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哭泣的女人們

「你……你是什麼意思？」黎採薇的震驚不是一點半點，她愣在一邊，不可置信。

賀彥群站起來，往外走去。

「姑父……」黎採薇連忙跟上前去，當然是抱著夏兒的。她出了辦公室，為了防止引來大家的注意，連忙喊道。「賀總。」

「我在停車場等你。」賀彥群說完之後就進了電梯，完全不給黎採薇思考的時間。

黎採薇連忙跑回辦公室去，將自己的包拿上，著急地往電梯跑去。

賀彥群的車開在一邊等著她，見黎採薇下來，就緩緩地往前開著。黎採薇將夏兒放在安全座椅上就啟動車子，亦步亦趨地跟著。

他們一路上了高架，走到遠郊一處山景湖邊。景緻是極好的，這一帶也是豪華別墅區。

黎採薇狐疑地將車停在賀彥群車后，她腦子裡混亂一團，不知道要怎麼面對。

叩叩叩。

賀彥群敲擊著車窗，黎採薇將車窗按下，她的母親已經消失了近五年，現在她的姑父告訴她，母親就在這裡？

這算怎麼回事？

「採薇！跟我來。」賀彥群見她還仍舊坐在車內猶豫，不由催促著。

黎採薇雙手握緊方向盤，她不敢相信，媽媽一直就在她的身邊！爸爸入獄的時候，黎家欠下巨額債務的時候，她淪落風塵，獨自一人撫養著夏兒的時候，她為什麼不出現！

她也是一個母親，為什麼就能如此狠心！拋棄自己！

黎採薇嘴唇抖動著，她想哭，想罵，想大喊出自己的憤怒和壓抑！「不……」

「採薇！」

賀彥群拉著車門，可惜是鎖定的狀態。「開門！」

「不！」黎採薇輕聲說著。她剛才是沒有想清楚，但是現在這一路上她已經想透徹了，既然母親願意跟她斷了關係，就此拜託黎家，那麼就……

如她所願！

黎採薇雙手捂住臉，她深呼吸了幾口，車還沒有熄火，於是想要倒車。

「採薇！你去看看她……她是有苦衷的，真的，採薇！」

黎採薇點點頭，微微笑了。「是啊，她有苦衷。我知道的，那麼……姑父，我媽在黎家出事之後，度假完之後就在這裡住下？」

賀彥群皺了皺眉，他很不滿意黎採薇的態度。「秋心她……」

「秋心？呵呵，姑父，我能冒昧地問一句，您跟楊秋心女士，是什麼關係嗎？」黎採薇覺得自己能夠這樣說話已經是客氣了，她就那麼坐在車內，冷冷地看著賀彥群。

「採薇！」

賀彥群無法回答。他看了看黎採薇，這是他情急之下，只能這樣做。他依言帶來了黎採薇，可是，她並不願意進去。

黎採薇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莽撞地跟著賀彥群從彥揚創意直奔到這裡來，其實她知道母親一直過得很好，在一個不需要她和父親的地方……

車很快調轉過頭，黎採薇不再聽賀彥群在外面喊著什麼，她踩著油門，加速往路上開去。

彥揚創意……

彥指的是賀彥群的彥，那麼揚呢？是她的母親，楊秋心女士嗎！

黎採薇越想越不對勁的，她在昨天，才看到她的姑父賀彥群脖子上有那個曖昧的紅痕！姑姑去世好多年了，他的身邊從來沒有看到過別的小女生，難道……那是自己母親留下的？！

噁心！齷蹉！

黎採薇只覺得渾身都難受，她的父親遭人栽贓陷害，拉扯出一系列的資金鏈條問題入獄！她的母親，竟然跟姑父一起苟合！

他們是不是聯合在一起陷害父親的！

黎採薇的情緒太不穩定了，她在內心裡警告自己不能再開快車，強行靠著路邊停下。

這裡離湖邊那寸土寸金的別墅區已經很遠了，她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只能強迫自己接受這個現實。

夏兒乖巧地坐在安全座椅上，她拉著不無擔憂地看著媽媽。

「團團……」

黎採薇扭過頭來，看著自己的寶貝。「團團……永遠不要離開媽媽好嗎……媽媽只有你了。」

夏兒伸出手來，安慰地拉著黎採薇的手。

有這樣乖巧聽話的女兒，黎採薇感動不已，她親了親夏兒的手，努力地平復心情。

「啊對了，咱們夜裡還要去學跆拳道呢！棒不棒？」黎採薇哈哈哈地笑著，其實她知道，自己笑的很難看。「我等下跟林嬸打電話，咱們跟小滿一起晚餐，然後一起去學，好嗎？」

夏兒不知道為什麼剛才媽媽表現的那麼難過，大概是因為工作上的事情，因為那個老伯伯是公司裡面的人。不過，媽媽現在好像已經恢復正常了。於是，她拍了拍手，表示十分贊同。

黎採薇保持兩個月去看一次爸爸的頻率，她總是被問起媽媽的信息，她一遍遍地欺騙著，媽媽很好，也很擔心他。

為什麼她會沒有去探望呢？

黎採薇無法解釋，她像是在說一個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謊言，維持父母表面上的恩愛。

