宮上上下下,有幾人懂得軍略?」朱壽搖了搖頭,「監軍一職,制約而已,以制約人,不如以利約人;以一人控數人,不如以多人互控。因而這監軍,派與不派,倒也無足輕重。況且龍驤軍草創,便拿它作嘗試。若是有成,便推廣至其餘親衛軍;若是失敗,那五人皆死於哈密,派個監軍,要陪他們一起死么?」
朱壽的帝王學,在殺了劉瑾之後,又添了一層功力,玩弄起權術來,倒也頗有模樣。
張永此時也隨侍在旁,聞言也勸道:「聖上,陳敬所言,倒也不是危言聳聽,唐末割據之勢,便是朝庭難以制約軍頭們。監軍一制,雖有千般弊端,但也有一樁好處。便是能隨時殺掉心懷異志之將。我天朝豪傑眾多,殺上一個兩個,倒也不傷根基。」
劉瑾伏誅后,張永將司禮監讓給了魏彬。除了緊跟著朱壽外,就連神機營這個老巢,他也是大事推諉、小事不管,當上了甩手掌柜。
不爭權奪利的張提督,反而贏得了朱壽更大的信任。以及文官集團們的交口稱讚,甚至有些低品文官還將張提督與懷恩相提並論,海內外共贊為「義監」。
但這一次,朱壽卻沒有採納張提督的意見,而是問道:「孟子云,有恆產者,有恆心,對否?」
亞聖說的話。(.)兩個太監大佬哪敢說不對。他們又不是重八哥那種牛人,敢把聖人說的話當作狗屁。
「朕將嘉峪關外的紡織貿易賜予龍驤軍,只要他們能熬過哈密一役,人人都能成為富家翁,有田有地,有鋪有業。」朱壽笑道,「你們何時看見過富家翁成為軍頭。割據一方的?倘若真有那麼一個,這龍驤軍上上下下。豈能容他放肆?不出三ri,這種人的人頭,便會被放到當地官府的門前。」
一心想著改變自身命運的野心家,大多數的現實生活,都不盡如人意。翻開史,很難找到一個富翁扯旗造反的事例。偶爾有一兩個另類的富翁,都是如同寧王這種有著豐富政治背景的傢伙。
「況且這紡織貿易,也是由東海公司掌控,龍驤軍諸人,不過坐享其成罷了,」朱壽繼續說道,「養軍制軍,合二為一,何樂而不為?」
看著張、陳兩位提督深思的表情,朱壽又問道:「人心固然難測,但觀其行為,卻有據可查。你可以短暫地欺瞞數人,也可以長期地欺瞞一人,卻絕不可能長期地欺瞞數人!龍驤軍的五人,相互制約,各有密旨,如同你等所言,人心難測,豈有沆瀣一氣之理?」
「富貴、安樂,皆使人驕逸,」張提督沉吟半晌,方才說道,「這龍驤軍不出兩年,便會戰力全無,不堪大用。」
有錢有地的將軍們,還會拚命打仗么?有錢的士卒們,還會玩命殺敵么?
朱壽點了點頭:「龍驤軍之將,兩年一換,從武學院中抽選成就優異者,舊將皆調往他處任職;士卒三年一換,從各省駐軍中抽調jing銳。流水般的兵,鐵打的營盤,依你等之見,還有何患?」
這個念頭,卻不是他從後世學來的,而是朱厚照早就擁有的思想。抽各省jing銳來整頓團營,一直是朱厚照的心愿,這個軍事小狂人夢寐以求的,便是能夠掌握一支天下無敵的jing兵,來滿足自己的征戰**。
不管是錢寧,還是江彬、許泰,只要能給他這種希望的,他都一一重用,為歷史留下不少迷團。
「真帖木兒,異族也,信奉綠教!張雲霖,心機深沉,有梟雄之相,」陳敬還想做最後的努力,拿出幾個摺子,都是內行廠的密報,「不可不防!」
朱壽笑了笑:「你不是安置了兩個人進去么?五個人,便有兩個是你內行廠的探子,有什麼可防的?」
陳敬的臉se紅了一下,吶吶道:「未雨綢繆罷了。」
內行廠不是鐵板一塊,尤其是對於皇帝。陳敬明白自己的位置,也清楚皇帝手中的暗藏力量。如同自己安插內應到各個要害之處一般,自己的身邊,自然也有無數皇帝的密探。
從重八哥開始,大明朝的皇帝們,從來就沒有哪個會真正信任別人。
皇帝被稱為寡人,便是因為他們唯一能夠相信的,只有自己。
這是許許多多皇帝前輩血的教訓,也是朱壽記得最深的一條皇帝工作準則。
