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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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一個尋常的早朝。
百官陸續入得宮門,走過長長的甬道,沿著漢白玉階拾級而上,入得大殿內,久久都只聽得到輕微的腳步聲與衣擺摩擦的細微響動。
天際微亮之時,章煜大步流星、目不斜視走進了大殿內。他一撩衣擺在龍椅上坐了下來,面上是稀鬆平常的神色,復輕抬下巴,目光掃向了整齊立著的大臣們。
一時,殿內寂靜,而後便有大太監尖細的聲音回蕩著,說些「有事啟奏」之類的話,大臣們便動了起來,與章煜回稟重要的事宜。
如是過得了約莫半個時辰,殿外傳來一陣嘈雜動靜,那動靜越來越大,以致於殿內的眾人想忽視也難。突來的情況,使得不明情況的大臣們唯有面面相覷。
章煜似眉頭緊蹙,正欲使人查看情況,便見御林統領神色嚴肅走進來,立時抱拳單膝跪地行禮,垂首低沉說道,「啟稟陛下,太後娘娘在殿外求見!」
那是合該在寒山行宮的馮太后,偏偏出現在了這個地方,且按照禮矩也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只是當下,更多的人還是疑心於馮太后在早朝時間,毫無預兆求見皇帝陛下的目的。
「現在是早朝時間,朕並不得空,讓母後有什麼事情待朕下了早朝再說。」章煜彷彿不知馮太后出現這件事其中深淺,但如此回應御林統領的話。
只是在場的人都清楚,皇帝與太后之間早先便生了齟齬,至今都不曾和好過。那御林統領看起來倒不似其他人有許多彎彎繞繞,章煜如此說了,他便領話退下去了轉達。
可事情沒有就此平息下去。過得了片刻,馮太后的聲音響了起來,傳入眾人的耳中,「陛下不見哀家,是準備不管凌大人的死活嗎?」
她緩步入得殿內,穿著一身紅織金壽字緞大袖袍,頭戴如意雲片累絲綴珍珠紅寶的龍鳳金冠,既鄭重又威儀,是太後娘娘的風範與氣勢。在她的身後正是被押著的凌霄,她口中的凌大人。
殿內所有人的視線在瞬時間彙集到了馮太后與凌霄身上,而此番變故的因由似是已有所顯。太后或早不滿於皇帝陛下冷落態度,而拿凌大人開刀,或者更多的是在針對皇后了。
到底,無論是誰都看得清楚,凌霄當得上是皇帝培養起來的宋皇后的一個倚仗。有能力只是一方面,力排眾議重用此人並不那麼的簡單。
但如今,凌霄亦已然成為了寧王妃,身份尤甚以往,越是顯赫。馮太后這樣的行徑,是絲毫都不與寧王留情面了。並且怎麼看,都有些不管不顧的。
果不其然,未等章煜說話,寧王先站了出來。他錯愕看著馮太后,又看向了凌霄,往前邁了幾步,問道,「母后這是什麼意思?」凌霄與寧王對望了一眼,確定對方沒有遇到大問題,事情仍在掌控之中。
馮太后看得他一眼,一拂衣袖,淡聲,「小十,哀家知道,你心裡不好受,哀家何嘗不是?但這樣的壞事,只能是哀家來做了。」
她目光移開,略側過身子,落到凌霄身上。馮太后輕嘆一氣,又說道,「若哀家能夠早些察覺,婉如便不會白白冤死了,哀家實在愧對於沈家。」
頓一頓,馮太后望向了沒有言語的章煜,輕扯嘴角,「陛下覺得呢?」
一席話繞了繞終究是涉及了許多事,馮太后最後的這一聲反問尤其顯得意味深長。依著她的意思,沈皇后當初竟是冤死的?而凌霄本是醫治過沈皇后的人。
眾人一時間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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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氣有些悶,宋淑好醒來的時候,章煜已然不在身邊,但這也習慣了。她梳洗過,奶娘將章妧抱了過來,宋淑好便是光看著她看個半天,都不會覺得膩。
見到宮人擺下了早飯,宋淑好一面逗著剛吃飽了的章妧,一面問,「今天怎麼擺飯擺得這樣早?是陛下的意思?」
底下的人應了一下,她沒有多想。低頭再看,見章妧忽而就睡著了,不免笑了笑,又將孩子交回給了奶娘,自顧自坐到桌邊用早飯。
吃著便感覺到不怎麼對勁了,既章煜提前知道今天會有事、遲些才能回來,如何不直接同她說,倒是交待好了底下的人……這不是章煜一貫與她的態度,倒似有別的原因,宋淑好胃口就有些差了。
她擱下湯匙,拿帕子擦了擦嘴,問,「陛下是怎麼說的?」便有宮人回答,「陛下說,讓提前準備好早膳,待娘娘起來便能有得用,讓娘娘不必等。」
