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30章 城

三個人一如既往提前到的，進了電梯以後只有三個人，瓊玖咀嚼了兩下，忽然睜大眼睛，「嗯？還挺好吃的。」

她把袋子遞過去，示意舒家一，舒家一捻了一塊吃，不等她發表意見，就看見瓊玖捻起一塊喂到桃蓁嘴邊，桃蓁握住瓊玖的手腕，就著瓊玖的手咬了一口又一口。

舒家一：……突然就有點吃不下。

到了演播廳以後，工作人員就過來跟三人打招呼，瓊玖跟著去了後台化妝，這段時間綵排下來她也差不多適應了這樣的比賽節奏。

等她化好妝以後，舒家一就過來找她，還給她拍了幾張照片，瓊玖往她身後看，奇怪道：「為什麼蓁蓁沒進來？」

舒家一看她，面無表情道：「我是你的助理，跟著進來很容易。」以桃蓁的身份當然也是可以進來的，只不過桃蓁不想搞特殊化，也不想成為別人攻擊瓊玖的借口。

「哦……」瓊玖懨懨地回答了一聲，她的手指絞在一起，忽然說道：「可以讓蓁蓁假裝成我的助理。」

舒家一從齒縫中擠出五個字，「……請善待單身狗。」

瓊玖嘿嘿笑了兩聲，頗不好意思，她眉眼彎彎，臉頰緋紅，「我跟蓁蓁還沒結婚。」

舒家一：……

她是這個意思嗎？明顯不是好嗎！

比賽照例是在晚上八點開始，瓊玖依舊是最後出場的。這次她們五個人依舊是在舞台上的席位上坐著，瓊玖心裡有點難過，又不能躺在蓁蓁懷裡了，不過想到今天只有五個人，比賽應該很快就能過去。

等前面四人唱完以後就輪到瓊玖，在主持人念出她的名字后，舞台的燈光忽然暗了下來，瓊玖這才走上舞台。

舞台上安靜一片，只有台下的粉絲在呼喊，瓊玖在既定的位置站好，一束燈光打下來——她就是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明，背後的屏幕跟著亮了起來，在一陣老式放映機的聲響下，屏幕的畫面變成了黑白，上面還閃爍著老式紀錄片獨有的光點。

粉絲們安靜了下來。

屏幕上一本書被拋過，接著就暗下來，瓊玖身後的燈光亮起來，露出站在旁邊的伴舞，一個是小孩，一個則是扮成小孩母親的樣子。

前奏響起，如心間潺潺的鋼琴聲響起，又有點音樂盒子的不真實感，女聲響起，聲線略低，語氣十分平靜，就像是講述某位名人的傳記一樣古板。

歌詞推進，敘述的人的情緒也產生了變化，聲音變得開始上揚，情緒變得激烈卻並不讓人覺得聒噪，反而讓人代入感極其強烈，彷彿她就是「故事」的主人公，她在告訴面前的聽眾，她的這一生。

隨著舒緩音樂，紛飛的記憶如黑白碎片湧入，接著一切又安靜下來，女聲在繼續。

瓊玖走到一旁已經布置好的模擬影院座椅坐下，她的情緒跟著歌詞起伏，雙手揮舞，又像一個對著後輩諄諄教誨的前輩。她說兒時的夥伴，說20歲踩在腳下的鵝卵石，夜裡的寒冷潮濕，說稜角磨平后與朋友的無緣再見、後會有期，說30歲以後平靜且溫馨的生活。

到後面，女聲漸漸高亢，她的情緒激烈起來——在「說」到「很快我將年逾六十」，這句歌詞重複了幾遍，語氣一次比一次強烈，就當你以為她要像嚴厲的老人訓斥時，她卻是輕輕落下，像察覺到什麼，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又回到了一開始的「7歲」。

年邁的演員從舞台上退下，只剩下一個7歲的女孩和瓊玖，兩人面無表情，你從她們的眼中看到一樣的情緒，卻始終讀不懂眼底的深意。

歌詞懸落在「那年我七歲」，之後就是無限留白，等待著感同身受的人去填寫。

等舞檯燈光亮起，小演員對著眾人鞠躬以後才走下台，主持人照例感謝一遍本首歌出力的人，最後誇讚瓊玖一番，這才請評委評價。

婁雲心：「每次聽都會有不一樣的感覺，真希望能有機會聽到瓊玖的演唱會，一連幾首聽下來肯定爽翻了。

……這首歌的歌詞是從7歲一直到60歲……為什麼沒有說70歲、80歲呢？因為這首歌本身是作者父親去世后寫出來的，他父親去世的時候是61歲。

一般大家去唱這首歌的時候，更多是展露20歲的肆意張揚，因為我們都沒到60歲，就連這首歌的作者也沒有，我們只能靠想象，猜想未來的自己，但是剛剛瓊玖的表演……嗯，讓人覺得挺意味深長的。」

