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洪水謠言,造槍廠
「周爺的話,大家都聽清楚了?」趙柱子狐假虎威地咋呼道:「聽清楚就馬上回家安排,中午咱們在渡口會合,坐船去城裡。周爺的為人,大傢伙都知道,跟著他,肯定吃不了虧。」
周來山故作豪爽地一拍胸脯,說道:「我還有些積蓄,願意跟著我的兄弟,每人發兩塊大洋的安家費,不願意跟著我的,我也不強求。以後見面,大家還是好朋友,好兄弟。」
能讓楊老太太想盡辦法提防,讓宗百川等人視他為眼中釘,周來山並不是浪得虛名,他在拉攏和發展親信方面也確實很有些辦法。如今要去城裡了,他自然也不想人單勢薄,他要在偵緝隊里佔到一席之地,可不想只作一個小小的聽差。
而對居於上位的楊天風來說,很多事情並不需要自己親自去辦,有宗百川和楊家的老人幫襯,他只需要制定出計劃就行了。
楊老太太似乎真的撒手不管事了,任由楊天風以家主的身分發號施令。甚至連楊天風要反水抗日的事情都不聞不問,好象根本不知道似的。但楊天風知道,這等大事絕對是瞞不過老太太的,宗百川肯定會向她報告,這是跑不了的。
楊天風不想費腦筋去猜測老太太的想法,也不想費時間去探老太太的心思。因為他只確信一條,那就是作母親的對孩子的關心和愛護,是最真誠的,也是這世上最可信賴的感情。當孩子遇到危險時,母親會毫不猶豫地挺身而出,哪怕是犧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計劃進行得很快,隨著楊家園子的糧倉里的糧食被裝車運往幾裡外的卧虎崗,一個似是而非的流言開始在楊家園子里散布開來。楊家少爺做了個夢,夢見洪水從西而來,洶湧不可阻擋,將這方圓百里盡皆淹沒。
為此,楊老太太心神不寧,特意請來了白馬灘的張神仙,卜卦測吉凶。張神仙掐算之後,認定此乃外龍犯境,與本地河神鬥法爭勝,也是上天假楊家少爺這個忠厚之人的夢而降下的警示災難的預兆,要設壇作法,祭拜河神,或許能免生靈塗炭的慘劇。
雖然沒有報紙廣播,但流言擴散的速度依然讓人感到驚訝,起碼楊天風便認為這很神奇。
其實,按照「流言的強度=事件的重要性×對事件的不明確性」這個公式,就不難理解,當自然災害或社會****等危急時刻來臨的時候,人們往往更加焦慮不安。這時候,出人意料的事情就會不斷發生,而且,流言通過口頭相傳,就會出現流言訛傳,進而扭曲本來的事實。
「神仙打架,那是鬧著玩的嗎?不得驚天動地,怒浪滔天啊?」
「沒看過《水漫金山》哪,蝦兵蟹將到處都是,平地水深過丈,沿河兩岸一片汪洋,人畜皆難逃一劫。」
「嘿嘿,神仙打架,咱們凡人是沒有能看見的,倒是這祭拜河神的花銷都要攤到咱們老百姓頭上了。」
「這是老規矩了。誰張羅,誰就能發上一筆。聽說楊家少爺已經買了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小丫頭,那就是給河神準備的。」
「這兵荒馬亂的,還折騰什麼祭神,還讓不讓咱老百姓活了?」
「嘿嘿,這麼些年,誰管過平頭百姓的死活了。不過,說真的,楊家正把東西往卧虎崗上運,還在園子外挖壕建圩牆,沒準真有水災呢?」
「真有水災,那可就慘了,這眼瞅著地里的莊稼還沒收,被水一衝,別說今年的租子交不上了,連一家人的嚼穀都要泡湯嘍!」
「看這水情,這天時,不象啊!沒準就是嚇唬咱們。」
「現在說什麼都早,還是看楊家怎麼折騰吧?」
…………
在楊家園子東北角七八里路,有一個沙土崗。這個崗形狀很奇特,從東到西,頭大腰粗尾巴長,遠遠望去,好象昂頭卧著的一隻老虎。這就是十八崗中有名的卧虎崗。
卧虎崗上長滿了高高的白楊樹,翠綠的樹蔭下住著百十戶人家,大部分都是楊家的佃戶,只有少數的戶家有些土地。
這裡是楊家的老宅所在地,自從楊家發達后,在鎮上大興土木,建起新宅,老宅子便空了出來。雖然老宅子空了,但崗上的守衛卻並未疏忽。因為在這裡,有著楊家的一個修槍廠。
南陽別廷芳,也是從干民團起家,但聲勢卻遠超楊家。別氏有兩萬多條槍,官職為宛屬民團司令,勢力最為雄厚。
而別廷芳能夠坐大的原因便是他有個后寨造槍廠,造槍廠全盛時有工人四百餘名,擁有各種機器三十八台,其中一丈以上的大型車床四台,以德制十五匹馬力柴油機作動力,能夠批量生產步槍、花眼手提機槍、重機槍、150毫米大炮、八二迫擊炮等。
據資料統計,從一九二九年建立至一九四零年,累計生產步槍兩萬支,手提花眼機槍一千五百支,輕機槍五千挺,重機槍二百挺,150毫米大炮四門,八二迫擊炮一百五十六門,炮彈十萬多發,並有少量手槍。
而渦陽的楊家,也就是楊天風的父輩,在宗百川的建議下,也雄心勃勃地想干一番大事業,達到別廷芳那樣的程度。楊氏造槍廠便是一個資本,雖然起步晚(一九三二年才開始生產),也沒有后寨造槍廠的規模大,產量高。但在當時各家民團當中,有這種眼光,肯進行如此大的投入的,確實也沒有幾個。
造槍廠共有機器十餘台,蒸汽機兩台,能夠修槍,還能造子彈手榴彈,在全盛時甚至造出過二十五發花眼手提機槍和八二式迫擊炮。
正是依靠著這樣的實力,楊天風他爹楊宗敬曾任渦陽民團總司令。只是楊宗敬死後,楊天風又去日本留學,又去德國遊歷,楊家失去了強勢人物,被打壓牽制。造槍廠的開銷也太大,成本居高不下,後續財力難以支撐,陷入半停產的邊緣,並逐漸失去了應有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