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重振·肆

第97章 重振·肆

陳鉻心裡「突突突」一陣猛跳,像是被機關槍掃射一樣,忽然間生出一種莫名的情緒,覺得袁加文也很不容易。如果每個人都能像自己一樣,有一對關愛孩子的父母,心疼小弟的大哥,誰還會去做殺手?

他想著,沒發覺自己向前爬了兩步,已經伸出手摸在袁加文的背上。

傷疤深淺不一,蜿蜒扭曲,蜈蚣一般爬滿他蒼白的背脊。或許每一道疤痕下面,都埋藏著一個令人窒息的故事,陳鉻忍不住輕生問他:「真酷,它們還會痛嗎?」

袁加文有一瞬間的失神,笑說:「傷疤只要癒合,就再也不會疼痛。別調戲我,矜持點呢我可是你嫂……嘶!」

陳鉻忽然曲起食中二指,以指關節夾住袁加文背上緊繃的皮膚,使勁一擰一轉,當即將留下兩團通紅的手指印,哈哈大笑:「我就問你疼不疼,明明就是會疼的!」

兩人一言不合,又開始相互毆打。終於,袁加文渾身青紫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抱頭,說什麼也不打了。講真,他敢下狠手打小叔……舅子嗎?

袁加文認命地站起來,將食物擺盤放好,碼成一桌西餐的樣式,面朝陳鉻微微躬身,行了個十分紳士的禮,用戲劇腔朗誦:「歡迎來到發瘋的餐敘會!」

腦洞竟然跟自己一樣!

陳鉻快不行了,捂住胸口深呼吸,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仍舊始終無法抑制地覺得,袁加文這個浪浪的樣子竟然還有點帥,像個不羈的騎士。

袁加文兩指一彈,匕首發出「叮」一聲脆響。兩個人便開始低頭狂吃,俱是左右開弓,直接用五指抓起肥碩的烤肉,「嘎巴嘎巴」嚼得毫無儀態可言。

陳鉻嘴裡塞滿食物,嘴唇被油脂染得亮晶晶,毫不吝嗇地比了個大拇指,稱讚道:「你可以啊,在新東方取得博士學位了嗎?」

袁加文笑著說:「我從小在孤兒院里長大,每天就是沒完沒了的訓練,把我們培養成殺人機器。訓練很難熬,但我並不放在心上,唯一覺得命運不公平的地方,就是整個大院里的人全都在拚命鍛煉,只有幾個女人不用。更過分的是,她們不僅不用訓練,每天還起得特別晚,又總是可以出門玩。」

陳鉻艱難地吞下一大塊肥肉,點著頭說:「哦,她們是領導的親戚?你是哪個國家的,都什麼年代了,還有這麼玄幻的孤兒院。」

「我是德國人,這你都不知道?好吧,我原諒你。」袁加文一臉受傷的表情,繼續說:「我當時也很好奇,為什麼她們就高人一等?於是找了個機會暗中跟蹤,發現這些人經常出入一些血腥骯髒的地方。帶著大包大包血淋淋的黑口袋,行色匆匆回到孤兒院里,然後進入一個秘密基地。我把耳朵貼在牆上,只聽見屋裡傳來凌亂的金屬碰撞聲,那是鈍刀碎骨割肉的響聲,我非常肯定。」

陳鉻故作驚訝,問:「真恐怖,她們就是孤兒院的大廚?」

袁加文一臉震驚:「你、你你怎麼知道?我當時根本沒往這方面想,嚇得要命。」

陳鉻白了他一眼,反問:「我長腦子是拿來當擺設的嗎?」

袁加文一本正經,答:「我以為是的。」

陳鉻:「……」

陳鉻鼓著腮幫子慪氣,袁加文連忙雙手交叉,比了個大大的叉,示意免戰。心情莫名愉悅起來,伸手拍了拍陳鉻的腦袋,帶著些無奈的笑,說:「小時候總是吃不飽,不管長到多大,那種餓到瀕死的感覺,總是刻骨銘心。孤兒院培養殺手,孤兒成為殺手,我們從來不問殺人是否需要原因。對我們來說,只是想吃飽,活下去,就這樣唄。」

