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秦樓楚館
這話一出,許儒亦似是並未太大詫異,僅是緩道:「楚予此人,往日在許家幹活兒時便已極是勤勞,而今既能幫上江南水患之事,其一是因他的造化,其二,也是因長公主能給他如此機會。」
說著,嗓音稍稍一挑,繼續道:「此番長公主回京,楚予也跟著歸來了?」
鳳瑤按捺心神一番,低沉而道:「江南水患遺留之事還未全數解決,是以,本宮便讓楚予再在江南留些日子,幫災民們清理淤道,再重新栽種糧食作物,待得江南穩定之際,本宮才有意將他調遣回來。」
說著,神色微動,嗓音也稍稍一挑,「皇傅能有如此一問,可是想早些盼楚予過來,從而再為許家效力?若當真如此,本宮便只能先委屈委屈皇傅了,待得楚予從江南歸來,再將楚予此人還給皇傅。」
許儒亦微微搖頭,平緩認真的道:「長公主誤會了。微臣最初收留楚予,也因看中他是個人才,也憐惜他多年都考不進科舉三甲。是以,許家之中,並無太多事需他來做,但若楚予此人對長公主有用,便是江南穩定之後,長公主將他調回江南了,也不必再送回許府,只需稍稍提拔於他,讓他繼續為長公主與朝廷效力便成。想來,於楚予而言,多年科舉之夢,便正是為了為國效力,是以,長公主若覺楚予此人尚可,便望長公主稍稍破例一番,真正封楚予一個一官半職,讓他好生為國效力,也算是,圓了他此生的夢了。」
鳳瑤緩道:「皇傅即便不說,本宮自也會封賞楚予。只不過,既是皇傅不找本宮討回楚予的話,本宮便卻之不恭,待他歸來后,便安置在朝廷之中,為國效力了。」
許儒亦稍稍鬆了口氣,溫潤緩道:「長公主明鑒。微臣在此,先代楚予謝過長公主了。」
「楚予是人才,是以本宮才會任用。而皇傅你,也無需如此客氣。」鳳瑤低沉而道,待得這話一落,便瞳孔微縮,繼續道:「此際夜色已是不淺,皇傅今夜回府後,便好生休息。皇上那裡,本宮這些日子自會多加留意,也望皇傅對皇上,也忠誠不二,好生教導。」
許儒亦並未立即言話,待默了片刻后,才略微厚重認真的道:「微臣知曉,長公主放心。」
「嗯。」鳳瑤隨意應了一聲,而後不再言話。
一時,二人之間的氣氛也逐漸沉寂下來,清透之中,又無端透出了幾許壓抑。
待行至分路的岔道口時,鳳瑤稍稍駐足償。
許儒亦則恭敬而道:「長公主這些日子也累了,望長公主回得鳳棲宮后也早些休息,微臣,便告辭了。」
鳳瑤轉眸觀他,仍未言話,僅是朝他緩緩點了頭。
許儒亦迅速抬眸掃了她一眼,而後不再耽擱,當即踏步而去。
一時,夜風涼薄,寒涼之意竟也極為難得的有些刺骨。
鳳瑤目光靜靜的朝許儒亦脊背望著,直至他徹底消失在夜色盡頭,她才逐漸回神過來,而後回眸朝一直跟在身後不遠的王能望來,低沉而道:「明日,去查查宮中是否有番邦進貢的名貴山藥,若有,便勻出一些差人送入許府,就說,本宮懿旨,稱許儒亦為國有功,特意賞的。」
王能微怔,片刻已是斂神一番,恭敬點頭。
鳳瑤不再多言,待得王能朝她點頭后,她便回頭過來,繼續踏步往前。
回得鳳棲宮時,殿內的燈火早已被宮奴們全數點好,連帶牆角的松神檀香也已一併燃好。
渾身,也莫名的開始再度疲憊乏力開來,鳳瑤並未耽擱,踏步徑直朝不遠處的榻旁而去。
待行至榻邊,鳳瑤解了身上的披風及外袍,隨即開始入榻而歇。
這夜,睡意極好,便是周遭燈火通明,也毫不影響睡意。
中途,無夢無擾,酣睡極盛,待得翌日一早時,鳳瑤才自行醒了過來,隨即也未耽擱,當即喚了宮奴打水而入梳洗。
多日都不曾上朝了,是以,此番鳳袍加身,髮鬢上珠花與金步搖奢華繁雜,一時,望著銅鏡中那極是雍容的自己,竟也是極為難得的有些不習慣了。
待稍稍用過早膳后,幼帝便已是領著許嬤嬤等人過來恭候了。
「阿姐。」剛剛入得殿門,幼帝便喜色親昵的朝鳳瑤喚了一聲。
鳳瑤瞳孔微縮,待迅速斂神一番后,才抬眸朝他望去,便見幼帝正拖著厚重的明黃龍袍朝她奔來。
「征兒慢些跑。」她緩緩起身,按捺心神的平和而道,待得幼帝站定在她面前時,她才隨意朝他囑咐了兩句,而後便牽了他的手,緩步朝不遠處的殿門而去。