婁雲心想了下，最後總結道：「大概回去以後，我會翻看很多遍這期的比賽。」

掌聲雷動，瓊玖鞠躬感謝，60歲對她來說真的不算長，儘管她的每一個60年都相當無趣且乏味。

貝文楠：「剛剛聽婁老師這樣說，我也有了自己的感悟，假如7歲是開始認真思考人生，而60歲算是終點的話，我覺得這是一個很美好的距離——一個是純潔懵懂的人之初，一個是大徹大悟的人之終。等到60歲，『總角之宴，言笑晏晏』。」

其次再是亦彬評價，之後瓊玖獲得三個滿分——這對她來說已經是常態，這場的5進3她直接晉階。

這次的淘汰就比較激烈，不過對瓊玖沒有太大影響。到了分賽區最終決賽，這次依舊是票數低的先唱，依次是靳開、卜清、瓊玖。

靳開的發揮很不錯，她的進步堪稱神速，是學院派的佼佼者；其次是卜清，卜清在上一輪直接pk掉程紫清，實力不容小覷，因為翻唱經歷跟婁雲心相似再加上實力不弱，網上更是稱她小婁雲心。

等到前面兩位演唱完畢后，主持人一點都不啰嗦地就將瓊玖給請上台。

這一首歌是由瓊玖一個人演唱，沒有任何伴舞，她站在舞台的正中央，先進的設備將舞台模擬成浩瀚星空，腳下是奔騰著的浪潮，瓊玖站著的地方也模擬出礁石的形狀，場景逼真得讓人差點就以為是真的，現場粉絲一陣低呼，瓊玖順勢坐下。

坐在台下的桃蓁心裡一跳，她忽然就想起那個夜晚，對方也是這樣的。

當第一個音出來，就讓人們心頭一震，飄渺的歌聲在「海面」傳開，一點一點，似將孤寂的冷月撕扯開，海面的浪潮向外推開波漾。有海水濺上礁石。

空靈與清脆糅合的聲音，不喜不悲，輕輕講著這位「人魚」曾經的所見所聞。

瓊玖選的這首歌叫《小美人魚》，這首歌屬於難度不大，但要唱好就太難了，被列為音樂學院的考試曲目，而在節目上選擇這首歌的人非常少，因為原唱把這首歌演繹得太好了，標杆太高，沒有絕對把握的人是不敢輕易嘗試，不然基本上就一個死字，這是一首相當有影響力的練習曲目。

這首歌原唱者唱出來有一種細膩的藝術氣息，基本上能算得上對方的代表作了。

這首歌的靈感來自於童話故事《海的女兒》——假如美人魚有另外一種結局。她沒有變成泡沫，儘管她也沒有跟王子在一起，她的姐妹們花了更大的代價換來她的生命，她每天在礁石上朝城堡的方向看，她覺得這樣也很幸福。

十年後，她愛的王子生活圓滿，有了可愛的孩子；一百年後，王子慢慢衰老、死掉；一千年以後，她的親人們也都已經死了；又是一千年過去，她的愛意轉變為恨意。

她用美麗的容貌換回了自己的歌聲，她整日整夜的坐在礁石上唱歌，訴說自己曾經見過的，誘惑經過的船員「沉睡」大海里。

他們親人的眼淚堆積成海，船員們的鮮血將海染紅，然而這並沒有消除人魚的恨意，她整日整夜的唱歌……

如仙境飄渺的聲音由平緩轉為高亢，卻並不刺耳，並且依舊動人心魄，宛如孤月，浪潮聲是她歌聲的點綴，隨著聲音漸漸弱下去，「美人魚」似乎在為自己的「表演」做最後的總結。

她的眼神冷漠，偶爾流露的目光裡帶著仇恨，當她看到船員臉上帶著痴迷表情不由自主地跳進大海的時候，她嘴角終於輕輕勾起一抹微笑，這一微笑也隨著歌聲停止而湮滅。

彷彿那個「殺人」的……海妖從未出現過。

直到整個舞台都暗下來、瓊玖的身影隱匿，在場的人都沒能回神，他們分不清——究竟瓊玖就是那條傳說中迷惑船員的海妖，還是……她只是一個給大家講關於人魚故事的路人甲。

對方對歌曲的情緒拿捏得太好了，她的聲音也太完美了，她讓人身臨其境，如果她這麼一直唱下去，他們也一定會成為歌聲里的船員跳進大海。

直到舞台的所有模擬場景全部消失，燈光亮起，這群人才開始鼓掌、尖叫，就連婁雲心也沒能控制住自己，她從評委席上衝下來給了瓊玖一個擁抱。

回到位置上的她依舊沒能平復下來，她眼睛裡帶有熱淚，她臉上少見的沒有帶著微笑，「我真的很慶幸，很慶幸我能坐在這裡，因為我可以借著這樣的身份擁抱你，你……能唱出每一首歌的靈魂，讓我觸摸到這些歌曲更深層的含意。」

她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話，情緒都快要崩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