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第一百三十三章
紅娟雖然去了,只是沒想到對方謹慎異常,見往日里來的碧環今兒換成了紅娟,雖然知道也是三太太跟前的人,也心中有疑慮,加上帶了信這麼久才來,未免就疑惑起來。
便是紅娟再三解釋,編了一套□□無縫的說辭來,那老嬤嬤也聳拉著眼皮只說沒什麼事,只是府里的老太太、太太們惦記姑太太,叫個丫鬟回來問問好不好。
這話一聽就知道是臨時改的主意,倉促中胡亂編的理由,紅娟回來說了,韓元蝶也沒法子,倒是這一頭,程老太太審了半日碧環,碧環為了保命,把三太太往日里的事抖了個乾淨,連三太太回娘家去說過些什麼話都有了,說什麼老太太死愛錢,除了銀子,兒子孫子在她眼裡都算不得什麼,只恨不得石頭裡榨出二兩油來,又說老太太刻薄,心裡有氣就拿兒媳婦撒性子,還總做出些公正公平的樣子來,其實還不是誰有銀子就喜歡誰?
種種抱怨,十分的不好聽。
這其實算是兒媳婦私底下抱怨婆母的正常現象,可這樣的話,當著這些兒子媳婦,孫子媳婦當面兒說出來,差點兒沒把老太太氣的暈過去,摸著心口只是上不來氣,話都說不出來了,韓元蝶見狀,也不敢再審了,只得勸著老太太:「老太太有了年紀,還是別操心了,您回去歇一歇,這裡交給我。」
程老太太還在倒氣兒呢,韓元蝶又對程二太太道:「二嬸娘扶老太太歇著去吧,多勸著些兒老太太,雖說三嬸娘不好,只看著我們罷。」
程老太太還落下兩滴淚來,拉著韓元蝶的手:「以前是我昏聵了,只說瀾哥兒脾氣犟,不喜歡,委屈了他,沒承想,如今倒是你們才是真孝順,不是那等嘴裡說出花兒來,只知道哄我,心裡沒半點兒孝順之心的!」
嘮嘮叨叨的後悔了半日,韓元蝶不得不勸了許多好話,見老太太總算抹著眼淚走了,韓元蝶才吩咐暫時把碧環關到空屋子裡去,回頭再說。
韓元蝶是晚輩,雖是伯夫人也不好收拾程三太太,便只得讓她暫回自己屋裡去,只打發了人瞧著那邊院子罷了。
這府里消息傳的多快啊,三太太犯了事兒,把老太太都氣病了的消息立刻就不少人知道了,三太太院子里的人走路都放輕了腳步,誰也不敢亂動一步,生怕自己被牽連。
待程安瀾回來,韓元蝶才把這事兒跟他說:「沒想到這裡頭還有這樣的關節,這三太太也真會想。」
沒了程安瀾,就輪到她兒子了?這也想的太簡單了些吧。
程安瀾道:「三嬸娘這事兒掩不了兩日,我已經跟小川說了,看著點兒公主府。」
那邊既然起了疑心,那想必暫時不會再找三太太了,還不如直接關注公主府,韓元蝶也明白這個緣故,既然程安瀾安排了,她也就不管了。便道:「我真沒想到安泰長公主答應的這樣痛快。」
說著她就笑起來,要是能去山東就好了,看著那位覺得全天下人都蠢的任大姑娘嫁給一個傻子會是什麼神情,真的好想看啊!
笑了一會兒,韓元蝶又覺得自己幸災樂禍的樣子真不好看,又努力的把笑憋住,可是過一會兒,一想起那位自覺能呼風喚雨的任大姑娘要嫁給個傻子,她又憋不住了,哈哈哈的笑出聲來。
程安瀾都不知道她在抽什麼風,不過見她笑的花兒一般,眼睛月牙兒般,臉上紅撲撲的,還是覺得她可愛。
哎,我的圓圓,怎麼什麼時候都那樣可愛呢?
不到兩日,宮內頒皇後娘娘懿旨,安泰長公主府長女任氏賜婚衍聖公府嫡長子,旨意一出,雖不算滿朝震動,倒卻是叫不少人家愕然。
任大姑娘不是眼見得就要為五皇子妃了嗎?怎麼突然嫁衍聖公府了?又是皇後娘娘下的懿旨。
帝都免不得有種種猜疑,衍聖公府雖然名聲不一般,可到底在山東,又不議政,可比不得帝都的豪門勛貴呢。
一時間眾說紛紜,各處宴席聚會都在議論此事,當然也有好事者,自忖有身份的,索性前往安泰長公主府和衍聖公府在帝都的別院。
韓又菊也總算能回娘家來住幾日,韓元蝶接到母親打發人送的信兒,一早就回娘家去見姑母,自然免不得要說這個話。
韓又菊當然不大清楚任姑娘的事,韓又荷也不想她攪進這些事情上來,只是囑咐她今後小心著任大姑娘也就罷了。
韓又菊笑道:「夫人歡喜的什麼似的,見人就說任大姑娘好,模樣兒好,脾氣好,知書識禮,一看就是賢淑懂事的。說是喜歡的了不得,回家來第二日就打發人送了一副青金石的頭面去。夫人還說,安泰長公主自來仰慕孔聖人,一說是衍聖公府求娶,立時就應了,還直說女兒好福氣呢!」
韓元蝶聽的又想笑了。
這位衍聖公夫人的心思,一點兒也不難猜,她當然要表示這是個對方熱切的親事,後頭還有的官司打呢!