所以，其實說媽媽早已變心的是吧？黎家倒勢，錢都去哪裡了？

賀彥群開了彥揚創意，大肆購買房產，甚至在這景點湖區都買了別墅。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是不言而喻。

她有一個糟糕的母親……蛇蠍心腸……將她的父親送進了監獄！

黎採薇將下唇都咬破出血，才能讓自己的神智清醒，安全地將夏兒帶回到市內。她找好餐廳，給林嬸打了電話。

這一切的事情都做好之後，她還不能讓自己空閑下來，她在網上搜索口碑好的幼兒園，看看是否能送夏兒入學。

如果沒有小滿的陪伴，夏兒能否……順利入學？她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里，沒有認識的小朋友，她會願意嗎？

黎採薇對這一點表示懷疑，夏兒想去學跆拳道，只是因為小滿去學，她不想失去這個小夥伴。

林嬸說下了班就會趕來，黎採薇趁著這個時間的當口，下載好明天考試需要的准考證。等到回去的路上，找個店面列印下來就好。

不到一會兒。黎採薇就收到林嬸打來的電話，她還在老宅那邊，而小滿快放學了，希望黎採薇能夠幫忙去接。

這個忙完全是舉手之勞，黎採薇當然不會拒絕的。她讓服務生幫忙將位置留住，然後帶著夏兒去接小滿放學。

這家幼兒園的管理很嚴格，林嬸是已經打過電話告知，所以有工作人員守在門口，跟黎採薇交流……

像是對接頭暗號一樣。

夏兒一手緊緊地牽住黎採薇，另一手放在幼兒園門邊的鐵門上，她好奇地看著園內。一臉的羨慕。

夏兒想在這裡上學，黎採薇能夠從她的眼神中讀懂這些訊息。

可是……

「對不起，我跟園長在上午的時候通過電話。」黎採薇將夏兒抱起來，對著門口的門衛說道。「需要我再確認一下嗎？」

已經過了招生的時候，來找園長的並不多。門衛看了一眼黎採薇，覺得她不像是在說謊話，於是將門打開，請她進去，並指了園長辦公室所在的位置。

「謝謝……還有，麻煩等下小滿放學了，請他在這個滑滑梯旁邊等，就說是黎媽媽來接他。」黎採薇笑著道謝，然後大步往園長辦公室走去。

這家幼兒園的設施比較齊全，走廊的牆壁上全是孩子塗鴉的作品，不是亂塗亂畫，而是挺像那麼回事兒的。

黎採薇輕敲了園長辦公室的門，得到「請進」的答覆之後，微笑著進去。「園長你好，我是上午跟你通過電話的孩子家長。」

「呃……這位女士……」

「我能夠理解園長想讓孩子循序漸進發展並成長的心情，我是非常相信貴校的實力才一心想要將我的女兒送到你的學校來……其實每位來到這裡的家長都會誇自己的孩子聰明，是獨一無二的天才。我想說的話跟家長們的都一樣，但不同的是，我可以證明。貴校在入學前都會對學生進行測試，來，這裡是一張紙一支筆。」黎採薇快速地說完，讓夏兒坐在木製沙發上，將紙筆放在茶几山。「團團，從現在開始，倒著從100往下寫。園長，我知道這個對於四歲的孩子來說也許是都能夠做到，但是……團團，第一行隔一個數字比如100、99，第二行倒著隔兩個比如90、88。」

就像是平時玩的填數字遊戲一樣，夏兒快速地開始寫著，這是一張白紙，考驗的是她記憶力和運算能力。

這是家私人幼兒園，園長有生殺大權，當然是能做在自己權利範圍內的事，比如額外招收一個小女孩。

「園長，我即將為你證明的是，我的女兒即便是與同期的小朋友相差一個月入學，也不會在成長上比他們晚上太多。我知道貴校的學生招的不多，很多人擠破頭想將孩子送到這裡來。我在剛剛經過的時候，看到小班分為了三個班。每班25個學生。但是，在尾班，只有22個。」黎採薇在經過窗戶的時候，她就看到了，大略一數，就看到還有差的。