殿外,早風浮動,略帶涼意,撲鼻而來的空氣,也是略微清新。
天空,略帶朝霞,晴朗無比,想來今日之中,無疑又是酷暑一日。
鳳瑤轉眸朝天空掃了一眼,眉宇微微而蹙,並不言話,待牽著幼帝行至勤政殿時,便見文武百官已至,此際正三五成團的熱絡閑聊。
「皇上到,長公主到!」
正這時,身後的宦官頓時扯聲而喚。
剎那,群臣頓時紛紛散開,急忙找准了自己的位置,恭敬而站,待得鳳瑤與幼帝雙雙入座在高位時,群臣才彎身一拜,恭敬而喚,「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長公主千歲……」
鳳瑤淡漠的目光朝在場之人一掃,倒見下方的群臣之中,除了顏墨白缺席之外,連那瑞侯竟也過來了,再瞧那瑞侯滿面的嚴謹,那雙常日里積攢著濃烈弔兒郎當之氣的雙眼,此際竟也目不斜視,沉寂自若,整個人渾身上下頓時散發出了一種不曾掩飾的淡定與正直。
不得不說,這花謹,變化倒是大。
思緒至此,鳳瑤眼角也稍稍一挑,正這時,那花謹似是察覺到了她的打量,當即抬眸朝她望來,一時,四目相對,便是這花謹外表再怎麼裝得淡定自若,但乍然迎上鳳瑤的目光后,他那雙沉寂淡然的瞳孔,此際竟也略微心虛的縮了縮,隨即便故作自然的垂眸了下去。
鳳瑤神色微動,按捺心神,隨即將目光朝身旁的宦官一掃。
宦官當即會意,「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這話一落,許儒亦當先緩緩上前,恭敬平和的道:「長公主,科舉之事,已即將開考。周遭各縣湧來的考生皆已匯攏在了京都城內,只是,考生大多貧困,租住之地大多為廉價的西城之區,但西城之區則是風月之最,夜夜笙歌,是以,微臣想建議,可否在這五日內,限制風月之地,讓考生夜裡好生休息。」
鳳瑤微怔,倒是未料到這許儒亦竟會提出這等建議。
那西城之區的確大多為風月之地,且秦樓楚館比比皆是,那些地方,皆夜裡迎客,貧困考生入駐在西城,夜裡自會受擾。只不過,大旭歷來便無打壓花月一條街的先例呢……
鳳瑤神色微動,正思量。
這時,當即有朝臣開始紛紛小聲議論。
也僅是片刻功夫,便有群臣開始上前一步,先是朝幼帝與鳳瑤彎身一拜后,便恭敬而道:「皇上,長公主,微臣以為,皇傅這話的確不妥。風月之地的人,也是正大光明開門迎客,若在夜裡限制她們迎客,豈不是擾人家生意嗎?且一旦人家無法做生意了,她們的吃穿用度,何人為她們補上,是用我大旭國庫來補,還是由皇傅一人來承擔?」
這話一落,許儒亦平緩而道:「龐大人該是知曉,風月之地,最是富麗堂皇,富得流油之地,便是龐大人你,俸祿二十兩銀,不也是每月要花十兩紋銀在那風月之地?且十兩紋銀,可夠尋常一家百姓至少三年的開銷,如此,本官建議長公主限制那風月之地五日,便是她們不開門迎客,定也不會餓著分毫。」
那方才出聲的龐姓官員臉色頓時一變,面上也漫出了幾許惱怒與複雜,又因心生理虧,是以僅朝許儒亦怒瞪了幾眼,並未出聲。
這時,一旁立著的花謹也上前了一步,朝鳳瑤恭敬而道:「長公主,微臣也有一言。」
鳳瑤神色微動,轉眸朝花謹望來,只見他此際站得極為端正,常日裡面上的弔兒郎當的笑意與熱絡討好之色也全數無蹤,整個人顯得清清淡淡,卻又無端的有些正派。
「瑞侯有話,直說便是。」僅是默了片刻,鳳瑤便低沉出聲。
花謹恭敬的點點頭,道:「我大旭祖制,歷來不曾有讓秦樓楚館閉門歇業的條例,是以,此番考生入駐西城,的確需限制秦樓楚館的喧鬧,但也不宜讓秦樓楚館全數關門歇業,是以,微臣建議,讓秦樓楚館夜裡稍稍營業,但務必在夜半之前便全數消停歇業,長公主也可派兵在風月之街巡邏,一旦在夜裡規定的時辰內未曾歇業的秦樓楚館,一律重罰,如此,秦樓楚館會受規矩,夜裡到了規定的時辰便能關門歇業,而考生,也不至於受太大影響,夜裡尚可安穩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