韓又菊還嘆口氣:「可惜了好個姑娘。」
韓元蝶忍不住道:「大姑母可別這樣想,這位任大姑娘可不是您瞧著的那樣兒,今後嫁過去您就知道了,但凡你們家有點兒什麼匪夷所思,不知道怎麼搞出來的事兒,您就往她身上想就行了。」
「這……不至於吧?」韓又菊雖在韓又荷那裡聽她說小心這個姑娘,可韓又荷哪裡像韓元蝶說的這樣不知遮攔。
她親眼看見任大姑娘那雪山下的清泉般的淡然氣質,又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想著那就是公主之女,驕縱些是有的,其他還能怎麼樣呢?
韓元蝶道:「真的,您小心著!還好不在你們家,您只管遠著她就是了。」
王慧蘭就嗔道:「圓圓說話就是這樣,總是不妨頭!」
韓又菊忙笑道:「一家子,她跟我這個姑母說話,有什麼說不得的呢?可見圓圓是真心待我好的。」
一時韓承信大半個月沒見姐姐了,跑進來就往韓元蝶身上爬,王慧蘭連忙扭他過來:「你姐姐新穿的衣服,你踩她身上?回頭回家去叫人看了笑話。」
韓承信問:「姐夫呢?我的小馬呢?姐夫說給我馬的!」
「不知道。」韓元蝶扭頭道:「明兒接你到我家住,你自己問他!好不好?」
「好!」韓承信歡呼一聲,又問:「娘許嗎?」
「去姐姐家有什麼不許的,娘若是不放心,娘也去!」韓元蝶隨口道,說的王慧蘭直嘆氣,這孩子,嫁了人還是沒長大啊!
然後還打發人問:「問一問大爺在哪裡,等會兒來不來。」
程安瀾這會兒正在京畿指揮衙門,聽人跟他說:「五殿下從宮裡出來,儀仗也不用,人也沒帶幾個,就急匆匆的往安泰公主府去了,遠遠瞧著,大約是知道了旨意,氣急敗壞的樣子。」
「加緊守著,不僅是五殿下,還有五殿下的人,另外還有公主府的人,都要弄清楚去的地方。」程安瀾說。
自和慶縣主事件之後,程安瀾如今對這位五皇子,那位任大姑娘十分戒備,齊王殿下不好動任大姑娘的緣故他也很清楚,不過程安瀾也在心中盤算過了,等任大姑娘嫁到山東去了,找人暗地裡弄死她,到時候,她與五皇子毫無關係,又有衍聖公府背黑鍋,那就可以下手了。
不過這會兒,還是要保持戒備的。
五皇子並不知道有人在暗中看著他,大約就是看著他,他也沒心思去理會,他一門心思就在那一道懿旨上。
新任的皇後娘娘的懿旨,如晴空霹靂一般打到他的頭上,賜婚!他的靈兒竟然被賜婚衍聖公府!
這樣突然,毫無徵兆,皇後娘娘為何如此作為,安泰姑母又怎麼會應下此事,還有靈兒!她算無遺策,又是怎麼想的?五皇子蕭景慎甚至在有一個瞬間都不由的露出一臉惶然來。
安泰長公主府蕭景慎也是來的熟了,出入無禁忌,且此時心急,打馬從中門直入,連馬也不下了,公主府管事早看見了五殿下,連忙上前來,話還沒說出一句來,蕭景慎哪裡有心情理他,隨手一馬鞭子揮退了他,揚身縱馬,直闖到大姑娘的閨房院子門口。
任大姑娘也才剛剛聽到通報,此時迎了出來,她站在台階上,仰起頭看著馬上的蕭景慎,她抿著唇,清麗的雙眸中含著淚水,然後順著玉白的臉頰蜿蜒而下。
千言萬語,都比不過此時緩緩的流淚般叫人心疼。
蕭景慎心痛如絞,跳下馬來,雙手把她的手握在手裡:「靈兒~~~」
任大姑娘定定的看著他,一言不發,只是流淚,俏臉上滿是悲哀,一雙靈動的雙眸比任何言語更動人。
蕭景慎也紅了眼眶,過了許久,任大姑娘才輕聲道:「這便是我們無權勢的悲哀,縱然千般謀划,為了我們的前程,到頭來依然抵不過一道旨意。」
蕭景慎用力的咬著牙,說不出話來,任大姑娘這話如同往日一般透徹,他雖為皇子,卻比不過一道聖意!
任大姑娘臉上淚痕動人,嘴角卻緩緩露出一絲笑意來:「可是我堅信,雖然今日我們無能為力,總有一日我們還是能在一起的。」
她從小便閱史書,尤為佩服前朝女帝,身為先帝才人,先帝薨后入了尼姑庵,還能回到朝中為後,終於登上帝位,掌無邊江山,自己便是今日遭遇挫折,可看身份境況,也總比她強吧?
她並沒有絕望,賜婚又如何?就是去了山東,只要最後五殿下登基,她也能回來,當然,前提是不管自己身在何地,都牢牢的抓住五殿下的心。
這句話自然是她後面所有話的鋪墊了。
蕭景慎一聽,心中巨震,果然安泰公主府也是迫於無奈,他的靈兒心裡當然只有他!
蕭景慎緊緊的握住任大姑娘的手,脫口而出:「靈兒,我們私奔吧!」
這話一出,他便覺得這是個極好的主意,忙又道:「管什麼旨意!我們偷偷出京去,尋個山清水秀之地,逍遙終老,什麼權勢、前程,我都不要,只要有你陪著我,才不枉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