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二十一章
第七十八章
簡方知深深吸進一口氣,然後再緩緩吐出來。胸腔發出一陣悶痛,好像有一個大鎚狠狠地砸在自己身上一樣。
是從什麼時候發現不對的呢?好像很久之前了,但又好像是突如其來的。他這些年,工作和壓力充斥著他的生活,能維持到現在才出紕漏,這具身體已經算是很給面子了。這段時間的輕鬆生活,像是讓他一直繃緊的神經輕鬆下來,好么,這一輕鬆,人就受到了反彈。
簡方知把買來的菜往廚房一扔,時間還早,等下再做飯吧。他整個人陷在沙發上,好像那堆柔軟的泡沫能把他淹沒一樣。他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臉,假笑掛在上面太久,讓他都快忘記了真正的情緒是什麼樣子的。
家裡的裝修是跟易西辭結婚之後她一手包辦的。不得不說,她的品味是要比自己好很多。家居裝潢,不見得都是什麼國際名牌,但到處都很用心,舒適的基礎上又有了合適和妥帖。
茶几旁邊的那個置物架被做成了鹿角的樣子,上面有今天才到的雜誌和報刊。易西辭做傳媒行業,每天要做的就是看書,接受外來的資訊,其中一本,還是英文原版。受她的影響,簡方知現在也開始每天看書了。反正他們兩個的生活在外人看來乏善可陳,現在他也不怎麼出差了,晚上除了電視,也就只剩下看書了。
這樣的日子,兩個人做來是家常。然而一個人做來,就是冷清孤寂。
簡方知很少傷春悲秋,這才剛剛醞釀好了情緒,就被一陣催命般的門鈴聲給影響了。他愣了一下,覺得這人十分沒眼色,恨恨地瞪了一眼,最終還是起來開門了。
門打開,外面賀翔青捧著一個全家桶站在外面。看到他開門,連忙鑽進來,「讓讓讓讓,我到你家來躲一躲。」
他找了個舒適的地方坐下來,又把垃圾桶踢到自己腳邊,拿了個雞翅遞給簡方知,「你要不要?」
簡方知原本就沒胃口,看見他那個油光瓦亮的手爪子更是覺得倒胃,沒好氣地踢了他一腳,「誰愛吃這東西。」
「不要,不要算了!」自己一番好意被人這樣鄙視,賀翔青也受不了了,低頭啃起雞翅膀來。「這東西我可是很久沒吃了,你嫂子管我管得可嚴了,煙不許抽,酒不許喝,你說說你說說,不抽煙不喝酒,這人生還有什麼意義?好了,前段時間下的禁令,油炸食品也不許吃了。天哦,這可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他一向喜歡吃垃圾食品,陳若依這樣做,無異於斷了他半條生路。
簡方知在他頭頂冷冷瞧著,半晌才說道,「這些東西是要少吃,嫂子也是為了你好。你也不看看,」他目光移到賀翔青的那個大肚子,「你這個肚子,說是懷了有七八個月了都有人相信。」
聽簡方知這樣教訓他,賀翔青立刻不幹了,「你也好意思說我?你也就是這段時間才有資格說我。誰不知道你簡方知簡董事長是個拚命三郎,忙起來了可以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好了嘛,現在你有了老婆有了家室,就開始裝純良了是吧?當年跟著哥哥我在酒桌上干翻一票人的豐功偉績呢?這麼快你就忘了?」
他才說一句,賀翔青就噼里啪啦說了這麼一大堆。他嘴角抽了抽,片刻之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這些東西很影響身體的,我現在已經改了。」說完又帶了幾分自豪地說道,「我要帶領我家一家老小,奔著健□□活去。」
「嘖嘖嘖,真是奇怪啦,狗都能改得了□□啦。」賀翔青吃了一口雞腿,「哦喲,好稀奇的呢——」
他已經做好了要被簡方知口頭凌虐的準備,哪曾想他只是扯了扯嘴角,坐到沙發上,漫不經心地說道,「沒辦法啊,今時不同往日了。」
賀翔青剛聽的時候沒發現什麼問題,但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對,「什麼意思?你身體出了什麼問題?」
簡方知「誒」了一聲,「沒什麼。」
賀翔青跟他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他越沒什麼就是越有什麼。賀翔青突然想到一件事情,隱約覺得簡方知有事情瞞著他,「你......原本打算要跟張晴她兒子捐骨髓的,這陣子卻沒有聽見你再提這件事情了。」這種事情,簡方知沒道理會開玩笑,下定決心了又反悔,除非是有什麼事情阻攔了他。賀翔青咂摸出不對來,前後聯繫起來一想就確定了,「別是你身體出了什麼問題,現在不能捐了吧?」
簡方知無言以對,他雖然從來沒有想過要瞞賀翔青,但是也沒有這麼明顯吧?
