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財政能手
「如果一句話沒有說完,中間要停頓,應該用什麼符號來表示;如果說完了又該用什麼符號;表示疑問又該用什麼符號;表示感情強烈又該如何?」江哲一連串的問題拋向了李罡,這些問題其實都是小學生的水平,但是對於從來沒接觸過標點符號的人來說卻還是有難度的,江哲相信這些已經夠李罡費一番腦筋的了。
李罡確實被這一連串的問題搞的有些發矇,但他也是有學問的人,立刻便知道如果能把皇帝的這些實現了,肯定會是一件轟動文壇的壯舉,說不定青史留名都是有可能的。於是很高興地接受了任務,打算回去好好發明創造去了。
等李罡走了,江哲才發現時間已經不知不覺間到了中午,肚子也有點兒餓了,便命趙能傳膳。
要說戶部尚書李敏這個人的工作效率還真是高,江哲的午膳還沒用完呢,百里紅玉就過來彙報說李敏求見。
對於這位大唐朝的現任財政大臣,江哲還是打算極力拉攏的,從他目前得到的信息來看,李敏的工作能力還是非常突出的,而且關鍵難得的是他沒有派別,腦子裡想的全是朝廷,這也是李罡想打擊他的原因。所以江哲一聽說李敏求見,趕緊叫人用食盒將飯菜盛了,拿到弘德軒去,他要和李敏一塊吃。
李敏正站在垂花門外兩眼望著地出神,他其實也是一肚子的心事,先皇駕崩,李罡專權,戰事不斷,天災頻發,朝廷花錢的地方是越來越多,自己熬的心力憔悴還是捉襟見肘。
皇上年紀輕輕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明主,此次單獨覲見正好試探試探。忽然又想到還該趁機推薦一下陸雲海,腦子裡是天馬行空地四處亂跑。聽見傳叫,趕忙趨步進院,躬身走進弘德軒,趨前一步伏身叩頭道:「臣,李敏奉旨見駕!恭請聖安。」
「起來。」江哲輕鬆地笑道,「紅玉,給公勉(李敏的字)搬張凳子。」
待李敏坐下之後,江哲又說道:「先不用急著回差事,朕料你這個時候還沒吃午飯呢,正好朕也沒吃,剛剛叫人簡單做了幾個菜,正好陪著朕一起吃。」
「謝皇上恩典。」李敏心裡湧起一股熱氣,皇帝稱呼大臣向來是直呼其名的,很少有稱字的時候,而且自己入朝為官二十餘年,這還是第一次有幸單獨陪皇帝一起進餐。
就沖這兩點,李敏就覺得眼前這位的主子值得別人為他賣命,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還能遇上如此禮賢下士的主子。強忍著淚水,默默地陪著江哲吃了這頓意義非凡的午餐。
為了讓李敏能吃飽,江哲故意吃的很慢,直到李敏主動起身謝恩,才放下筷子,命人撤下飯菜,才笑著說道:「嶺南旱災的事情,公勉已經知道了?」
李敏點頭道:「臣知道,臣過來之前,尚書省已經把摺子轉過來了。」
「依著公勉,賑災之事該如何進行?朕料想你戶部是拿不出這份錢來的了。」江哲見李敏泰然自若的表情,心裡不由地有些疑惑。
李敏躬身微笑道:「皇上聖燭高照,臣的那點小心思,都被皇上瞧的一清二楚。先莫說戶部現在確實是沒錢,就算有錢,臣也是不打算出這份錢的。」
「哦?朕倒想聽聽你李公勉為什麼不打算出這個錢。」江哲也是來了興趣。
李敏不慌不忙地說道:「回皇上,嶺南道的摺子是要兩百萬石糧食,但據臣所知,嶺南全道人口才不過三百萬,就算三分之二受災,按兩百萬人計算,賑災口糧每人每天八兩,一天的消耗是一萬石,一個月是三十萬石,三個月也才不過是九十萬石,所以臣認為有一百萬石的糧食足夠讓嶺南渡過災期了。」
江哲揮揮手說道:「就算是嶺南道虛報,可這一百萬石糧食卻還是需要的,你既不打算讓戶部出銀,這糧食從哪兒來?」
李敏見江哲著急,忙說道:「回皇上,嶺南雖遭了災,但江南和東南兩道今年都是大熟的,江南道的義倉已是不夠用的了,東南道的上等米價都跌至每石八錢銀子了,下等糙米更是低至六錢五分。所以臣打算讓東南道出八十萬石,江南道出二十萬石來賑濟嶺南的旱災。」
江哲又道:「穀賤傷農,如能這樣最好,但是東南道和江南道的藩庫肯定也不願意白送這份糧食的。
李敏輕輕一笑,說道:「他們當然不樂意白送了,但是臣以一兩銀子一石的價格跟他們買,他們又怎麼會拒絕?」
「買?你剛才不是還說不打算從戶部出錢嗎?」江哲有點兒迷糊。
李敏回答道:「臣是買他們的,但是臣同時也不給他們錢。」
「你就別賣關子了,快給朕解說明白了。」江哲佯裝生氣,這李敏看起來木訥老實的,可一談起錢糧財政來就精的跟鬼似的了。
李敏忙收斂道:「皇上恕罪,容臣慢慢道來。臣是答應了江南道和東南道,此次戶部買糧的錢從他們今年的秋稅中予以抵扣。」