「那是因為三個小朋友的家長要求跳級，直接上了中班。」

「對啊，那數額就空出來了。小班就沒有滿員，再加上，即便是那個小班滿員了，也有例外的。對嗎？畢竟小朋友調過去的中班就是先例。」就在黎採薇和園長說話期間，夏兒已經將寫的工工整整一滿張紙遞給了媽媽。「看看我的乖女兒，來，園長，您是教育專家，您來看看，我的女兒有沒有資格入學。」

確實很驚人，即便是在家裡訓練好的特意拿到自己面前來顯擺，也說明了這孩子的記憶力是不錯的。園長看到夏兒眼中期待的目光，心中是不忍。「不過，為什麼沒有送她去上學。反而現在非要讓她進這所幼兒園呢？」

「我……」黎採薇猶豫著，思考要怎麼回答。

「乖孩子，你確實很棒。」園長蹲下身子來，拿著紙看了一遍，誇讚著夏兒。「就算是你不能成為這裡的學生，我也想知道你的名字。」

夏兒眨了眨眼，她看向黎採薇，不知道要怎麼辦。

園長是個很有愛心的中年男性，他就是因為愛孩子，才會辦了這樣的幼兒園。黎採薇遲怔了片刻，緩緩地說道。「這個孩子的父親……因為有些意外。所以……我到現在才送她來上學。」

「對不起……提到你的傷心事。」園長顯然是誤會了，他嘆了口氣，看黎採薇包里還露出公司掛牌的一角，想到她一個年輕女人，要獨自帶著孩子……

黎採薇見他是想太多了，連忙假裝擦了擦眼角的淚。「她叫夏兒，小名團團。因為缺乏安全感，我一直將她帶在身邊。可是，她很聰明，您也看到了，她對學校有嚮往……對了。因為她有個小夥伴在這個學校，所以我上午帶她去買了小書包和文具……園長，您忍心拒絕這樣一位可愛的小女孩嗎？團團，園長伯伯很喜歡你的，抱抱他，好嗎？」

夏兒立即聽話地抱住園長的手臂，輕輕晃了晃，她的眼睛會說話。

園長無法拒絕，這位女士就好像是考察過他們幼兒園一樣，連哪個班有三個空缺都知道。再加上，這個小女孩看著都很乖巧可愛的，還真的很聰明，很有天賦！

「那好吧，下周一的時候，你可以帶著孩子來上學。不過屆時要辦理一些相關的流程，還要給孩子做體檢，當然了，近兩個月以內的體檢證明也可以，還有你和他父親的健康狀況經濟條件……這裡有一份入園手冊，上面有報名要帶的證件，如果有任何問題，可以聯繫我。」園長將入園手冊翻到最後一頁，將電話號碼指給黎採薇看。「當然，這其中的任何一個老師，你都可以聯繫的。」

「太好了！」黎採薇高興不已，她心裡已經做好失望的打算！但是，她想著，只要放手一搏，最壞的結果也就是夏兒不能入學而已，跟什麼都不做的結果是一樣的！並不會變得更壞！

果然，她成功了！

生活也是一樣，在絕望困境之時，只需要，向前看，再堅持！

「來，團團，跟園長伯伯再見，我們大後天見哦。」黎採薇將夏兒抱起來，親了親她的臉頰。

夏兒沖園長揮了揮手，然後微微笑了。

「有點怕生。」黎採薇解釋著，因為夏兒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從園長的表情來看，他有點疑惑。

「那太好了，怕生但是並不怕我，相信我們會一起度過一個愉快的學年。」園長也學著夏兒的樣子，跟她再見。

黎採薇告辭之後，高高興興地往外走著，正好趕上放學。

「哇！黎媽媽！」

黎採薇在一大堆孩子里顯得尤為突出，因為其他的家長不能入內，都是在門口等候的，所以小滿一出教室，他就發現了！他歡呼著跑到黎採薇身邊，開心地蹦蹦跳跳，並且跟他的新朋友們介紹著。「這是我的黎媽媽，是不是超級漂亮啦？還有，這個是小公主，你們都要喊她小公主，只有我可以喊她夏兒妹妹！」

小滿在一堆男孩子里顯示出極大的優越感，他得意洋洋地對著小朋友們說著。

黎採薇將夏兒放下來，希望她能夠融入小孩子之中。夏兒的表現很好，她沒有哭鬧，只是要接受起來，還需要一點點時間。

黎採薇一手拉住夏兒，另一手牽住小滿，瞬間感覺自己就是人生贏家啊！幫夏兒找到了一所好的學校，有兩個孩子叫她媽媽！真是太棒了！

「小公主。這是我媽媽從德國買回的巧克力，給你。」有個小男孩跑過來獻殷勤，他看著夏兒白皙的皮膚還有柔順的頭髮，就想交朋友！

「謝謝！」小滿鬆開黎採薇的手，顛顛兒地跑到夏兒那邊，將夏兒空著的那隻手牽住，替夏兒接住那塊巧克力。「你們都很臭！離香香的小公主遠一點！」

黎採薇心裡憋著笑，有小滿在，夏兒應該就不會受到欺負！黎採薇抬起頭，看著正站在二樓看著孩子們放學的園長，更加踏實了。

園長看著孩子們開心地安全地回到父母懷抱，每天最失落的時刻，也是最輕鬆的時刻。他的手機在辦公室里響起，鈴聲是櫻桃小丸子的主題曲，那是一個小女孩給他設置的，沿用至今。