這話又聽不出來不對,就是真的有什麼,哪能這麼容易在這三言兩句中暴露?宋淑好擰眉,起身走到了殿外。她是熟悉了與章煜之間的這些,才會感覺到與往日的些許不一樣,可也說明不了太多,興許是她多想了。
灰慘慘的天不知不覺中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沒有一點聲響,唯有親眼瞧見了才知道是這樣的天氣。站得靠外些,細風卷著雨絲撲面而來,有些癢又有些涼。
她才站了沒多一會的功夫,有一群人從雨幕中朝著宣執殿走過來。定睛細瞧,竟是章妡帶著夏玉澄,宋淑好吃驚她這樣早就進了宮,想去迎手邊又沒有傘,等使人去取得傘來,人已經到了跟前。
「怎麼這樣早?」宋淑好連忙將章妡迎進殿內,看她與夏玉澄身上、臉上都沒淋到雨,便問,「可曾用過早膳了?」
「我這不是趕著來同六嫂一起用么?」章妡當下笑道,宋淑好這邊早飯剛撤下了,但也無礙,她又命人重新準備,快些送來,先同章妡坐著喝茶。
章妡說,「說來倒是我著急了一些,六哥的生辰不是很近了嗎?我便在準備生辰禮,又想著許是能夠聚聚,何況六哥今年也該是……」唔,她想一想,一不留神都要二十九了啊。
「總歸是來同你商量。」章妡略有點搪塞地說道。
宋淑好笑起來,心裡卻想著,可是來得有些太巧合了?即使是為了這些事,小公主也不必要頂著這樣的天氣來罷?還帶著夏玉澄呢,這般的天氣哪能不擔心受涼的。還是出門的時候沒什麼,路上才下的雨?
這當口,章妡注意著宋淑好的表情,不知自己可將她說服了。夏明哲親自將她送到了宣執殿附近的,她來是為陪著宋淑好,也是提防著萬一有什麼事。她不知道全部,卻清楚若此次處理不妥,凌霄與宋淑好都可能有難,而她不希望看到。
兩個人各有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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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撥弩張的氣氛在大殿內迅速蔓延開去,馮太后一聲反問尤在殿內環繞。她神色傲然緊盯章煜,對於周遭的吵鬧未多理會,章煜卻只是緊抿著唇,仍是不言不語。
寧王卻是按捺不住的,他往馮太后的方向再走了兩步,低聲問,「母后的話,何以叫人聽不明白了?您說的這些,與王妃有何關係?」
馮太后就看向他,幾乎是哀嘆著說道,「假使不是查清楚了,哀家怎麼敢冤枉好人呢?只當初未曾往那個方向想過,才會叫她鑽了空子,到得如今,竟是做上了寧王妃。但現在醒悟了,小十,那也是猶未晚矣。」
其後不再管其他人,馮太后便徐徐說了起來。她從凌霄如何入得太醫院說起,又說她如何取第自己的信任,而那一陣子,沈皇后的身體的確不好。之後,她將凌霄推薦給了沈皇后調理身子,且眼見著沈皇後身體情況好轉,藉此就取得了沈皇后的信任。
許是真的無人可用了,馮太后只能自己口口聲聲地說。談及凌霄這樣步步為營,讓沈皇后對她放鬆警惕,也令其他人都對她放心,待尋得時機,方對沈皇后真正下手。
為了不讓自己暴露,她使得沈皇后看起來像是病情反反覆復,身體虧損嚴重,再順理成章地藥石無用、因病而逝,自己則全身而退。馮太后說著這些,殿內反倒安靜了下來,可無人不是在細細的聽。
只馮太后說得太過玄乎了些,凌霄若有這等本事,有誰能夠擋得了她?那依著這樣的話,豈不是……許是有人想到,如果當真是那樣,連陛下性命都難保。
單單針對沈皇后,總該有個原因?或是為了而今的皇後娘娘?可馮太后不曾說到了這些,旁人猜想到亦不敢隨便的開口。
馮太后也覺得憋屈,她如今的確是無人可用了,否則哪裡要自己在這裡扯著嗓子說許多的話?但是皇帝委實過分得很,馮家的人一大半都被貶職,說是開放女子為官卻也沒有錄用馮家的姑娘。半點臉面都不給她,這像個什麼樣子?
「母后即使是這般說,也總該講究個證據。」待馮太后停了話,大臣們一時議論紛紛,寧王復站出來說道。假使沒有證據,任是說得天花亂墜,到底站不穩腳跟。
馮太后責怪地看他一眼,「小十,沒有證據,哀家怎麼會站在這裡?」
她當下攏一攏衣袖,神色越顯出淡漠之色,「但在這之外,哀家更想要問一問,陛下既然清楚這些事,何以仍是重用了這個人,難道是有特別的原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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