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質問軍閥

第二章:質問軍閥

男人從車子里一出來,身邊的警衛便把一件昵制的將校大衣給他披上,然後默默退到一邊,垂手而立。只留下男人魁梧高峻的身影。

大雪中,男人身形格外清冷孤傲,他一步一步超前踱去。每一步都帶著不可忽視的山河之勢。終於在碼頭最為寬闊的地方停下步子,負手站定。

龍瑾瑜站在五米開外的地方,雖隔著些距離卻仍感到了那男人強大的氣場。男人如精雕細刻一般的峻顏輪廓分明,墨曜石般的眸子閃著凜然的英銳之氣。冷冽平靜的眼波下暗藏著銳利如鷹隼的神色,整個人充滿生人勿進的危險性。

半眯著眸子,晏北權整個人詭譎、冷酷、傲然、狂野不羈、不怒自威的氣勢讓人覺得不寒而慄。

「長官?不知長官駕到,老朽有失遠迎啊!」先前那老者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微微拱手,恭敬有禮。

男人眸色未變,聲音冷沉地開口:「邢老闆客氣了。」男人磁性的聲音低沉絕冷,攝人心魂。晏北權只是說了句客套話,對邢振山的熱忱毫不在意讓邢振山臉色一沉。

一旁和晏北權一同下車的參謀季君默也看出了邢振山突變的臉色,在江北有一個綽號:玉面狐狸的碼頭地頭蛇,他手段狠辣,辦事絕決,在北江無人不知。而那個人就是邢振山,想要在碼頭這個魚龍混雜的地方混下去,討好了他就一帆風順,反之得罪了他,他可以用盡手段讓你在這裡生不如死。

「不知各位軍爺到此所為何事?」

「是這樣的,我們追捕一個要犯,一路追到了這裡,所以還請邢老配合北軍搜查。」季君默跨前兩步,淺笑著代晏北權回答道。

「哦?那是,那是。長官例行公務我們自當全力配合,只是不知長官要怎麼查?」邢振山試探的看著他們,老臉上堆著無害的冷笑。

晏北權冷峻的臉上依舊平靜的好似水面,沒有任何波動。他與季君默相視一眼,一旁季君默心領神會,立刻下令讓士兵對整個北江碼頭逐一搜查。收到指示的兵士四下分散,仔細搜查著每一個角落,每一件貨物,倉庫等。只是一路搜查毫無收穫,有一行士兵很快便搜到了血衣人的所在之處。

見此,龍瑾瑜心中一緊,剛才光顧著看那些軍士了,卻沒想到他們是沖著血衣人來的,心要漏掉半拍似得跳的沒有率點。很是緊張。

一個扛著長槍的士兵走近那排貨物,抬手欲要將蓋在上面的麻布袋掀開,卻及時被人出聲制止了下來。

「住手。」邢振山面色陰沉,轉身對晏北權拱手道:』那不過是些瓷器,怕磕碰,所以封的嚴實。還是不要拆封了吧?」

「當然,長官例行公事我們理當配合,只是這批瓷器是東城楚家的,萬一有點磕著碰著老朽也不好交代呀!」楚家家大業大,祖上在清為官多年。楚家現任當家人為人忠厚,樂善好施,很有號召力。楚家夫人晏氏是前朝皇親之後,御賜的淑寧格格,皇親國戚。雖說已是民國,但是人們還是有很重的封建帝制觀念。且楚家行商多年,旗下商號眾多,在北平商界舉足輕重。

楚家與邢振山有深交,楚家很多貨物進出,都是交由邢振山,多年來兩家各取所需,邢振山自是不想得罪楚家尊財神。晏北權眸色半眯,向著那堆物品看去,道:「無礙,晏某讓兄弟們手下留點神就是了。」

「可是......」

「既然犯人有可能藏匿這裡,晏某瞻前顧後的話,放過了賊人,豈不是對百姓不負責,對北華城不負責,您說呢?」晏北權堵住了邢振山的話頭,眸色堅定,不容置疑。

楚家在這裡勢力再大,晏北權都不用顧忌。他是軍,楚家是商,商再大也不敢跟軍斗。況且北軍剛進駐北華城內不久,根基尚不穩定,現在正是立威的時候。若這次真的搜查出他們要找的人,正好可以藉此機會打壓邢振山這個地頭蛇和楚家勢力,一舉兩得。

有了晏北權的默許,兵士更肆無忌憚,一步一步搜查著所有地方。龍瑾瑜怔怔地看著這一幕,白皙的柔荑緊緊地抓著衣襟,秀眉微蹙,一絲慌亂浮上心頭。

「住手......」女孩及時出聲的制止讓準備掀開麻袋的人停頓住,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了婉柔卻格外清晰的女聲上。