陳鉻:「我很抱歉,我不知道這些。」

袁加文毫不在意:「我發現了那個秘密以後,就經常跑去偷東西吃。我做得很隱秘,*令我學會克制,很神奇吧?我偷偷看著她們,偷師學會了烹飪。」

陳鉻:「聽起來令人難受,我應該笑嗎?」

「小弟,無論有什麼原因,殺人就是殺人,罪惡就是罪惡。」袁加文摸了摸陳鉻的腦袋,低著頭看不清表情,聲音像是平緩的流水,繼續說:「凡是有道德的人,都會為了自己的殺人行徑而感到痛苦。越是想要找個理由,比如說為正義而戰,心中的懷疑與愧疚就會越深。畢竟,人的正面被陽光照亮,身後便會有巨大的陰影。」

陳鉻:「那怎麼辦呢?我拿著刀,有殺人的能力,也有殺人的必要。甚至,我還有自己殺人的正當理由。當然,這個『正當』只是對於一部分人而言。可我還是覺得,心裡很難受。尤其,尤其是在做了那麼多努力后,戰鬥還是失敗了,大家的犧牲都毫無意義,沒頭沒腦的。」

袁加文:「動手前就要想明白,不要事後找原因。就這麼走下去也沒什麼,反正每個人都要死,你以為人命多高貴?」

陳鉻:「你真的是在安慰我?你有點反社會傾向。」

袁加文哈哈大笑,露出得逞的表情:「別那麼緊張!聽過嗎?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勝利從來不會靠背誦聖經得來,祈禱,只是讓我們的心靈得到慰藉。你有能力,你願意去做,就必須承受內心痛苦的折磨。你願意付出,這些折磨就不值一提。你如果瞻前顧後,覺得痛苦,那就只能證明,你還沒有為自己的行動做好準備,懂嗎?」

「人之所以痛苦,在於追求錯誤的東西。」陳鉻點點頭,真心誠意地說了句:「謝謝你。」

袁加文「且」了一聲,笑說:「那就叫聲好聽的。」

陳鉻咬了咬嘴唇,聲細如蚊:「嫂……」

儘管不願承認,但他還是不得不說,袁加文並沒有他想象中那樣討厭。這個患有白化病的孤兒,一個陽光開朗的殺手,是個想法很多、非常有趣的人。

原來,大哥喜歡的是這種類型嗎?大哥喜歡他,好像也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袁加文活像一條抓到魚的貓,期待得雙眼瞪圓:「嗯嗯嗯嗯嗯!」

陳鉻一皺眉,撇撇嘴:「嫂……少在那異想天開了。」

袁加文:「你前後鼻音不分吶!」

陳鉻:「我看你是在中國長大的吧?」

袁加文笑了笑,不答,只低聲說:「來,弟弟,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可千萬不能讓李星闌知道啊……」

他說著,附在陳鉻耳邊,一陣斷斷續續的嘀咕。

兩個人緊緊挨著,火光大盛,背影鑲著溫暖的金邊,彷彿兩隻活在童話中,相互依偎的狐狸與兔子。

林中密布著修長筆直的樹木,天色昏暗,夜風寒涼,遠處傳來流水淙淙聲。河對岸,影影綽綽有幾個簡陋的帳篷,男人們來到河邊洗澡,沒事瞎叫喚,就像一個普通的冬夜郊野。

天空中,雲是淡的,星辰也寥落。

下半夜,陳鉻磨磨蹭蹭回到營地,在一棵樹后探頭探腦。

今天跟李星闌生氣,實在是很不應該。對方處處為他考慮,可過了那麼久,自己還是這樣孩子氣。自己不可能不回到李星闌身邊,他的身上總是非常暖和,像個火爐子一樣,還總是會攥著自己的手。

