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007章
?灰藍色簇新大樓外。
瑞華集團總裁連凱畢恭畢敬的親自打開車門,將一年輕男子送入車內。
司機都不用。
連總親自當車夫。
身後黑衣保鏢也一個不隨行。
安全小組隊長不放心,默默蹭過去候在車窗外,略微俯身。
「怎麼?」
玻璃窗緩緩降下,露出連凱看起來有些紅潤的臉龐。
「連總,我們還是開車隨後跟上如何?畢竟……」
還未畢竟完。
連凱揮手打斷,闔上窗。
直接把車開走。
徒留一群人站在馬路旁風中凌亂……
「殿下。」
車徐徐在新世紀柏油公路上馳騁。
連凱不敢在龍王前造次,目視前方規規矩矩道,「屬下在福苑有一棟別墅,地址在郊外,比較僻靜,您看您在人間逗留時住那兒可行?」
「既是在人間,稱呼入鄉隨俗便可。」
副駕駛座上的男人側臉立體且挺拔,剪影模糊的映在車窗玻璃上。
他聲音聽起來非常年輕,清潤溫和,卻滲透著一股天生的清冽,以及身居高位隨著年月日益染上的不怒而威的氣勢。
連凱想了下,試探的問,「那屬下喚您『敖先生』如何?」
旋即補充道:「如今民間大都這般稱呼。」
「嗯。」敖宸頷首,低聲應允。
此後,兩人便陷入緘默。
連凱有心諂媚,卻不知從何下手。
轉而又想起衣錦還海日日怡花弄草的老祖父的囑託。
道是人與人的相處之道很多皆為虛妄,所以萬萬不可將這些小伎倆用在龍王身上。
龍王殿下年幼登位,平災滅亂四海統一都在他手上促成,卻也是心力耗費過多,人間禍事方了他就陷入沉眠,一睡三千餘年已逝,滄海桑田萬物變幻,但想來他心性仍舊未改,通透澄明為人方正,故,尊重尊敬即可,旁的心思早早歇了便是!
連凱認真想想,也覺得是這個理,遂乾脆的開始認真駕駛,不再動任何歪心思。
晌午時分,日頭正中。
豪車平穩的筆直往前行駛著……
而另一畔。
周溪西則腳步沉重的走出瑞影大樓。
她輕嘆一聲,覺得今日挺倒霉的!
方才因那男人耽擱了一番功夫,待她重新趕上去時,副導等重要人物早已離開,只余幾個工作人員在清理場所。
垂頭喪氣把戲服換下后,她唯有頹敗的打道回府。
兩頭空的滋味啊……
可真難受。
周溪西緩了片刻,驀地想起另外個重點。
她快步行到僻靜處,佯裝看手機屏幕,低頭輕聲說話,「我剛才問你話呢?你爹……」
頓了下,覺得這話不妥。
他是它爹,她是它娘。
不帶這麼隨意敲定夫妻關係的。
周溪西斟酌詞語,組織好后問,「方才你怎麼不回話?」
半晌了無回應。
她略微動了氣,不由提高音量,「欸,我跟你說話呢!」
「哼,寶寶答應娘親三小時內不說話的呀!」
小奶音這才幽幽冒了出來,哼唧哼唧的。
周溪西足足憋了三秒,有些咬牙切齒,「……那你現在在幹什麼?」
龍蛋:「……」
一人一蛋都挺生氣的。
各自都拿對方沒辦法。
周溪西因為逼問無果,一路都板著臉。
晚上臨睡前,方熄了燈。
「龍蛋」終於熬不住的率先出聲。
話音尤帶試探,「娘親~~~~你生寶寶氣了嘛~~~~」
「寶寶不是故意的……」
「寶寶只是……」只是了半天,卡殼了。
周溪西沒入睡。
她聽了會兒,見它沒有主動坦白的意思,當下延續白天的話題,「我就問你,那個男人是不是?」
「如果是……」
嚴肅的話語戛然而止。
如果是他?
娘親就要扔掉寶寶么?
「龍蛋」默默地在心裡道。
它活了三千年。
雖孤零零藏在蛋殼裡,沒有任何活物為伴,不聰明,卻不愚笨。
第一天見到娘親,它就知道她變了。
它好像不是她的寶貝了……
她不喜歡它了。
雖然傷心,可是,娘親還是它的寶貝呀!
它最喜歡娘親了!
「寶寶不知道,寶寶沒有爹。」
頓了片刻,它細聲細氣道,「娘親以前說過的,寶寶沒有爹呀!寶寶只有娘親。」
周溪西:「……」
沒有爹哪兒來的蛋?還是顆龍蛋。
她臉色有些發黑。
敢情它父母關係並不好?
也是,夢境里那個男人不有說什麼恩斷義絕?
想到此處,周溪西又是一身冷汗。
完了完了。
她該不真上輩子欠了債吧?