雖然只與那人匆匆一面,素不相識。可不知為何在得知要抓的人可能是他,心中有些惴惴不安,默默為他捏著把汗。

「不要.....」女孩清晰婉約的聲音再次在寒冷的空氣中響起,龍瑾瑜踏著腳下深深淺淺的雪挺身擋在了搜查士兵的前面。這一舉動不知讓眾人當下一怔,就連龍瑾琰看她的目光也多了幾許疑惑。察覺到哥哥疑問的目光,龍瑾瑜目光有些躲閃,手心緊攥出了濕漉漉的汗。

儘管如此,女孩依舊保持冷靜,一雙澄澈的墨眸略過諸多雜亂視線,直直看向飛雪中傲然孤冷的男人,語氣清冷地開口:「你們不能隨便碰人家的東西,當官的,你難道不知道沒經過人家同意亂碰人家東西是犯法的嗎?」

女孩的質問引起不遠處那一高峻身形的注意,深邃的眼眸冷冽清寂,朝著聲源看去。

但見風雪之中女孩清瘦的身形如一輪明月,無懼寒風而立,皎潔美好。烏亮的長發乖順的披在身後,一絲碎絲散落胸前隨風微動。

嬌嫩的瓜子臉上五官精緻可人,澄澈的眼眸好似暗夜之中璀璨的星光,眉似遠山不描而黛,唇若塗砂不點而朱。

如意襟盤扣的領口處一左一右各綉著一朵清淡恬雅的玉蘭花,將白皙無暇的玉頸遮的若隱若現。外面套著一件半舊的灰色風衣,衣服雖然樸素不過,卻遮不住女孩文雅恬靜的氣質。

「執行公務,也是執法。」晏北權冷聲說出幾個字,目光卻從未離開女孩。

「姑娘,我們只是搜查一下,不會有什麼損失,我像你保證。」季君默一臉和氣的淺笑,說得極為肯定。

「那也不可以......」龍瑾瑜依然保持著守護狀,像是一鬆懈就會被人搶去身後的寶物。

「瑾瑜,不許胡鬧。」龍瑾琰本來和邢振山是同行的,卻看到龍瑾瑜如此這般。當下走過來,他沒想到自家小妹膽子竟然如此大,竟敢阻攔軍閥。

「你們可知這些貨物是如何碼放整齊,裝載出運的?是那麼多帶著家人牽挂的工人冒著風雪工作的結果。他們如此辛勞,你們豈能隨意破壞,若是損壞了裡面的物品,你們讓他們如何向東家交代?

這些人本來就食不果腹,衣不隔寒,若是被東家責罰失了工作,你讓他們老老小小如何活得下去?」

「我看你們這群當兵的根本就是仗著自己的權勢,不知百姓疾苦,不拿他們當人看......」

「瑾瑜少說兩句......」龍瑾瑜輕喝住龍瑾瑜還欲說下去的話,有些氣急。

「放肆。」剛才那狗仗人勢,狐假虎威的軍官聽到龍瑾瑜的話,當下發火,厲喝著從腰間一把摸出自己隨身配發的手槍,徑直對上女孩的眉心。

微微一愣,龍瑾瑜緊蹙的眉間閃過驚慌。眸光看著黑黝黝的槍口,覺得全身發冷。

「身為軍人不去保家衛國,卻在這裡為難百姓。這就是你們身為軍人的使命嗎?你們還有人性嗎?」

「瑾瑜夠了......」一把將龍瑾瑜扯到身後,他臉色陰沉地道:「我妹妹年紀小不懂事,長官別跟她一般見識......」

「老子我這急脾氣......」怒罵一聲,軍官摸樣的人便作勢要扣動扳機。同時晏北權與季君默也走到了他們身邊。晏北權伸手壓下他的槍,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弧度,說道:「曹旅長何必這麼激動呢?」

「這位姑娘小小年紀,便有如此膽識,實在少有。曹旅長可不要嚇壞人家了。」晏北權說完,看了龍瑾瑜一眼,只是淡淡一眼,卻讓龍瑾瑜緊張更多一分。

「不錯,姑娘膽識確實少有。你們兩個去那邊看一下,記住小心點不要傷了東西。」季君默一直保持著無害的笑容,見龍瑾瑜反應那麼大,他就更懷疑麻布袋下面可疑。

兩個士兵收到命令,一刻也不耽誤地掀開了麻布。本來跳的毫無章法的心似乎更快了,龍瑾瑜緊張慌亂不堪的心卻在麻布被掀開那一刻突然平靜了下來,整個人像是做了場噩夢一樣,有些虛冷無力。