即使什麼也不做,陳鉻只要想起李星闌,就覺得非常滿足。想回去,可是總覺得尷尬,心裡矛盾,簡直想摘兩片樹葉,舉起來遮住眼睛,好讓對方看不見自己。

陳鉻就這樣遠遠望著對岸,破布和樹枝撐起的帳篷外,有一個用石塊堆成的「火爐子」。柴火燃得非常旺盛,帶著餘燼星火,打著旋兒飄至夜空,為疏朗的天幕,增加了幾顆並不明亮的星辰。

還有一對並未燃燒的星火,它們落在一個人的臉上,化作兩點璀璨明星,那就是李星闌的眼睛。他屈膝盤腿,坐在爐火旁邊,面前是一個用石塊壘起的高台。檯面上,整齊擺放數塊白色骨片,他手中則握著兩把鐵制器具,眉峰微蹙,專註認真,像是正在研發什麼新式武器。

秦川站在他身側,腳下放著個盛滿河水的木桶。李星闌「叮叮咚咚」敲打開鑿,這少年便負責遞送工具,燒紅鐵鉗的頂端,或是倒下適量的水用以冷卻,服務周到妥帖。

李星闌忽然感應到什麼,一抬頭,果然發現陳鉻就站在對岸,笑著對他招了招手。

陳鉻的天空瞬間陰雲散盡,搖著尾巴飛渡長河,旋身落地,靴子上還沾著水珠。

抬頭,笑說:「我回來啦!帥哥?」繼而出其不意,仰起臉碰了碰李星闌的嘴唇,蜻蜓點水一般。並著食中二指,點在他雙眉間,繼而兩指分開,將李星闌微蹙的眉峰推開。

李星闌被他逗得笑了起來,自然眉頭舒展,問:「感覺好點了吧?抱歉,我以前沒談過戀愛,不會哄人,以後一定多學習。」

陳鉻嘆氣搖頭,不答,只問他:「你在做什麼呢?這個好像是我那個,上次剩下的象牙碎片。邊角料,能拿來做什麼寶貝?」

李星闌招呼他坐在身旁,繼續手上的動作,答:「忽然想到可以做個零件,用在重要的地方。」

陳鉻雙腿筆直,一腿曲起,一腿長伸,懶洋洋開在李星闌肩頭,一手環過他的肩膀,大爺似的摟著他,笑嘻嘻地問:「你讀大學的時候,給女同學修過電腦嗎?」

李星闌:「修過五次。」

陳鉻:「次數都記得?你記憶力真好。你肯定修完之後就走人了。」

李星闌:「沒有,我都是遠程操作,全是些很基礎的問題。」

陳鉻:「怪不得你彎了。」

李星闌:「我不是同性戀,我只愛你,陳鉻。」

陳鉻:「……」

他紅著臉回頭,發現秦川還站在旁邊。

幾天不見,雖然是在逃亡途中,秦川這少年卻像是越活越好,整個人又長高了不少,袖口褲腿都短了很長一截。陳鉻便拍拍李星闌,對他說:「你什麼時候有空,先教秦川縫衣服,都短了你沒發現嗎。你冷吧?先回去休息,我來就好。」

秦川看向李星闌,後者點點頭,他便將水桶放下,道了聲告退,輕手輕腳消失在黑暗中。

李星闌手裡「叮叮咚咚」,陳鉻就靠在他肩頭,懶洋洋看著,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陳鉻:「你的手指真好看,像是彈鋼琴的。」

李星闌:「樂器都不會,不像你那麼聰明。我從小做編程比較多,我……」

他說著,忽然卡殼,似乎有些猶豫。

陳鉻見狀,直接將雙手環過李星闌的腰,摸著他硬邦邦的肌肉,將臉埋在他的后心,聲音有些悶悶的,說:「你說吧,你所有的事情,我都想知道。我也愛你,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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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嬴政豢養喪屍事件處理情況的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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