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誰懂軍略

第十六章 誰懂軍略

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幸運的人,卻總是相似的。**

劉文就是一個非常幸運的人,在五位參軍中,論才能,他連王守仁的一根小指頭都比不上;論家世,他也差宣城伯衛璋老遠;甚至連狡猾多智,他也遠不及仇鉞、神英。

他唯一的長處,就是不怕死。

朱壽就欣賞他這點,大明朝有的是忠臣、能臣、jian臣,連聖人都有,不怕死的也很多,但就是沒有一個笨得不怕死的。

劉家的不怕死,是劉文的父親,追贈固原伯劉玉傳下來的。劉玉是磁州人,本來是曹吉祥家的一個傭人。跟仇鉞一樣,明朝的大將,有好幾個都是傭人出身。

曹吉祥被殺之後,劉玉僥倖逃過一劫,被貶謫到海南去喂海鳥。成化年間,他的老上司白圭推舉他為總兵官。固原一戰中,他身中流矢,又被數百人圍困,換作他人,早就死得不能再死。可最後的結果,劉玉殺出了一條血路,並平定了固原之亂。

到了劉文這輩,同樣是悍不畏死。十三年前,京南大亂,劉文手持單刀,身披重甲,沖入賊群中,按理說又是必死之局。可跟他老爹一樣,劉文居然又活了下來。

朱壽第一眼看見這個敦厚的中年男人,便感覺對方可以信賴,事實也是如此。

劉、白兩家是通家之好,白圭還是劉玉的恩人。但朱壽只說了一句「白秉德與李賓之走得極近」,劉文就果斷地與禮部尚白鉞絕交。且上了一道奏摺,將白鉞白秉德給了李東陽李賓之一萬兩賄賂的事,徹底揭了出來。

如果從人品上講,劉文此舉,無疑是不仁不義。但從政治品德上來講,這就是站隊,這就是投名狀。這種行為。是符合政治倫理的。

因此當朱壽決定任命參謀尚的時候,劉文就力壓王守仁,成為了當之無愧的必然人選。

「參謀部參謀尚?」王守仁聽著張永念完聖旨。抬起頭來,茫然地問道,「此乃何職?」

王聖人也有不懂的時候?

朱壽心裡暗爽。緩緩回答道:「參謀者,參軍也,參籌謀划,凡西征之事,各地軍情,皆由參謀部予以詳考;各地軍隊,也由參謀部統一調派;作戰方略,同樣由參謀部商議得出。有了此部,就算朕不解軍情,也不至於耽誤要事。」

朱壽何止是不解軍情。他連百戶的編製都不清楚,堪輿圖也不會看,對軍略之事,完全是一竅不通。

傳說中無限忠誠的小弟和人擋殺人的沙盤?朱壽只是個三流中文系畢業的宅男,讓他堆河沙玩還差不多。(.)堆沙盤?除了名字,他對沙盤一無所知。

至於無限忠誠的小弟,姑且不論現實中存不存在這種萌物。就算真的存在,他都是皇帝了,要無限忠誠來幹嘛?

真當重八哥和朱老四立下的統治根基,是吃白飯的么?

這是在奪兵部的權!王守仁的腦海里。立即閃過一個念頭。緊接著,出現在他腦海里的,是一個他一直不敢去正視的問題:皇帝這是要跟文官集團開戰?

並不是王守仁畏懼雙方的戰爭,而是王聖人的心中,對傳統的統治體系,還抱著一絲幻想。他的心學,是哲學觀,也是改造世界的方法論。但他並不想真的革掉大明王朝的命,至少,他眼下還不敢去正視自己和傳統的戰爭,更不用說皇帝和文官們的戰爭了。

「參謀部所出之決議,由司禮監呈報給朕,」朱壽繼續說道,「朕硃批之後,便可詔告天下,不用再通報內閣及各科給事中。」

這是毫不掩飾的戰爭意圖!

皇帝連基本的政治平衡都不要了,以相當難看的吃相,直接將西征大軍的軍權,完全控制到了自己手裡。

什麼參謀部、司禮監,一群狗屁不如的武將,外加一群唯皇帝之命是從的太監,這就是皇帝的一言堂!

所有在場的文官都憤怒了,但他們沒有出聲,因為梁儲和費宏還沒說話。

梁、費兩位師傅是隨行出征的閣老,梁師傅個xing溫和,費宏是出了名的老好人,聽到皇帝的戰爭宣言,兩人都愣了半天,方才回過神來。

「臣斷不敢阿諛奉承,自取他ri戮身亡家的禍患,」梁師傅痛切地說道,「聖上,名不正,則言不順,前唐之鑒,歷歷在目,這參謀部一事,不可輕率啊!」

費宏嘆了口氣,低頭道:「臣附議。」

朱壽懶懶地問道:「梁師傅,你懂軍略?」

梁儲一愕,誠實地回答道:「不懂。」

「費師傅呢?」

費宏不敢說話,因為他明白皇帝想說什麼。

「堂下諸位,誰懂軍略?」朱壽望著眾文官,平靜地問道。

「臣懂!」一個中年文官站了出來,一臉的決死表情,「臣自幼熟讀兵,六略孫子,無所不jing!」

在他之後,又有數個文官站了出來,齊聲道:「臣也懂!」

「好,好!」朱壽連說了兩個好字,然後慢慢說道,「果真是我大明的熱血忠臣!宣,將這些jing通兵略之才,送至沙州,交予龍驤軍諸將,酌情調配,使人盡其材、物盡其用!」