「報告,沒有。」一個士兵小跑著報告到。

「嗯,繼續找,務必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晏北權惜字如金,沉聲吩咐道。

「是,跟我走。」曹旅長帶著人離開了,只留下晏北權與季君默和幾個警衛員。

「瑾瑜你有沒有事?嚇著了嗎?」那些人一走,龍瑾琰就迫不及待的拉著妹妹關心道。剛才真的把他嚇壞了,槍口對著龍瑾瑜比對著他自己還要緊張。

「哥我沒事。」拍拍龍瑾琰抓著自己的手,龍瑾瑜走到晏北權身前幾步開外的位置俯身,輕聲道:「剛才多謝長官及時出手相救了,若不然怕是哪位長官真的會開槍的。」寒風中女孩身姿楚楚,如一朵清致淡雅的木蘭花,美得出塵脫俗,彷彿不食人間煙火一般。竟讓他一時看入了迷。

「那倒不用,曹旅長本是心直口快之人,今日著實有些衝動。」晏北權客氣開口,語氣清冷卻少了幾分凌厲。

「此次我們除了搜查犯人,還有一事相商,到時還要煩請龍領班與碼頭眾位兄弟呢。」季君默含著淺笑,神色謙和。

「不必客氣,力所能及之處,龍瑾琰一定儘力而為!」

「瑾琰?龍瑾琰?你是龍少寒?」季君默突然的興奮起來。

「正是......你是...?」龍瑾琰一愣,龍少寒是他的字,知道這個的沒幾個人,而眼前這個人知道,自己卻認不出他是誰了。

「瑾琰,我是君默,季君默,季小胖你忘了?」季君默握著龍瑾琰的肩膀,滿是久別重逢的高興。

「季小胖?你小子我一點都沒認出來。」龍瑾琰回握他,兩個人來了個男人間實在的擁抱。

「你們認識?」晏北權冷聲詢問道。

「哥哥與他小時候是最好的玩伴,兩個人興趣極為相投。」龍瑾瑜出聲解釋,笑意自然韻在唇角。聽著她輕柔的聲音,晏北權再次把眸光落到她身上。寒風飛雪之中,女孩身姿楚楚,淡雅清致。清純唯美的無與倫比卻不張揚,那種低調的美更讓人欣賞。

是夜——

沉悶的敲門聲在寂靜的長廊響起,迴音久久徘徊。

「進來。」直到門內傳出聲,門外的人才敢推門進去。

沒有開燈的房間一片昏暗,落地窗上的流蘇微微飄動,一抹高峻魁梧的身影正站在窗前,顯得孤傲冷漠,只有一個忽明忽滅的火點閃爍著。

進門的是晏北權的貼身副官,蕭放,字:青杉。剛進到房間,蕭放就被濃重的煙味嗆得一陣悶咳,不用想他就知道,晏北權這是又把自己當成煙灰缸了!

「少爺。」蕭放站直身體,行了個標準的軍禮,說道。他從小在晏家和晏北權一起長大,和他大多時候不像上下級,更像是主僕關係,所以私下裡他都是稱晏北權少爺的。

「讓你查的事有結果了?」沒有多餘的話,晏北權直入主題,對於蕭放,晏北權知道他的辦事能力。要不然他也不會把蕭放放到身邊,做貼身的隨行副官。

「查到了。龍瑾琰是半年前才到碼頭才是上工的,因為讀過洋學堂,所以很受邢振山的看重,前不久做了領班。

龍瑾琰在家在家是長子,有一個姐姐已經出閣。兩個弟弟一個妹妹,大弟在外上學,具體不詳,其妹盛華中學。就在這屆的畢業名單里,小弟十多歲。對了,少爺......」

「嗯?有話就說。」

「是。」蕭放不再有所顧忌,說道:「龍家大女兒嫁的就是楊師長,而且他們就是當年江南仁醫龍家之後,十幾年前搬來北華城內的.」

晏北權輕『嗯』一聲,沒有說什麼。龍瑾琰是龍家人,那麼對他叫哥哥的女孩就也是龍家人無疑了。原來龍家還有人在,這樣也好,有些事總是要算清楚的。

「青杉,你還記得當年晏家發生的事嗎?這也許就是就是註定的,有人欠債就該有人還。總要有個交代!」男人在說這些話時,眼角閃過一絲狠戾,聲音冷寂。

「少爺,有句話青杉不知當不當講。」

「既然知道不該講,就不要講了。」男人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麼一般,直接讓他的話堵在喉中。

看著窗前的人孤冷漠然,蕭放心中莫名湧起酸澀,晏北權的話,他早已料到,畢竟,這麼多年這個山一般的男人背負了太多太多。

「是。」沒有啰嗦,蕭放立正轉身,卻在推開門時停住了腳步,開口道:「吸煙傷身,少抽點!「

「下去吧!」男人淡淡回應了三個字,將明著火的煙再次放進嘴裡狠狠吸了口,然後在門口的人影消失那一刻把煙頭摁滅在煙灰缸中。

寂靜的夜裡,投進窗來的淡淡月光灑在男人冷峻的臉上,男人眸色深邃沉寂地看著窗外隨風擺動的樹影,房間內只有還未散盡的灰白色煙霧繚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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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瑾風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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