見他不說話,賀翔青也急了,「你究竟什麼問題?什麼問題大到要捐骨髓就不能了?」
被他這樣一問,原本還沒什麼的簡方知開始不耐煩了,「什麼什麼問題,能有什麼問題?這麼多年你見過我有什麼問題嗎?賀翔青你別成天婆婆媽媽的你知道你現在成什麼樣子了嗎?」
自己心虛還要倒打一耙,這是簡方知經常做的事情。賀翔青也顧不上吃他的全家桶了,一把抓住他的衣服,難得正經地說道,「簡方知你給我說清楚,你特么的究竟什麼毛病。」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能讓簡方知這麼安靜......毛病看來得不小。
他又仔細端詳了一陣簡方知,長相還是往常那副人模狗樣,精神頭還不錯,他人本來就瘦也看不出個什麼毛病。但如果不是這樣,他又為什麼冒出這種話?
賀翔青正要再問,簡方知已經一把薅開他的手,把自己的衣襟從賀翔青的油爪子里解救了出來,「你看看你。」他充滿嫌棄地低頭看了一眼胸膛上的油漬,「你知道這東西多難洗嗎——」
「你特么別給我打岔!」簡方知的嫌棄還沒有說完,就被賀翔青給打斷了。他這個人,脾氣好得就跟個麵糰子一樣,能讓他這麼生氣,實在少見。
原本就心虛的簡方知看到賀翔青這樣,立刻就萎了,蔫頭耷腦地坐在沙發上,輕咳了一聲,說道,「肺癌。」
「什麼?!」賀翔青下意識地提高了聲音,他被簡方知的這種談論天氣的語氣給驚呆了,「你說你得了肺癌?」
「行了行了,你嚷嚷什麼,嚷嚷什麼?」簡方知馬上趁機嫌棄上了他,「不就是......」他說完才想起來「肺癌」這件事情不能用這種語氣來說,當下在賀翔青不善的目光當中改了過來,「肺癌嘛,癌症嘛,現代社會,節奏加快,各種亞健康層出不窮。癌症,很正常啦——」
「你這個孫子,少給我來這一套。」賀翔青毫不留情地打掉他的手,「什麼時候的事情?」
「前段時間檢查出來的。」簡方知老老實實地坐在沙發上回答他的問題,「哦,就是那天我去醫院體檢,看捐骨髓的事情,發現的。」
「到什麼程度了?」
「早期。」說完這個,簡方知的尾巴又翹到天上去了,「我就跟你說了,還是早期,可以控制,這個肺癌嘛,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看我現在的狀態,」他張開雙臂,好像要迎接未來,「很好嘛是不是?所以啊——」簡方知的目光觸及到賀翔青,知道他又要打斷自己問話,不等他問出口,他就說道,「不知道,西辭不知道,了了也不知道。」
賀翔青臉上立刻露出一種沒好氣的神情,他還沒有說話,簡方知就知道他要說什麼了,「好啦,我不跟她們說是不想讓她們擔心,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對吧?」看到賀翔青不善的目光,簡方知就知道他這個「對吧」「對吧」錯了人,這個人也不是他可以尋求認同的對象,他趕緊低下頭,「真沒多大事情,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分寸。」
知道?他知道個屁!賀翔青現在才從簡方知得了肺癌這個爆炸性消息當中回過神來,「醫生那裡怎麼說?」
「先去檢查,然後可能要手術。」他說完又重複,「早期啦,醫生說發現得早,我身體好的話沒什麼大問題。就是以後可能要慢慢調理,吃中藥控制,各方面都要注意一些。」
看到賀翔青的目光,簡方知倒在沙發上嘆了一聲,恨自己這張嘴怎麼沒個把門兒的,他怎麼就忍不住,告訴了賀翔青了呢?他早該知道的呀,賀翔青跟他娘一模一樣,他還沒因為肺癌死,就先要被他煩死啦。
「起來。」賀翔青一巴掌拍到他身上,沒好氣地說道,「你瞞了我們大家這麼久你還有理了。現在在吃藥嗎?」
簡方知立刻坐好,「在。葯我放在公司了,沒放在家裡。」他抬眼看向賀翔青,等著他繼續發問。哪知賀翔青反而沉默了。
好像該問的都問了,他還能問什麼呢?簡方知看穿他的想法,嘆了口氣說道,「青哥,我們兄弟倆,從小的交情。當天檢查出來,醫生就給我交了底,好的話可曰疃輳畹幕埃贍芤簿駝餳改輟!彼蛄嗣虼劍疽暈約旱納浪黨隼春薌枘眩歡嫻乃黨隹諏耍志醯煤芮崴傘
簡方知自嘲地笑了笑,「我跟先跟你說這些,也是覺得......不知道怎麼跟西辭講。了了肯定是不能說的,她馬上高考了。西辭么......」他頓了一下,「等我什麼時候想好,再跟她說吧。」
「砰」地一聲,一聲開門聲從卧室方向傳來,簡方知和賀翔青齊齊抬頭循聲望去,卻看到易西辭正一臉蒼白地站在門口,眼睛死死地盯著簡方知。