與陳敬、張永兩人結束談話后,朱壽召見了王守仁。對於王聖人,朱皇帝是又愛又恨,愛的是這老小子總能想起解決問題的辦法,恨的是王聖人想出來的辦法,十個之中,有十個都是粗看妙不可言,一經推敲,基本上全是臭不可聞。
「朕西征以來,雖然一路順利,離滅土魯番,卻相距甚遠,可眼下糧草、軍械皆有短缺,」一見面,朱壽便問道,「王參軍可有良策?」
王守仁的臉上,閃現出一絲落寞。皇帝並沒有被他激怒,也沒有上他的圈套,反而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般,對自己信任有加,連輜重的事情,都不問jing通此道的衛璋,而是問自己。
皇帝的心機,王守仁也很明白,禮下於人,必有所求,朱壽的起點高些,別人都是求事,皇帝卻是求命,他王守仁的命。
此時ri頭偏西,王守仁看著窗外的陽光,輕聲道:「西域財富,十有**,盡皆集於綠教徒之手。一入綠教,xing命和家財,都歸真主所有。若非綠教當政的國度,教徒們便可永不繳納稅賦。因此在真主與皇帝之前,他們選擇了真主。」
「王參軍之意,是yu從綠教徒中徵稅?」朱壽並不清楚大明是否對綠教徒寬宏至此,按理說,連地皮都能刮低三尺的文官們,能放過綠教徒?
「非也!」王聖人對穆聖人一向都沒好感,聖人相見,分外眼紅,沉聲道,「西域綠寺眾多,香火鼎盛,銅器、金器、銀器無數,聖上只須借西征之力,掃除土魯番境內的綠寺,便可大有斬獲。自古以來,滅佛滅綠之天子,皆是有為之君,聖上,當其時也!」
王聖人的忽悠,對朱壽這種歷史盲的用處真心不大,他連綠教是什麼都不太清楚,只知道後世的人肉炸彈很厲害,還有個鑽山洞的傢伙被老米打死了。
無知者無畏,無知者也無貪,對綠寺的富裕程度沒有直觀印象的朱壽,決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引起西域諸國的強烈反彈,破壞了他掃滅土魯番汗國的大計。
「此事容后再議。」
聽到朱壽的回答,王守仁的心裡,長長地嘆了口氣,又諫道:「討來河之西,皆為流沙,糧草運送不易,沿途也無法就地徵集,可令諸監多造大車,既可運兵,也可運糧,一舉兩得。且車陣行走雖慢,卻有利於防範騎軍,少些損失,也可節省軍糧器械。」
討來河,是張掖河的支流,也是嘉峪關的天然屏障。過了此河,便是茫茫的沙漠戈壁,別說行軍打仗了,就是悠閑的商旅,也是一趟苦差。
「此策可行。」朱壽點了點頭。
在朱皇帝與王聖人商議詳細軍情之際,千里之外的沙州,董振憤憤不平地回道:「別說十萬兩銀子,就是一百萬兩,我也拿得出來!」
他生平最恨被女人瞧不起,正準備將心中打算說出來,震震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卻被真帖木兒打斷了。
「二哥,」真帖木兒先是給董振賠了不是,然後看著烏蘭貞,「倘若大明失了沙州,祁連山兩側的畏兀兒諸部,便會分崩離析,黑河汗王是投向大明呢,還是投向土魯番?」
烏蘭貞淡然應道:「自然是大明。」
真帖木兒沉聲道:「有幾人願追隨汗王?」
寬徹普化並不是畏兀兒的真正大汗,他的血統雖然高貴,但人又不是馬,不需要名種名血。倘若沒有足夠的實力,汗王之名,便是笑話。
擁有一萬名戰士,在畏兀兒諸部中,算是一方強者,卻絕不是頂級強者。
倘若土魯番攻下沙州,不僅明朝大軍的側翼會暴露在滿速兒眼前,就連祁連山的諸多畏兀兒人部落,也同樣面臨著一個死局。
烏蘭貞聽了真帖木兒此話,會做何選擇呢?(未完待續。。)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