「你好園長，我是霍越川。」霍越川從醫院裡出來，看著這個時間，也是那家幼兒園正在放學的時候，不會打擾到園長的正常工作，也不至於太晚。「我知道貴校的小班還有幾個名額的空缺，當然了。我知道你的原則是寧缺毋濫，但是我的女兒非常聰明可愛……」

今天是怎麼回事，怎麼接二連三的女兒都沒來得及入學呢。

「霍總，您的女兒當然可以入校了，什麼時候來都可以。」這家幼兒園，有霍越川的投資，園長當然不會拒絕一個投資者的要求，再加上幼兒園還有意要擴建。

「好的，會有一個年輕女人來領她報名，你只需要通知她，因為有學生轉學，所以夏兒獲得一個入學的名額……」霍越川知道園長會同意的，所以他就直接說了。

「夏兒？」園長一愣，他走到陽台上，看到剛才年輕女人抱著夏兒已經上了車。「小名叫團團，而且這個年輕女人還順便接走了小滿。」

「她來過？」霍越川也是沒有想到，他以為黎採薇……不會採取什麼行動。「所以說，夏兒入學了？」

「是的，夏兒真的如你所說，聰明可愛，所以我破格招收了她。我想我已經很多年沒有看到這麼投緣的小女孩了，我很欣慰。」園長笑了笑，這就是緣分啊。夏兒註定是他們幼兒園的小朋友，無論以哪種方式。

「那好，多謝了。」霍越川將電話掛掉，看來，他真是小看了黎採薇。

也許，放手讓她去帶夏兒，是一種激勵。

激勵著她，和夏兒一起成長。

誠然，作為母親，黎採薇是合格的。霍越川站在醫院的急診門口，看著人來人往和焦急匆忙的醫生患者，可能……只有他是孑然一身了。

愉快的晚餐，其樂融融的交談，黎採薇和夏兒，林嬸和小滿，四個人都無比自在。黎採薇虛心向林嬸請教怎麼和面，她在距離能夠獨自做出一頓飯，更近一步！

小滿和夏兒繼續用手語交流著，不同的事，夏兒因為知道自己可以和小滿一起上學這個消息之後，心情愉悅到發出笑聲，還被小滿誇張的動作給逗樂。

「哇哦！」

小滿變了個小小的魔術。夏兒驚嘆道。

黎採薇止住了林嬸的驚訝，她知道，所有的事情……都在往好的一面發展。

依舊是跆拳道課，黎採薇幫夏兒報了和小滿同樣時長的班，找了教練將兩個孩子調到一個小組，她欣慰地和林嬸坐在家長等候區，拍了照片之後照例發朋友圈，只有霍越川可見。

這是他的女兒，他有權共享夏兒經歷的每一步。

黎採薇不知道霍越川什麼時候會看，但是她知道他一定會看。門口隱隱傳來哭聲，她回頭了幾次。終於忍不住出去查看。

黎採薇出門就看到那個中年女人滿臉的淚光，她想出言安慰，可惜那個女人並不想交談，順著樓梯快步往下走。哭泣的女人是從那個小小的門臉里出來的，黎採薇一共就經過這裡兩次，就兩次遇到女人走出來的時候帶著眼淚……

而且，還是不同的女人。

太詭異了！

這個小小的門面，到底是做什麼生意？

黎採薇好奇地從門縫裡朝內看，她不曾想，門沒有上鎖，輕輕一靠就開了。

她不提防，一個踉蹌就踩了進去。黎採薇有點尷尬，這樣算是破門而入，一點都不禮貌。「不好意思，我並不知道這門開著……」

「開門做生意，當然是開著門。」小老頭兒正在清掃著地面，狹小逼仄的地方，怎麼看都不像是做生意。

「冒昧問一句，您……在經營什麼？」黎採薇心裡敲著鼓，她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這個小老頭兒的眼睛冒出精光，像是能看透人心，更像是在暗處觀察了她很久……

「我們是熟人嗎？我覺得，你的表情似乎認識我。」黎採薇看向小老頭兒，只是女人的第六感，對，這個人絕對認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