儘管覺得過於離譜。
周溪西卻仍嚇得不輕。
總覺得只有早日擺脫這顆所謂的「龍蛋」才能心安。
連著數日,她電話簡訊齊齊催促著神棍。
終於——
神棍被逼無奈,準備提前兩天到b市。
也就是後日。
周溪西稍稍放心,她今日起了個早,因為要去附近的影視基地。
之前有過合作的朋友讓她去串個小角色。
一部民國電影,扮個小丫鬟,統共就幾幕戲,若拍得順利一天內可以完工。
到基地后。
周溪西坐在角落化好妝,覷了眼本子。
三兩句台詞。
也就比人肉背景牆好那麼一丁點兒……
拍戲嘛總要等的,尤其是她這種小龍套。
安靜坐在一棵槐樹下,她習以為常的開始發獃。
「龍蛋」是閑不住的,新奇的不斷在她耳畔咋咋呼呼著。
周溪西懶得搭理,任它左一聲「娘親」右一聲「娘親」,權當聞所未聞。
畢竟——
已經下定決心了的,神棍不是說過有解決方法?
等他過來,無論如何都是要把此事了結!
所以,最後兩日由著它性子吧……
她就再忍忍。
這部電影名叫《橘生》,以民國一個名門望族千金的生活愛情為切入點。
戰亂下的紙醉金迷,硝煙中的愛情……
周溪西靠在樹軀,覺得影片班底不錯。
女主角去年提名過影后,大概是想憑藉這部電影在來年一舉拿下最佳女主吧!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周溪西是早晨七點到的這邊,晌午都過了,她一個鏡頭都沒拍上。
直至黃昏來臨,天邊罩下一片暗霧,她依舊坐在槐樹下。
詢問了工作人員。
走不了。
晚上有夜戲,小丫鬟有鏡頭。
周溪西只好啃了個飯盒,繼續抱膝等著。
大概九點多,終於有人來尋她。
周溪西吐出一口濁氣,匆匆給自己補了個妝,上場。
她扮演的不是女主角的丫鬟,是女配的。
唯唯諾諾的性格,膽小怕事,禁不住嚇。
這場戲是醉酒的紈絝子弟調戲女配不成,反手打了丫鬟一巴掌。
進而拽住她衣領做了些輕浮肆意的動作。
周溪西沒想到有這種情節。
利弊很明顯,上映時畫面可能會多幾幀,可——
總覺得心理上的坎要有個循序的過程。
不過此時箭在弦上,容不得她不演。
周溪西做好準備,小聲警戒「龍蛋」不許輕舉妄動后,導演一聲開拍,她上場盡量小心翼翼的配合。
紈絝子弟和女配一個推搡動作做完,周溪西知道要來了。
她攙扶著女配,下一秒手腕就被一股大力扯開。
身體踉蹌,沒摔著,緊接著一陣疾風拂過。
她右臉就挨了一巴掌。
疼。
頓時有一股辣意瀰漫在臉頰。
周溪西眼帘垂著,心底卻出奇的憤怒。
拍戲為了畫面真實,講究真打的情況不少。
但力度卻是完全可以把握的。
果然這圈子的人渣渣起來連牛鬼神蛇都怕。
周溪西除了忍還能怎樣呢?
她沒有背景沒有依仗,若此時不忍,待會兒仍得重來。
眸中沁出濕潤,她把怒意壓下,驚恐的喚了聲倉惶離開的小姐后,男人就拽住她,欺身上前。
劇本里,他的手微微扯下領口就行。
但——
周溪西知道。
最不能忍的事情或許要來了。
她穿著灰色上衣,盤扣不好解。
男人粗糲噁心的手指觸及到她脖頸,沒有停留。
轉而蠻橫的順著衣服往下摸去。
周溪西這個角色是可以掙扎的。
她奮力抵抗,恨不能一腳死踹他的命根子,但到底力量薄弱。
沒有人喊「咔」。
借戲佔便宜的事兒似乎成了一個行業默認的卑鄙伎倆。
周溪西是不能忍的,她方要出聲之際。
游移在她鎖骨處的手忽地縮回。
緊接著沒有絲毫停頓,那隻手「啪啪啪」連續往自己臉上大力拍打。
一下又一下。
聲音格外清脆。
扮演紈絝子弟的渣男似乎意識清醒著,他眸露驚恐,口不能言。
但右手卻無論如何都停不下來。
很快,他左右臉上都印了深深的巴掌痕迹,五指鮮明,高高腫起。
劇組裡的人愣了一瞬,等緩回神,都有些被嚇壞。
正常人哪有這麼自虐的呢?
說實話,圈裡的人不少都挺推崇封建迷信。
更多是寧可信其有的態度……
一時半會,竟無人上前幫忙。
混亂寂靜中,唯有巴掌聲在半空激蕩。
此時。
周溪西正冷眼站在一簇塑料花叢后,她知道,一定是「龍蛋」。
可這次,她沒有立即呵斥阻攔它。
反而覺得心裡有一股陌生的感覺從腳底往上瀰漫,周身都是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