聽到這句話,一個剛才還大義凜然的文官,立即雙腿一軟,癱倒在地。他的打算,是估計皇帝法不責眾,不可能當眾打文官們的臉。

沒曾想皇帝是不打臉,而是直接要了他們的命。

龍驤軍那五個貨se,有誰是好惹的?武學院三人組,都是殺戮成xing的傢伙;錦衣衛的董二,動不動就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至於那個異族人真帖木兒,敢一刀切了自己人倫之道的傢伙。還能算是正常人么?

這些文官被送到戰火連天的沙州,血戰之餘,恐怕他們連一天都活不了。別說是龍驤軍的將軍們,就是一個小小的牢頭,也能將這幾個文官整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二十餘個大漢將軍走了過來,將文官們拖了出去。

「還有誰懂軍略?」

朱壽的聲音,在臨時行宮的大殿之中。空蕩蕩地迴響著。

四周,一片寂靜。

真帖木兒躺在擔架之上,側著頭。看著城下靜寂的沙原。他自宮已經三ri,雖然還不能行走,卻不再懼怕風沙。能夠上城視事。

沙州與甘州之間,有著獵鷹作為信使,千里的距離,一ri便可來回。三ri來,朱壽不僅招撫了寬徹普化,而且還招撫了牙蘭。

大明沙州都督,這是牙蘭的新職位。這個空頭職位雖然不值錢,牙蘭卻非常高興,因為他有兵有糧,缺的。就是一個名份。

大明給的名份,可比滿速兒那廝給的名份,強上太多了。

真帖木兒自宮的消息,也傳到了朱壽的耳朵里,宅男皇帝只是笑了笑。沒有發表任何評論。不過在給張雲霖的密旨中,卻加了一條:戰後,讓其在土魯番頤養天年。

這便是不準私下謀殺了,張雲霖心中覺得有些不妥,可又不敢違抗皇帝的旨意,只得嘆了口氣。望著真帖木兒的目光,也柔和了許多。

真帖木兒並不知道皇帝的密旨,但他能夠從董振的態度中,感受到自己的安全。自從沙州府衙那一幕之後,董二哥已經很久沒有跟他說話了。

可就在昨ri晚間,居然破天荒地跟他瞎聊了半個晚上,臨走前,還將剛從幾個沙州大戶那兒刮到的五百兩銀子,放到了自己的面前。

「好生養傷。」

真帖木兒能夠看見,董振的眼神里,又重新充滿了關切之情。

朱壽和龍驤軍四將都沒有預測能力,因此他們並不清楚,自己已經犯下一個巨大的錯誤。

這個錯誤,將給大明帝國帶來十餘年的戰火銷煙。

悲崔的真帖木兒,將以一種非常另類的方式,創造一個屬於自己的傳奇。

不過回到眼下的真帖木兒身上,沙州的血戰,才是他最關心的事。這不僅僅是為大明而戰,也是為他自己而戰。

只有活下來,才有一切!

滿速兒的心裡,與真帖木兒想的完全一樣,兄弟同心,果然不是瞎扯的。

攻城戰已經進行了兩ri,他原本估計半天就能結束的戰鬥,結果整整打了兩ri兩夜。

「蘇丹,我手下已經死了兩個千戶!」撒者兒心痛地大吼道,他是他只丁的弟弟,與滿速兒從小一起長大,因此在蘇丹面前,有著獨特的地位。

「汗王,」虎力納咱兒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我上。」

這是一個雄壯到了極點的男子,表情兇猛,手中拎著一根jing鐵狼牙棒。他是蒙古和阿拉伯人的混血種,卻從來不稱呼滿速兒蘇丹,而是稱為汗王。

這一點,讓滿速兒很滿意,若不是礙於綠教教規,他早就不稱蘇丹了。蘇丹,有大汗好聽么?

成吉思汗,聽聽,多威風的名字。成吉思蘇丹?我呸!

滿速兒的戰略很過關,但他的政略,卻有欠考慮。即位時,他殺了與自己爭權的諸兄弟,大失人心。攻打沙州時,他居然讓寬徹普化和牙蘭都投靠了大明,這已經不是失人心的問題了,而是爛到不能再爛的行事方略。

從這兩點來看,滿速兒也許是個戰爭梟雄,卻不是一個合格的政客。

軍事手段,永遠都是政治手段的補充和助力。從來就沒有一路殺到底,還能成功的梟雄。流竄了大半個中國的黃巢,能夠從一個側面,說明政治高于軍事。

某位偉人曾經說過:倘若能夠從政治中解決,戰爭就沒有存在的必要。

因此滿速兒想當成吉思汗第二的野望,恐怕只是夢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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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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