「哦,原來是這麼一回事。」江哲聽了這個主意,不禁莞爾,略一頓,又說道,「不過現在已經是十月了,秋稅還沒繳上來嗎?」
李敏說道:「我大唐朝奉行兩稅制,夏稅無過八月,秋稅無過明年二月。」
「稅率呢?」江哲還是很關心這點的,古往今來苛捐雜稅都是激發民怨的最直接的原因之一。
「十五稅一。」李敏對答如流。
「那就是百分之七了,還不算太高。」江哲心裡默算,自言自語道。
李敏一愣,說道:「請皇上明示。」
江哲這才意識到自己一不小心嘴上跑火車了,忙一笑掩飾道:「朕是說稅率不算高,難怪戶部沒錢了。」
李敏一聽皇帝這口風不大對,忙說道:「回皇上,我大唐朝夏稅兩千五百萬兩,秋稅一千五百萬兩,每年的賦稅共有四千萬兩之巨,實是算不上少了。」
江哲本就是隨口一說藉以掩飾自己的口誤,現在聽說一年的財政收入能有四千萬兩之多,可國庫竟然空空如也,臉上變色道:「既然八月才征的夏稅有兩千五百萬兩之多,為何剛過兩個月竟只剩下不到兩百萬兩了?」
李敏見狀,忙從懷中取出一本賬冊雙手奉上,說道:「皇上垂詢之事,臣已整理成冊,請皇上過目。」
江哲接過賬冊,略一翻閱才明白李敏這個戶部尚書當的有多麼的累。他略顯苦澀地念著:「先皇大喪,用銀五百五十五萬兩;各處駐軍常規軍餉九百二十三萬兩;各處河工用銀四百萬兩;東突厥歲幣一百二十五萬兩……」
望著李敏花白的發須和略微有點駝的背,江哲也不禁有點兒動容,老皇帝的一個葬禮就花掉了全國軍隊大半年的軍餉,怎麼能怪人家戶部尚書呢。不過不對啊,這軍費有點兒太高了。於是開口問道:「一年的軍費竟有九百萬兩之多?」
「回皇上,這不是一年的軍費,這是半年的軍費。」李敏有點兒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味道。
這才是半年的?那全年還不得一千八百萬兩?江哲差點兒沒罵出國罵來,一年的財政收入才不過四千萬兩,光軍費就佔去了足足一半,朝廷哪兒還能存的下錢來?江哲不得不把這個問題問明白了,「我朝甲士有多少?一個士兵一年的費用又是多少?」
「回皇上,我朝有禁軍一百六十萬人,廂軍二百五十萬人,合計共有四百萬之眾。」李敏對這個也很清楚。
「四百萬?」江哲眼睛瞪的跟牛眼似的,「全國人口又有多少?朕聽你剛才說嶺南全道才不過三百萬人口。」
「我朝共十二個道,在冊人口三千四百一十二萬戶。」李敏回道。
江哲有點兒啼笑皆非的感覺:「平均算下來,八戶人裡面就有一個當兵的?八戶人裡面能有幾個勞動力啊?朝廷養這麼多兵幹嘛啊?」
面對江哲的問題,李敏這次選擇了沉默。江哲也隨即醒悟這個問題不是做臣子的能回答的,因為如果真要追究責任,那責任也肯定在歷代的先皇身上。
作為從現代社會穿越過來的江哲很明白,以農立國、重農輕商的國家,上至君主,下至大臣,都有這個缺點,瞧不起商人,而瞧不起商人的結果,那就是對錢沒有概念,有錢了只知道花,而不知道節制,於是各級官員是越來越多,軍隊也是越養越龐大。
一想到每年要有四五百萬張嘴等著別人養,江哲就不由地一陣頭疼。錢啊……一切都是錢作怪。好在眼前這個李敏在財政方面還是有兩把刷子的,現在可一定要抓住了,不過看看李敏這身子骨也不知道還能工作多久。
頓了頓,江哲關心地問:「公勉今年春秋幾何了?」
李敏沒想到江哲會突然把話題轉到這上來,微笑著說道:「臣今年犬馬齒四十又七了。」
「哦,平時多注意點兒身體,準備再給朕出二十年的力氣。」江哲勉慰道。
這是很明白的話了,李敏當然聽的出來皇帝的話語中暗含的意思,忙跪倒在地,叩頭道:「皇上既有中興我大唐之意,臣雖駑鈍,但也願為皇上效犬馬之勞。」
能有這樣的臣子宣誓效忠,江哲不由地心情大好,說道:「起來。這樣,你的兒子,對了,公勉可有子嗣?」
李敏以為江哲要趁機封賞自己的兒子,忙謙虛地說道:「臣有二子,然皆頑劣蠢笨之輩,不值皇上挂念。」
江哲知道李敏誤會了自己的意思,莞爾一笑,說道:「還孝順?」
「孝順。」這個問題李敏只好老老實實地回道。
江哲笑道:「孝順就好。你的兒子就不要出來為官了,專門在家伺候你,記住,這是皇差,把你伺候好了就是最大的功勞。恩,朕給他們六品的俸祿,從內庫出。」
「臣何德何能竟讓皇上如此記掛?臣定當為大唐,為皇上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李敏再也忍不住,老淚汩汩地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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